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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盜楊楓

第三十九章:仇恨

俠盜楊楓 雷浪 9274 2019-06-21 00:52:26

  秋高氣爽,艷陽高照。

  今天的天氣似乎有所不同,山間居然飄逸著層層煙霧,云霧縈繞的林中,宛如仙境。

  透過煙霧,陽光照耀下的東西都顯得那么的虛無縹緲,仿佛不可觸摸,就像你我的心,你我的思想。

  陽光也如早春的驕陽,給人一種懶洋洋、軟綿綿的感覺。

  楊楓正坐在房前空草地上的躺椅,靠著椅背,盡量舒展著四肢,愜意極了。

  對病人來說,這樣的環(huán)境,這樣的氣候,才最適合康復(fù)。

  施菲兒與小青到那邊的小溪里洗衣服去了,她們不像楊楓,她們總是每天都要換一身衣服,所以洗衣服的時間就花得不少。

  女人都是這樣,今天換,明天也換;今天洗,明天又洗,也許這正是為什么總是女人愛洗衣服的根本原因。

  楊楓閉上眼睛,感受著微熱的陽光輕撫全身,那種感覺就像是情人的手在撫摸,溫柔極了,舒坦極了。

  楊楓嘆了口氣,是不是他又想起了小蝶?想到了直到如今還未給她報仇?

  突然他睜開了眼,因為他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兩個人的腳步聲,他立即憑著腳步聲斷定,這來人絕對不是施菲兒和小青。

  不是她們是誰?難道是……?

  燕秋月!正是楊楓期盼已久的燕秋月,身后跟著的是仁丹胡,仁丹胡手中拎著不少東西。

  燕秋月已經(jīng)來到他的身邊,滿臉的關(guān)切之情:“你的傷怎么樣了?”

  楊楓心里涌起一陣熱意,一見面就詢問自己的傷勢,這樣的朋友怎么能不令人感動?

  真正的朋友,相互之間最關(guān)心的,就是彼此的身體狀況,健康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一代琴圣俞伯牙,因為生死之交鐘子期病故,在其墳前彈奏一曲,而后將自己珍愛的琴砸碎在好友墳前,從此不再彈琴,高山流水的故事流傳千古,令人扼腕嘆息。

  楊楓想起身,卻被燕秋月制止了:“你坐著別動,不要牽動你的傷口?!?p>  楊楓只好不動,但他的嘴卻在動:“我的傷不要緊,比以前好多了?!?p>  在燕秋月面前撒謊,楊楓好慚愧,但這是迫不得已無可奈何的事。

  燕秋月打量著他:“你的皮外傷好了,手指頭也結(jié)了疤,但你的槍傷怎么樣了呢?”

  楊楓笑了:“腿上的槍傷的確要重一些,但也好得差不多了?!?p>  燕秋月說:“我只希望你能早日康復(fù),但我看你比以前已經(jīng)消瘦了許多?!?p>  楊楓的心一陣刺痛,處在他這種境況之下,當(dāng)然會瘦,他安慰燕秋月,說:“過不了幾天我就會胖起來?!?p>  “希望如此,我給你帶了不少補品還有雞魚等食品?!?p>  楊楓問:“鳳姐有了消息沒有?”

  燕秋月沉默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最擔(dān)心的就是楊楓詢問這一件事,但他卻偏偏開口問的就是這件事。

  燕秋月說:“這次下山的收獲不小,獲得了很多的消息。”

  楊楓只是聽著,沒有打斷他。

  燕秋月說:“施威大肆懸賞,捉拿你和伊二郎,城內(nèi)四處貼滿告示,所以你和伊二郎這段時間最好是不要露面,伊二郎現(xiàn)在還一直沒有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楊楓終于忍不住打斷了他:“我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是鳳姐,有她的消息沒?你找到她沒有?她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了?”

