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呢?”神荼一臉聽故事的悠閑,依舊磕著瓜子,斜倚靠在殿內(nèi)的短榻上。
“小松曾跟我提到過青丘帝君收存的聚魂燈,我在師父死前將他身上僅剩的一點靈力聚存起來了.”三娘眉目愴然,繼續(xù)說著,
“去青丘求我從未見面的外祖,外族對母親十分想念,許是愛屋及烏,聚魂燈此等族內(nèi)圣物,并未多言便借于我,還告訴我使用辦法。”
“典籍上曾說,像這種圣物只有用至純至圣之血才能激活,發(fā)揮出最大的功效,像天帝神皇,你自然沒本事下手,便對這人間帝王起了心思?!鄙褫蓖铝俗熘械臈椇耍告傅纴?。
“然而三娘已將精氣耗盡,日日取血卻依舊只能幫師父維持元神,三娘甘愿入輔星錄,只求上神救師父一命。”三娘說完就跪下來,垂首。
若能得到神荼鬼帝的幫助,霽云自然不用困在這副白狐軀殼中,日日煎熬。
神荼轉(zhuǎn)念一想,據(jù)郁壘曾提到過的,若是鬼魂愿意自己入輔星錄,輔星錄的威力方可達到頂峰。
自己也不用費那么大勁將其元神禁錮在其中,自己愿意待里面自然是好的,也不用費勁心思防止其逃跑,畢竟鬼魂力量有大有小,到時候抓的魂魄多了,還都是些個不聽話的,自己動手該多麻煩,便點了點頭。
三娘微微躬身,以示敬意。
神荼將手里零散的瓜子扔掉,雙手聚起大股氣流,便緩緩將這股閃著銀光的氣流渡向了三娘腳邊趴著的小狐貍。
小狐貍瞬間不再軟趴趴的,不像個奶氣的狐貍一般了,生出了一條條尾巴,補齊到了九尾。
小狐貍在大殿內(nèi)上躥下跳,隨即便在三娘腳邊蹭了蹭,轉(zhuǎn)身奔向殿外,臨到門口的時候還回頭不舍地望了一眼,溫柔的差點讓三娘以為師父回來了。
“它這是去哪?”神荼不經(jīng)意問了一句。
“是回家吧,回涂山,今日一別,便再也沒有機會相見了,自他重新恢復(fù)狐身的那天起,便把從前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凈了,現(xiàn)在不舍也只是覺著自他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罷了,回去涂山也好,他重新做他的大祭司,他心懷涂山子民,這是最好的結(jié)局,不是嗎?”三娘回頭苦笑,看著神荼。
忘記也好,記得的人總要痛苦許多。
“也是,免得本君動手抓你?!吧褫闭{(diào)笑道,“希望以后遇見的鬼魂都能有你這般覺悟,這樣我就又能舒坦的做著聽故事,嗑瓜子?!?p> “對了,那謝師令是個什么東西,怎么從來沒聽說過?!?p> “謝師令啊,根本就不存在,不過駝嶺宮倒是真的?!比镅凵衩悦6岷停?p> “謝師令,我也用不著。后來我才知道,我和師父的師徒關(guān)系從來就沒被師父上報給天界司命神君?!?p> 三娘笑了笑,便凝神鉆入了神君攤開在桌案上的書卷。
輔星錄上多了一尾嬌俏的小狐貍圖像,火紅火紅的,甚是惹眼。
不日便傳出王帝愛妃因病去世的消息,王帝整日郁郁寡歡,不久也去了,朝野震驚,堂下之民無不哀戚。
自此,獻納云臺表,功名良可收,一代雄視四海宇內(nèi)的王帝就此隕落,竟是因為一個女人。
世人皆以為是臨祈宮那位主,皆以為王帝是病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是那戰(zhàn)場上的紅甲女將,于是便于她忌日那天同樣的飲酒自鴆,陪她去了。
王帝是梟雄,有著霸業(yè)宏圖;但他亦是男子,有著心尖上的人,
只是,藏得很深很深,深到齊瑛在世時,對她太過冷漠,自己都不記得這是心中摯愛。
琉璃在王帝墓前哭成了淚人,神荼覺得這可能是這丫頭這輩子流過的最多的眼淚了。
承冀因王帝死后呈在桌案上御詔的旨意,順利的成為了下一代王帝,得益于王帝前期的培養(yǎng),處理政務(wù)很是得心應(yīng)手。
一月后
“你是要走了嗎?”琉璃撇撇嘴,“帶上我,我保證不給你添亂。”
“祖奶奶,你先松開,咱們再商議帶不帶好吧?!绷鹆щp手揪著神荼的衣袖,蹲在地上狠狠往下帶,神荼的半身衣服都快被扯下來了。
琉璃嘟囔著撒嬌,就是不起身,神荼只覺得她的撒嬌自己無福消受,琉璃是天生的大嗓門,聲音又粗又厚,與尋常女子比起來,很不一般。
“這個數(shù),帶不帶?!绷鹆斐鑫甯种?。
神荼瞥了一眼,“這個也就夠我吃幾年瓜子了。”
“這個數(shù)還不夠,這都夠你在冀州城買下宅子了。獅子大張口呀,你這是?!?p> “嗯,我覺著不夠。起碼兩只手的手指?!?p> “兩只?這么多。”琉璃驚訝的伸著手。
神荼飛快了朝著殿外跑了去。
奈何禁衛(wèi)軍。
“大哥,行行好好吧?!?p> ,,,
“大哥,我奉公主之命出宮采買貨物的。”
,,,,
“你,你這人怎么就不聽說呢?!?p> ,,,,
“行了行了,死木頭。”
琉璃宮內(nèi)。
琉璃躺塌上磕著瓜子,瞪著圓圓的大眼睛,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垂頭喪氣進來的人。
“呀,神君大人,回來了呀。不是挺厲害的吧。怎么出不去呀!”
