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不斷擴大,陣法也在不斷完善,壓抑的氣息鋪天蓋地涌來,所有人同時心生一種窒息感。
砸下的是整片山河,抵擋的是一道難以想象的龐大陣法。
眾人的心揪到了極點。
轟??!
剎那間,天搖地動,整個世界都暗沉了下來。
一場大地震向四面八方傳播,數(shù)十里外的山峰都在震顫,巨石滾滾崩塌,無數(shù)鳥獸驚慌逃離。
茫茫戈壁灘,無數(shù)低矮的荒涼山丘被凌厲的余波直接削平,大地凹陷,猙獰的裂縫不斷崩開,不知深幾許,無窮無盡的沙石向內(nèi)倒灌,卻不知何止能填滿。
發(fā)生碰撞之處,煙塵迷蒙,飛揚的塵土沖出幾千丈高,沖散了潔白的云層。
很多人面露驚悸之色,一擊之威便是如此恐怖,在場沒有任何人生得出抵擋之意。
何清瞇著眼,感受著身下大地傳來的震顫,雙眼卻是緊緊盯著前方。
許久后,一道巨大的陰影出現(xiàn),威壓漸斂,山河圖歸位。
御獸人輕咳一聲,不知是被煙塵嗆到了,還是這一擊消耗實在太大。
“好像不太行啊?!庇F人撓了撓頭,說道。
何清臉色很凝重。
他能感覺到,那種強大而又晦澀的陣法波動依舊存在。
如此驚人的一擊,竟然沒有達到預(yù)期效果。
這道圣光堂陣法,究竟有多強悍?
幾道身影透過風(fēng)沙,接連呈現(xiàn)。
“可該我了?”
銀發(fā)女子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跡,她的聲音也有些虛弱,就算有陣法抵擋,她顯然也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但至少抵擋住了。
一眾歡呼聲傳來,無數(shù)人如釋重負。
“盡管來,還怕你不成?”御獸人眼神微微凝重,卻是冷聲喝道。
何清輕輕撫摸了手中的一件物什,感覺像是溫潤的玉。
那是一朵紅蓮。
“結(jié)萬佛陣!”銀發(fā)女子喝道。
她被徹底激怒了,也徹底認真了,要發(fā)動驚世一擊。
“蒼天一!”
“古靈幻!”
“道至極!”
“......”
六微落星境強者同時催動陣盤,灌注渾身力量。
每一聲呼喝,陣法氣勢便翻一番,六重喝聲后,陣法已達到了一種難以想象的恐怖地步。
滾滾風(fēng)沙席卷入高空,在空中形成一尊黃色的圣像。隱隱間似乎還能聽到宏大的誦經(jīng)聲,莊嚴而又肅穆。
御獸人面色微凝,再次祭出一滴精血。
于是他的面色又蒼白了幾分。
何清看著他如此拼命,在默默沉思著,手中藏著的血蓮卻越來越紅艷。
圣像睜開了眼睛,漠然地探出了一只足有數(shù)百丈長的手臂,頓時整片天空都黑了下來,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降臨。
一眾圣光堂修煉者敬畏地望著上空,雙手合十,默默地開始誦經(jīng)。
圣光頌。
巨大的手臂向山河圖探來,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神圣氣息。
但御獸人自然要抗拒。
這次他祭出的精血顯然很不一樣,因為整副山河圖都變得不一樣了起來。
山河開始動蕩,青山開始泛起綠意,染血的蒼天也忽然變得空明了起來,透露著難以捉摸的道韻。
無數(shù)吶喊與廝殺聲從山河圖中傳來,無數(shù)逝去的英靈從遍地骨骸中爬起,奮勇向前。
一道道驚天動地的碰撞與廝殺,將整副山河都打裂了。
這些都是畫中之景,如今卻是被這滴血所激,全部活了起來。
悲愴而又無比壯闊的氣息不斷出現(xiàn),不斷升騰,像是跨越了時光,奔赴萬古歲月而來。
到最后,這些濃郁到極致的氣息,竟是突破了這副畫本身的限制,帶著一股難以想象的偉力,向巨大手臂侵襲而來!