  “她現(xiàn)在很好,”燕秋月說,他的眼睛盯著手中的刀,刀在陽光下更顯得古樸而有殺氣,“我從一個龜公口中探出,她在你大鬧府衙的第二天,就和她的一個老相好私奔了?!?p>  他抬起頭,看了楊楓一眼:“妓女同嫖客私奔,在妓院都是認(rèn)為很可恥的,因為這會給妓院的聲譽造成不良的影響,所以才隱瞞得很緊?!?p>  楊楓也正在看著燕秋月:“不管他們隱藏得有多緊,還是同樣會被你查探出來,這點我相信,但你剛才所說的是真是假,實在是令我懷疑。”

  楊楓嘆了口氣:“我與鳳姐認(rèn)識也有兩三年了,據(jù)我所知,她并沒有什么老相好?!?p>  燕秋月臉上的表情極不自然,正是謊言被揭穿的那種表情:“但那龜公說,鳳姐與那人來往已有好幾年,那人雖然不富有,但所存的錢也足夠他們過上一輩子好日子,我相信那個龜公沒有騙我?!?p>  楊楓說:“他當(dāng)然不會騙你,但你卻會騙我?!?p>  楊楓的目中閃過一絲悲哀,聲音突然降低:“鳳姐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

  燕秋月立刻否認(rèn):“沒有,她還年輕,就算再活個五六十年也不會死。”

  “她自己當(dāng)然不會死,但是別人會要她死,”楊楓雙拳緊握,“告訴我,是不是汪洋海已經(jīng)害死了她?”

  燕秋月正不知如何回答,施菲兒的聲音已在圍欄外響起:“就算是他害死了鳳姐,你又能怎樣?難道還想去找他拼命,再挨上兩槍才會甘心?”

  楊楓靜靜的看著施菲兒和小青走進圍欄,看著施菲兒放下裝衣服的籃子,又看著她來到自己的身邊,他才靜靜的說:“對于瘋狗一般的人,我是一向主張消滅,你說得不錯,我是打算去找他拼命,但到底是誰挨槍子現(xiàn)在還不能妄下斷言?!?p>  施菲兒正想再說些什么,燕秋月已走到她的身前,盯著小青:“這位是……我好像見過?!?p>  施菲兒拉起小青的手,說:“你一定沒有見過她的,她叫小青,是我的朋友,”她嘆了口氣,“此事說來話長,等會兒我再告訴你?!?p>  她繞過燕秋月,盯著仁丹胡:“你把我的項鏈?zhǔn)骤C全拿去,買的東西呢?我怎么沒有看到?”

  女人的記憶力總是比較好,這件楊楓幾乎快要忘記的事,她卻一下子記起。

  仁丹胡笑著說:“我已把它放到屋子里去了,大魚大肉,還特別給你準(zhǔn)備了一只大公雞,你一定……”

  施菲兒打斷了他:“哼,算你識相,不然,就有你好受的。”

  燕秋月不知所以,問:“你們說的是什么?”

  施菲兒嫣然一笑:“他不是人,欺負(fù)我們女孩子。好,不提這些了,你怎么今天才回來,這幾天可把我害慘了?!?p>  燕秋月還是一頭霧水:“你說話怎么有頭無尾的?”

  施菲兒又一笑,盯著楊楓,問:“剛才你怎樣告訴他你的傷勢的?”

  她自己替楊楓回答:“你一定是說的:‘我的傷好多了,用不了幾天就會痊愈,你看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坐在這里么?’是不是這樣?”

  楊楓只是盯著她,沒有說話。

  燕秋月并不是傻瓜,他聽出了施菲兒的言外之意,他的心一震,話幾乎是脫口而出:“難道他的傷更重了?”

  施菲兒面帶譏誚之意,話語也似是嘲諷:“你看不出來?”

  燕秋月緊盯著楊楓:“你的傷真的更重了?”

