良久,大漠本陷下去的坑地有恢復(fù)了平整,兩只兇獸慶幸著死里逃生,歡愉的跑開了。
沙塵鋪浪綿延無盡的天涯,正緩緩浮起羞紅的朝陽,粉紫色的網(wǎng)灑向了半邊天,,一切都是如此靜謐,安詳。
黑袍揉了揉疼痛欲裂的腦袋,睜眼看了看陌生的竹屋布景,霽云端著一碗湯藥正緩步走來,還未待黑袍下床,便瞬移道他跟前,”她在哪?“
“我,,,我也不知道,是我害了她,本一己私心,卻被人利用了。我受瑤姬蠱惑,給她喂了瑤姬給的藥,一運(yùn)功便五臟具焚,她也許已經(jīng)殞命于大漠之中了?!?p> ”大漠?駝嶺宮?????“
黑袍面露喜色,駝嶺宮真的存在?還未開口便只覺眼前風(fēng)起,風(fēng)落。霽云已經(jīng)閃身不見。
駝嶺宮只是在天界藏經(jīng)閣的典籍中有所提及,千百年來未曾有人到過此地,隱身于蠻荒無比的大漠之中,大漠又常現(xiàn)身上古兇獸,沒人愿意去,更沒人愿意去查探它到底是否存在,但若據(jù)書上記載的,駝嶺宮兇險無比,若是真有人去過,怕是沒命回來說了,不是死在荒漠中,就是殞身于無人查訪的傳說中的駝嶺宮。
一想那尾狡詐紈绔的紅狐貍,霽云想也不想,就算是刀山火海自己也該蹚這趟混水。
在陣陣怪異的風(fēng)聲中,衣物已經(jīng)殘破,滿身是血和黃沙混凝物的三娘緩緩睜開了雙眼,嘴角已經(jīng)干裂,面部皆是蘸著泥的傷口,細(xì)微的表情都能牽動劇烈的疼痛。
三娘用手里的狐骨劍撐著自己慢慢爬起來,環(huán)視著四周。
這里是四面黃土著成的宮墻,頂上為圓頂天盤,露出圓形輪廓的外景,看起來不像是天,卻有著天色帷幕般的清明。
四周墻壁上隱隱雕刻著盤龍花紋,曲折綿延,整體看來卻發(fā)現(xiàn)只是一頭駱駝前峰上掛著的墊布上的花紋,壯觀而綺麗,頗有些西域風(fēng)采。
這莫不是黑袍口中的駝嶺宮?本以為應(yīng)該是守衛(wèi)森嚴(yán),再不濟(jì)也該是有個人看守的,這里卻連一個人都沒有,甚至好像通向外面的連個門都沒有,也難怪自己會被大流沙沖到這里。
三娘不再多想,只是越來越謹(jǐn)慎,這安靜的大殿太過詭異,她拖著殘破的軀體沿著宮墻向內(nèi)殿走去。
一路并未有什么障礙或是神靈阻攔,只是三娘越來越覺著不對勁,越往里走便越熟悉,這是通向涂山的山內(nèi)小道,駝嶺宮的后部居然可以進(jìn)入涂山。
三娘一陣疑惑,這大殿走了個遍,也沒找到與謝師令相關(guān)的任何物件,便只有這條小道,難道謝師令就在涂山????
三娘仔細(xì)斟酌一番,便硬著頭皮往里走,好在這條路熟悉走起來也沒那么陌生。
不知在暗夜中踉蹌前行了多久,三娘終于見了通天透亮,眼見這山林清脆,鳥獸盤旋嬉鬧,沒錯,是涂山,自己終于回來了,只可惜沒拿到謝師令,耳朵也聽不太清聲音了。
在山路上有走了許久,終于是撐不住倒了下來,此刻仰頭看著澄澈明媚的天卻覺得松了一口氣,還好,又可以看到師傅了。剛閉上眼睛在小路上瞇了一會,睜開眼,便見著頭頂一顆倒著的腦袋正淺笑看著自己。
三娘頓時忘卻了滿身疲倦,爬起身來,撲向那人懷里。
“師父,三娘想你了,三娘再也不隨便出去了。”霽云伸手回抱了抱三娘,卻沒有任何感情及他眼底,眼神空洞而冷漠,三娘并未察覺,只是滿心委屈和疲倦,便化身狐貍跳入師傅懷里,沉沉睡去了。
霽云將三娘放到其閨房的床榻上,便轉(zhuǎn)身回了藥坊。
三娘火紅毛皮四處皆是傷口,沙泥和鮮血順著黏在一起的幾撮毛緩緩的滴到了床榻上,空氣中彌散著血腥味,,,,,,
次日
三娘剛醒,身上的傷口并未被處理,床榻也被污泥弄臟了。三娘身子一輕,便倒在了地上,腦袋暈呼呼的,下一刻便被幾個陌生的婢女架出了寢殿,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做多余掙扎,再怎么掙扎也顯得蒼白無力。
只能打打嘴上功夫,”你們幾個一看便是天族那齷齪的長公主之命來抓我的吧,可是沒想到在駝嶺宮沒借他人之手害死我,現(xiàn)在又想做什么,別忘了,這可是在涂山,我可有我?guī)煾浮!?p> “奉大祭司之命?!?p> 三娘聽著徹底懵了,卻滿心都是疑問與不解。師父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是看了那留下的紙條惱了?