侵襲之力遇到了這只數(shù)百丈長的手臂,發(fā)生了極其可怕的侵蝕。那是兩股超脫世俗的古老力量,在不斷發(fā)生侵蝕。
狂風(fēng)起,將剛剛凝聚在圣象上的沙子吹散,到處飛揚。
沙沙聲響起,無數(shù)沙石從空中墜落,由沙塵風(fēng)暴組成的巨手很快縮小了一圈,瞬間變得像枯枝一般瘦弱,隨時都有可能崩塌。
但圣象依舊神圣,巨大的手無比穩(wěn)重。執(zhí)著地扛著侵襲之力,向前探去,很快便要觸摸到山河圖本體。
黃沙散了又聚,聚了又散,短短數(shù)息間不知重復(fù)了多少次。
數(shù)丈之遙,那只巨手卻像是經(jīng)歷了萬古歲月,經(jīng)歷了無盡時光的侵蝕。
“鎮(zhèn)壓!”
六位落星境目光如電,驟然冷喝。
于此同時,一股無比強盛的力量再次出現(xiàn),通過磅礴的大陣,向黃沙圣像瘋狂灌注,巨大的黃沙巨手,氣息忽然陡然變得暴烈起來。
呼呼!
整片荒原的沙子都向這里涌來,向那尊圣像席卷而去,源源不斷地充盈著它不斷衰敗的身軀。
真正的較量,往往發(fā)生在無形之中。
每一粒沙塵,都蘊含著一種道。
萬道加身。
這邊是黃沙圣像的終極奧義。
距離越來越近了,眾人有所感應(yīng),誦經(jīng)聲更盛,整片天地都顯得無比肅穆。
忽然,風(fēng)沙靜止了。
當(dāng)那只巨大的手臂即將觸摸到山河圖時,御獸人冷哼一聲,山河圖突然變得極為幽深,天地都充斥著無盡血色。
何清感知力極其強大,他率先看到了某種驚人的東西,驚得瞪大了雙眼。
當(dāng)黃沙手臂與山河圖接觸到的一剎那,山河圖便活了過來。
于是整個血色世界都活了過來。
兩者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隱隱的聯(lián)系。
圣象像是一位時間旅者,來到了荒古之門前,輕輕叩了叩。
門打開了,那片世界的氣息卻鋪天蓋地涌來,無數(shù)天地異象呈現(xiàn)。
空中下起了血雨,響起了驚雷,無數(shù)英靈自虛空中而生,不斷吶喊,最終隱于虛空。
天地間,像是有一道嘆息聲響起,不知源自何處。
恍惚間,還能看到無窮遠處的天空中有無上強者在交戰(zhàn),舉手投足間天地都在顫栗,無窮雷電與光弧閃爍。
然而這些,都只是剎那間涌出的肅殺意境而已,并非實物。
然而何清驚訝的不是這些,他驚異的是接下來看到的東西。
忽然,那片山河中有人生出了感應(yīng),停下了手中的戰(zhàn)斗,然后向外邊看了過來。
這一眼,看破了時間,看破了空間,看破了無盡歷史長河。
他正好看向了那只黃沙巨手。
兩片大世界,在這一刻產(chǎn)生了一種奇異的聯(lián)系。
六位落星境強者驟然睜開了眼睛,面色滿是驚懼與不可思議。
古代的神,竟然感知到了當(dāng)世之事!
山河圖,真的這般詭異嗎?
“撤!”
六位強者感到不妙了,同時厲聲喊道。
但為時已晚。
那位強者向外邊揮了一劍,很隨意地揮了一劍。
天地驟然明亮,一道艷麗的劍芒跨越萬古時空,從山河圖內(nèi)向外斬來。
唰!