  楊楓把盯著施菲兒的目光收了回來,盯著左手的斷指,聲音低沉:“你看我的這根手指,已經(jīng)結(jié)了疤,過不了幾天,就可以用力了,全無妨礙?!?p>  “我說的是槍傷,”楊楓避而不談腿上的槍傷,這讓燕秋月有些發(fā)急,“我問你的槍傷怎樣了?!?p>  楊楓的聲音依舊低沉:“這槍傷并不致命,沒有什么大不了的?!?p>  “我知道它并不致命,但是嚴(yán)重的時候會造成殘廢?!?p>  施菲兒忽然說:“如果像你這樣問他,恐怕問個一百年也不會問出個所以然來,你為什么不親眼看一下呢?”

  “我可真笨!”燕秋月一拍腦袋,“走,我們到屋子里去,讓我看看你的傷究竟怎樣了?!?p>  楊楓沒有動,依舊坐在椅子上,也閉著嘴,不吭聲。

  施菲兒說:“我來告訴你,他的槍傷已經(jīng)化膿潰爛,腫得像一個大柿子?!?p>  燕秋月盯著楊楓:“真的是這樣?”

  楊楓還是不吭聲。

  施菲兒又說:“潰爛的傷時不時就會劇痛,那種的痛苦簡直就不是人所能忍受的?!?p>  燕秋月緊握住楊楓的手,聲音有些激動:“楊楓,如果你把我當(dāng)作朋友,就應(yīng)該實話告訴我,告訴我你的傷到底如何了,再讓我看看,想一個辦法好好醫(yī)治。”

  楊楓長嘆一聲:“施菲兒說的不錯,我的傷的確很嚴(yán)重了,依我看,已是到了無藥可治的地步了?!?p>  燕秋月的手一震,但隨即又緊握住楊楓的手:“不管有多嚴(yán)重,都會有藥可以治的,你一定要相信,你的傷終究會好起來走,我們進屋,你躺在床上,我好好看看?!?p>  楊楓苦笑。

  直到親眼目睹了楊楓的傷,燕秋月也不禁心驚,忍不住埋怨施菲兒?!拔彝心愫煤谜疹櫵?,怎么現(xiàn)在變成這個樣子了?”

  楊楓淡淡一笑:“這不關(guān)她的事,這腿上槍傷藥是我自己擦的,要怨也只能怨我自己。”

  燕秋月嘆了口氣:“你的傷弄到這種地步,確實有些棘手?!?p>  施菲兒說:“你應(yīng)該帶了些好的傷藥回來,我希望你的傷藥會有奇效,能夠治好這槍傷。”

  燕秋月將一個盒子交給施菲兒:“這盒子中的膏藥是城里最有名的跌打醫(yī)生王老九配制的,希望能有奇效?!?p>  施菲兒把它像寶貝似的捧著,生怕會掉在地上摔碎了它,這盒藥似乎已成了施菲兒的全部希望。

  施菲兒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楊楓都看在眼里,他看得出她關(guān)心他是出于真心的,沒有半點做作,這一點令他心動不已。

  一個世人公認(rèn)的大強盜,少人關(guān)心少人問的人,忽然間受到別人的同情和關(guān)懷,那種感覺就像是在深山中終年不見陽光的一棵野草,忽然得到了陽光的撫慰。

  ——世界上又有什么東西比得上少女的真心關(guān)懷更令人感動?

  楊楓卻仍然是面無表情,說:“你們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這些藥我已經(jīng)不需要了。”

  施菲兒立刻僵住了,臉上的笑容也僵?。骸安恍枰??”

  “是的。”楊楓終于說了出來,“我的傷勢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最了解,病入膏肓的傷,無論用什么藥都治不好的?!?p>  “不會有這么嚴(yán)重的,”施菲兒說不出的有多慌亂,“你不是說過你以前受過的傷比這次遠遠要重嗎?那些你都過來了,這點傷又算些什么?”