惱了也不至于吧,不就是表達(dá)一下自己的心意么,大不了我跟師父說自己喜歡他哪一點(diǎn),他改改不就行了嗎,我這還傷著怎么能當(dāng)燒火工呢。
可當(dāng)她被架到祭壇的時候,三娘才反應(yīng)過來,要出事大事了。
三娘覺得在大漠的天都沒現(xiàn)在冷,對面一群司職們以一種審犯人似的眼神盯著這邊,情狀十分詭異,三娘以探究的眼神對向前方,卻只得到師父冰涼刺骨的眼神回應(yīng)。
其實(shí)此時的天應(yīng)該是暖的,譬如祭壇石門中的日落,寂靜的光輝平鋪的那一刻,地上的每一個坎坷都被映照出來,風(fēng)將祭壇邊的鈴鐺吹的鈴鈴作響,三娘卻只覺得光太刺眼,風(fēng)太苦了。
“今有孽徒罔顧倫常,對尊師起了不恥言表的心思,竟還將其寫了下來,如此污言穢語,有失體統(tǒng)。眾司職和天神若不嫌污了眼睛,可觀之?!?p> “對,應(yīng)當(dāng)處以極刑,本公主與霽云乃命定姻親,如今卻因這個火狐妖媚惑師,對自己的師父起了歹意。若不是本座提前使計讓這妖女中了蠱,知道霽云所教的乃天界殺術(shù)驚天破,一催動便可五臟俱裂,否則如何能將你這妖女抓住。”
抓???呵,是名正言順的抓住吧。如今指明我與師父間的關(guān)系,讓師父難堪,亦難以抉擇,這女人實(shí)在可惡。
“師父,我只問你一句,你當(dāng)初在萬靈苑說的,你不愿娶瑤姬上神,可是真的?”三娘在流言中被上了鎖鏈,捆上了祭壇。
“妖言惑眾,孽徒?!蹦侨吮〈捷p啟,便敲定一切。
“如今將那孽徒煉做王靈丹,自然是絕妙,可保我涂山子民百代昌順?!?p> 三娘一臉不可置信,自己何時有如此大用了。
“此孽徒乃青丘上代女帝自神殞后遺留在鳳山的私生子,卻不知怎么天生只有一尾,可這火紅的成色卻是掩蓋不了的,只有青丘女帝繼任者才有如此成色,原以為眾君皆看走了眼,如今以駝嶺宮為誘餌,如此看來能拔出自己骨頭做狐骨劍的也只有女帝之后才可以做到了。”
三娘神色漸深,卻覺得覺得十分苦澀,她本可以一無所有的離開,在駝嶺宮死去抑或是在大漠死去,這樣讓她覺得自己是從未經(jīng)歷過爾虞我詐的,干凈的像是已經(jīng)死去多年的狐貍了。
現(xiàn)如今呢,什么都知道了,去咬掉那些背叛者的耳朵?挖掉欺騙著的眼睛,不,她只是覺得臟,她想要剖開師父的心看一看,里面是不是也和外面一樣,里面也是干凈的嗎。
霽云自始至終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清冷無比,師父應(yīng)當(dāng)也參與了,師父也在騙她,原來自從師父將她帶回來的那天便已經(jīng)開始了,只是為何不開始便鋒刃相對,給了自己那么多溫柔。
三娘的眼淚一如火紅的毛皮,細(xì)細(xì)的淌了下來,不是此刻想哭,只是渾身都刺骨的疼,疼的迷了眼睛。
小松說風(fēng)山才是最安全的,想來也是,如今涂山和霽云所有的溫存都化為了利刃,將三娘步步凌遲。
眼見著三娘被盯上琵琶骨,在血水淋淋的祭壇柱子上陣陣哀鳴,天地似乎變了顏色,只有眾人冰冷的目光未曾變過,眾神靜靜觀賞者這一場對有違倫常的孽狐正義的審判。
三娘陣陣哀嚎在天火灼燒時愈加清晰,她睜大了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煙火中依舊一塵不染纖毫的他,雙目被烈火灼瞎,卻依舊睜著,仿佛這樣便可以將隔岸觀火的他看個明白似的。
曾經(jīng)你陪我觀涂山風(fēng)月,如今你棄我萬人之上。
師父,到底哪個你才是真的。全身都在紅蓮業(yè)火中皮開肉綻,似乎自己都聞見了自己的肉香,一點(diǎn)都不香甜,太苦了。
再次醒來,仍是渾身焦糊味,雙眼已被烤瞎,身體卻異常冰涼,仿佛處于冰窟之中。下一刻,三娘便被一個溫柔而熟悉的手牽住了,是夢么?三娘卻忽然冷笑,于虛空中抽出匕首便刺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