神荼憤恨盯著那人,想效仿那天晚上入宮的方法,去翻墻,剛立上墻頭,便見一群禁衛(wèi)軍,直愣愣的盯著自己,差點從墻頭上摔下來。
“你呀,還是聽話,把本公主帶著。有錢用,多好!”
神荼白了她一眼,就這么個麻煩,帶著得出事。
他抓了一把瓜子便氣憤的磕了起來。
“帶不了。”
于是接下來的每天。
御膳坊吃飯
“帶不帶”
“不帶”
“來人,大牛吃飽了。收拾收拾吧?!?p> “你,,,”神荼兇道“太過分了!”
琉璃宮殿內(nèi)
“帶不帶”
“不帶”
“小李子,芍藥,大牛說今天要把所有的活兒都給干了,你們回去休息吧?!?p> 于是一群奴婢輪流過來握手,感激不盡。
“你,,,”神荼
甚至,寢室里
神荼悠閑的洗澡,剛用白巾擦了水,衣服便不見了。
“帶不帶”屏扇后面?zhèn)鞒鰜砹鹆ф倚Φ穆曇簟?p> “你,,,你”神荼自然是想不到琉璃會在這時候過來,“你,你不知廉恥?!?p> “這個衣服太臭了,我?guī)湍闳拥袅?。不用感謝呢?!?p> 琉璃故意聲音十分大的,一步一步緩慢地向外面走去。
“你,你給我回來?!鄙褫睔饧保皫?,行不,公主。”
琉璃頓了腳步,“這才對嘛,跟本公主作對,是木得好下場的嘞?!?p> 琉璃慢慢靠近,走進浴桶,原以為神荼應(yīng)乖乖待在浴桶里等衣服,便繞過屏風(fēng),走了進去。
神荼只覺得頭頂飄過了無數(shù)只烏鴉。
為了方便勾著衣服,原以為琉璃會將衣服直接遞進來。哪知道這丫頭這么不知羞。
“你,,,,你,,,”神荼驚叫一聲?!澳憬o我出去?!?p> 琉璃似乎是呆在了原地,然后腦海里全都是神荼沒穿衣服,站在浴桶里看著自己的畫面。
良久,在神荼的驚叫中,琉璃點了點頭,木頭人似得走了出去
“沒什么好看的嘛?!边@是琉璃對羞憤的神荼走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室內(nèi),神荼只覺得寒氣逼人,凍得發(fā)抖,氣的也發(fā)抖。
室外,琉璃只覺得臉頰熱燙,
雙腳走不動道,雙手不停拍著臉降溫。
第二日
“你什么時候走,我好收拾收拾?!?p> “確定了?你兄長知道嗎?!?p> “兄長不答應(yīng),我蹩不過他,咱們可以偷偷跑了,他政務(wù)繁忙,我給他留了書信的?!?p> “私攜公主出逃,我這罪名可不小?!鄙褫币琅f磕著瓜子,悠閑的掃了一眼滿臉期待的琉璃。
“一萬兩!”
“五萬兩。”
“我只有一萬兩了?!?p> “行吧,那就帶不了了,萬一被抓了,我要下牢了,我可扛不住嚴(yán)刑拷打?!?p> “行行,算你狠,五萬兩,你帶我去姜國?!?p> “得等我辦完我最近要辦的事,才能帶你去。答應(yīng)就成,不答應(yīng)就算了。”
“行?!绷鹆Σ坏c頭,能走就行了。
“你為何突然說要去姜國,有什么事?你一姑娘家能有什么事,難不成情郎在那?”神荼打趣道。
琉璃卻忽然一反常態(tài),并未以拳腳想待,反而靜默了下來,不語。
入夜,琉璃早已找了由頭將宮墻外的人支走。兩人依舊是翻墻出溜。
走前,琉璃回頭,深深的望了一眼皇城。
心下暗道,主座,我定不辱命。
幾月后,涂山。
萬靈苑殿前,霽云看了看涂山腳下小鎮(zhèn)的雪景,覺得很是熟悉,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殿內(nèi)忽的出來一個小藥童,抱著許多捧花,眨著圓溜溜的眼睛,奶聲奶氣道,“師父,你每天都到這來,是在等什么人嗎?”
霽云摸了摸他的頭“師父沒在等誰。進去吧,外面風(fēng)大?!?p> 藥童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風(fēng)哪里大了,連狐貍毛都沒吹起來幾根。
霽云不知道自己在等誰,也不知道誰會來,可能永遠(yuǎn)不會有人來了。
涂山腳下,又起了柳絮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