  楊楓還是簡單的重復(fù)他的那一句話:“我的傷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最了解?!?p>  施菲兒把目光轉(zhuǎn)向燕秋月,目中充滿了哀求。

  燕秋月的心微微一跳,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他緊緊地盯著楊楓:“楊楓,如果我沒有看錯你的話,你是一個不肯輕易認(rèn)輸?shù)娜恕!?p>  楊楓聽著。

  燕秋月說:“我與你相處得并不久,接觸的機會也不多,但對一個人的了解,有時只需要一件、兩件事就已足夠?!?p>  的確,了解一個人,有時候看他做的幾件事情,就能大致了解這個人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值不值得交往。

  施菲兒深有同感,說:“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p>  有道理的話通常都是比較正確的話。

  燕秋月繼續(xù)說著:“那次在府衙的時候,面對幾十只槍,你同樣能夠毫發(fā)無損的離開,那是什么原因,你比我清楚;在關(guān)外被方督軍囚禁在一個鐵罐子一般的屋子里,你同樣能夠逃出來,回到這里,這又是因為什么呢?”

  他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分:“這是因為你在面對困難的時候,毫未喪失半點信心,更不絕望,但現(xiàn)在呢?你看看你成了一個什么樣子?連一點槍傷也對付不了,還有誰相信你是楊楓?”

  楊楓說:“不管是誰,只要是受了重傷,就都會倒下?!?p>  施菲兒突然說:“我知道你整天的灰心絕望,是因為小蝶,她不在你的身邊,所以你已毫無求生的勇氣了,你只想快點死去,好快點見到她?!?p>  施菲兒的話尖銳如針,直刺楊楓內(nèi)心深處,施菲兒想說就說毫無保留:“你口口聲聲說要為她報仇,但你這個樣子,就算是一百個楊楓也報不了仇?!?p>  楊楓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的臉色從來沒有這么難看過,他的聲音更難聽:“報不報得了仇,還不用勞煩施小姐來操心,我的傷好與不好也和你無關(guān),就算是殘廢了也不用你管?!?p>  施菲兒的心一陣刺痛:“你不要認(rèn)為我照顧你是自愿的,你要明白我是被逼的?!?p>  “如果你想走,最好現(xiàn)在就走,立刻走。”楊楓面無表情,似乎像帶了一個面罩,把他所有的歡喜憤怒得意失意快樂悲哀全都隱去,留給人的只有絕情冷漠不近人情。

  施菲兒氣得滿臉通紅,正想再說些什么,燕秋月阻止了她,他說:“我知道你變成這個樣子全是因為小蝶死了,所以你就灰心甚至絕望,你認(rèn)為沒人再關(guān)心你,但這只是你的看法,你怎么不認(rèn)真想一想,關(guān)心你的人并不少,像小蝶那樣的女孩子也有?!?p>  楊楓說:“我是不值得關(guān)心的,關(guān)心我的人都是傻瓜?!?p>  燕秋月說:“但我寧愿做傻瓜,我認(rèn)為值得,你堅持認(rèn)為自己活著是多余的,那你就錯了?!?p>  燕秋月頓了一頓,說:“現(xiàn)在你更應(yīng)該好好的活下去,因為你不僅是要為小蝶報仇,你還……還要為鳳姐報仇?!?p>  楊楓臉上的肌肉一顫,嘎聲說:“鳳姐她……她真的死了?”

  燕秋月說:“她死了好幾天了,只是我一直瞞著你,她的確是被汪洋海害死的。”

  楊楓猛地一拳記載床沿上,依稀可見手背滲出了血絲:“鳳姐有什么罪,她是無辜的,都是我連累了她,是我這半死不活的大強盜連累了她?!?p>  燕秋月說:“現(xiàn)在還不是自責(zé)的時候,你應(yīng)該鼓起勇氣,好好養(yǎng)傷,養(yǎng)好了傷你才會有機會報仇,如果你仍是如此消沉,非但不能為小蝶報仇,鳳姐也是白死?!?p>  “我也想養(yǎng)好傷,但這傷似乎成了頑癥,絲毫沒有起色?!睏顥饔昧Φ臄D壓著槍傷,膿血從他的指縫間慢慢滲出:“恐怕這條腿是真的保不住了,從此殘廢了?!?p>  燕秋月嘆了口氣,用一種極為復(fù)雜的目光盯著楊楓:“你變了許多,變得幾乎令我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這是你?!?p>  楊楓垂下頭,他確實太令人失望了。