劍光真的出來了,剎那間,它像是經(jīng)歷了滄桑歲月的洗禮,分散為數(shù)縷微弱的劍芒,沿著數(shù)百丈長的黃沙手臂貫穿而來。
圣象驟然爆發(fā)金光,像是一尊黃金鑄造的圣佛,萬法不侵。
無數(shù)黃沙從地面席卷而來,源源不斷地為其注入力量。
劍光斬了過來,于是無數(shù)沙沙聲響起。
劍光沒入手臂,然后手臂便解體了,無數(shù)沙子在風(fēng)中消散,金光隨之消散。
劍光沒入圣象身軀,然后整個圣象也崩潰了,化為無數(shù)沙石,轟然倒塌。
黃沙構(gòu)成的圣象,重新化為一地沙塵。
一劍,斬滅一切。
但何清眼神極為凝重。在這道劍光附近,他看到了陣法的崩潰,看到了道與法的廝殺,看到了無窮無盡的變幻。短短片刻的神識感知間,有難以想象的海量信息涌入何清腦海。
何清揉了揉眉心,醒了醒神,繼續(xù)看過去。
他不單單是在觀戰(zhàn),更重要的是在等。
他要等一個出手的機會。
劍光仍然沒有停止,而是帶著最后的余韻,呼嘯著飛向遠方,逐漸不可見。
山河圖靜止了,重新變成了一副死寂的巨畫。
只是,畫中某一位置忽然多了一尊小小的黃沙圣象,在偌大的山河中很不起眼,幾乎要埋沒入青山的一草一木中。
每一位被覆滅者,都會在山河圖上留下烙印。
那不是一種功績,而是歷史的一道痕跡。
“噗嗤!”
誦經(jīng)聲戛然而止,六位落星境強者同時口吐鮮血。
龐大的陣法也衰竭了大半。
沒人注意到,御獸人的眼神也暗淡了很多,一縷鮮血從他嘴角緩緩溢出。
何清默默地等著,不知是何原因,他的臉色忽然也蒼白了起來。
“他也到達極限了,繼續(xù)攻擊!”銀發(fā)女子不顧自己的傷勢,看向御獸人的眼神卻是忽然一凝,突然大喝。
璀璨的劍光只有一次,黃沙卻可以再聚。
沙沙沙。
遍地黃沙無風(fēng)自起,竟然又凝聚成了一尊圣象,釋放著薄弱的神圣氣息,明顯比先前弱了很多。
但即便如此,也比在場任何一位強者要強大無數(shù)倍。
六位落星境強者控制著陣盤,操控大陣提供源源不斷的能量,甚至連自身的靈力都灌注了進去,于是自身都在很快虛弱。
其他通幽境修煉者還沒來得及調(diào)息,便再度投入誦經(jīng)聲中,大道之音再現(xiàn)。
于是風(fēng)沙更猛,圣象竟然迅速壯大起來,甚至有了先前的幾分威力。
“煩。”
御獸人感覺這誦經(jīng)聲好生吵鬧,像是無數(shù)蒼蠅在身邊飛舞。
然而他眼中卻閃過一絲瘋狂之色,再次催動山河圖,一縷紅光從中透出,像是無盡血海。
這次他沒有攻擊沒完沒了的黃沙,而是將目標(biāo)轉(zhuǎn)向了那些打坐的通幽境修煉者。
紅光籠罩了下來。
無數(shù)人渾身頓時僵硬。
沒有陣法庇護,才能體會到傳說中的山河圖究竟有多可怕。
無窮無盡的雜念瞬間充斥了所有人的腦海,有悲傷,有憤怒,有驚恐,有癲狂...像是有無數(shù)冤魂入體,在識海中不斷撕咬。
“啊!”
有不少實力較弱者雙目赤紅,很快開始慘叫,痛苦地抱著頭,滿地打滾。
誦經(jīng)聲自然斷了,圣象也不再那么神圣。
紅光更盛,御獸人卻很冷漠,他想將這些人先抹殺掉,去除這個不小的威脅。
“小兒好膽!“
伴隨著落星境強者的呼喝,黃沙圣象身軀整個移動,擋住了那道紅光。
那些通幽境修煉者終于清醒了過來,面色駭然。
短短的一瞬間,很多人險些當(dāng)場死去!
紅光顯然比那道通天徹地的劍光弱了很多,也許是黃沙圣象天生無懼這些,因此并未再次崩潰。
御獸人依舊冷漠,指尖之上一滴血珠再次凝聚。
同時,他的臉也更蒼白了,幾乎沒有了血色。
“我說了,縱然你有山河圖,但實力終究太弱,受死吧!”銀發(fā)女子嘴角溢著鮮血,冷聲道。
“太早了點。”
忽然,何清說話了。
兩塊陣盤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手中,釋放著若有若無的波動,與遠處的空間構(gòu)成了微妙聯(lián)系。
其他人微微一怔,正在思索這話什么意思時,何清又說話了。
這次他只說了一個字。
“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