  燕秋月說:“你昔日的雄風(fēng),不服輸?shù)膭蓬^,竟被方督軍一槍打得煙消云散無影無蹤,他這一槍可真厲害,厲害極了?!?p>  “其實他的傷始終不愈,是因為他的心死了,”施菲兒說,“他的心隨著小蝶的死而死去,小蝶是他的希望,是他的一切,小蝶一死,他就什么也沒有了,連求生的勇氣也沒有了。”

  楊楓的頭垂得更低,他是從不低頭的,但為什么現(xiàn)在卻抬不起頭來?

  燕秋月也一陣心痛,哀莫大于心死,心死的人所留下的,不過只有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軀體,沒有什么欲念,沒有什么奢求,甚至沒有了生的勇氣。

  燕秋月目光黯淡,但隨即有了一股堅毅之色,他絕對不能讓楊楓消沉下去,他要讓他燃起新生的希望。

  “現(xiàn)在至少你還活著,人活著就應(yīng)該有希望,我知道你的希望就是為小蝶報仇,要報仇就必須養(yǎng)好傷,這本是很簡單的道理,你怎么想不通,而是胡思亂想呢?”

  楊楓說:“我報不了仇,連老天都來與我作對,在我得手時卻救他一命;我的傷始終不愈,也許也是上天故意安排的?!?p>  燕秋月笑了:“你怎么變得如此迷信了?并不是上天安排人,而是人主宰天,人只有自己主宰自己?!?p>  燕秋月說的這些都是鼓動人心的話,但楊楓卻絲毫沒有被鼓動的樣子,他只是悶在那里,一聲不吭。

  他的樣子實在是令人很生氣,別人費盡心機鼓勵他,而他卻無動于衷。

  施菲兒已經(jīng)生氣了:“你不用再勸他了,一個人要自己消沉下去,別人是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他的,只要我們盡了心意,就算對得起他。”

  楊楓看了她一眼,也只是看了一眼,沒有開口,更沒有其他的任何表示。

  燕秋月帶著責(zé)備的目光看了施菲兒一眼,又轉(zhuǎn)過頭看向楊楓,說:“我始終把你當(dāng)作朋友看待,是因為你并不像傳說中的那么可惡,相反,你還有很多別人所不及的優(yōu)點,你不要認(rèn)為我是在撒謊,一個人是好是壞,是善是惡,自己當(dāng)然很清楚,別人也同樣能夠分清?!?p>  楊楓只是聽著,絕不開口。

  燕秋月耐心的說:“你不要認(rèn)為別人都把你當(dāng)成惡強盜,沒有人關(guān)心你的生死。我知道你有一個好朋友,叫季長青,他簡直把你當(dāng)作親大哥,我相信你也一定把他當(dāng)作親兄弟看待?!?p>  楊楓的胸中涌起一陣熱意,他的確把季長青當(dāng)親兄弟,甚至比親兄弟還要親。

  提起季長青,楊楓心中油然而生惦念之情。一別十余日,他攜金銀去黃河沿岸一帶賑災(zāi),不知道現(xiàn)在情況如何?回到青云寨沒有?去萬松山?jīng)]有?

  楊楓又想起萬松山的大當(dāng)家唐萬松,二當(dāng)家馮云龍,在方至德的營寨,為了救他,犧牲的眾多萬松山和青云寨的那些兄弟,這些人未曾謀面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想起這些,楊楓心中一陣陣難受,自己現(xiàn)在這副模樣,真是愧對死去的兄弟們,不禁冷汗涔涔。

  燕秋月又說:“還有我,我把你也當(dāng)成好朋友,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會把你當(dāng)朋友。”

  楊楓終于開了口:“但我這個朋友卻是最令朋友傷心失望的。”

  “我的確很傷心,”燕秋月坦白地說,“但我卻并沒有失望,因為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只要你把我當(dāng)作朋友看待?!?p>  楊楓嘆息一聲:“我是把你當(dāng)作朋友的。”

  燕秋月變得很愉快了:“只要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的朋友面對困難是絕對不肯認(rèn)輸?shù)?,你說是不是?”

  楊楓依舊嘆著氣:“我的確不肯認(rèn)輸,但這傷卻讓我無可奈何,不得不認(rèn)輸,照這樣下去,只有截去這條腿,才能保住性命了?!?p>  聽了這句話,燕秋月也不禁惱火起來,他勸說楊楓這么久,就是為了要想辦法保住這條腿,但楊楓卻仍然認(rèn)為要截肢才行。

  “楊楓,你的確很令我失望,你怎么不想一想如何來保住這條腿,好為小蝶報仇呢?”

  楊楓又垂下頭,不說話。

  施菲兒忽然跺了跺腳。到屋外去了,小青也跟了出去。

  燕秋月盯著施菲兒的背影,說:“她很關(guān)心你,你知不知道?她不想讓你變成殘廢,只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p>  楊楓說:“她對我照顧得的確很細心,因為她希望我的傷好后,就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燕秋月似笑非笑:“我看她并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關(guān)心你的,如果她真要離開這里,機會很多,那她為什么到現(xiàn)在都還沒走呢?”

  楊楓又不說話了,他無法反駁。

  仁丹胡忽然說:“她的確是一個好女孩,你對她……難道沒有什么感覺?”

  楊楓一怔,說:“你是什么意思?”

  仁丹胡笑了笑:“你跟她之間……沒什么關(guān)系?沒……”

  楊楓越聽越糊涂:“你到底想說什么?”

  仁丹胡又奇怪的笑了笑:“沒什么,奇怪……難道是我看錯了?怎么會呢?”

  沉默半晌,楊楓轉(zhuǎn)換了話題:“鳳姐是怎樣死的?”

  燕秋月說:“雖然不是汪洋海親自下的手,但與他卻有莫大的關(guān)系,他是買通了一個無賴,這個無賴與鳳姐同宿,趁鳳姐熟睡的時候?qū)⑺账?,然后拋在天香園里的一個水池內(nèi),汪洋海則叫驗尸官對外宣稱,是鳳姐不慎失足跌落池中淹死的?!?p>  楊楓雙拳緊握,斷指處又滲出了鮮血:“這個無賴是誰?”

  燕秋月說:“他是潑皮街的,叫牛癩子,你已不用再打算找他算賬了,他只不過是汪洋海手中的一個犧牲品,汪洋海殺了他,將他毀容,葬在一片亂石崗里?!?p>  楊楓問:“你找到汪洋海殺死牛癩子的證據(jù)了嗎?”

  燕秋月點頭:“在那片亂石崗上,還有搏斗過的痕跡,還有一枚徽章,顯然是牛癩子與汪洋海搏斗時扯下來的,這種徽章全金州城內(nèi)只有汪洋海一個人有,所以這次他跳進黃河里也是洗不清了。”

  “那枚徽章呢?”

  燕秋月從袋中把那枚徽章拿了出來,那徽章在他的手里閃閃發(fā)亮。

  楊楓仔細端詳了一會兒:“你把它給施菲兒確認(rèn)一下是不是汪洋海的?!?p>  燕秋月點頭,出去了一會兒又進來,說:“確定無疑,施菲兒已經(jīng)確認(rèn)了是汪洋海的,這是他立功得到的一枚徽章,因為這件事,汪洋海的手中已有三條人命?!?p>  楊楓的目中露出悲哀之意:“這些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他們都是無辜的。”

  燕秋月說:“事情的確是因你而起,所以你應(yīng)該負(fù)起責(zé)任,找汪洋海算清這幾筆血債?!?p>  楊楓說:“汪洋海手上沾的不只是三個人的血,而是四個人的,小蝶的腹中已有了孩子,是我們的骨肉?!?p>  燕秋月怔住,過了半晌才說:“原來小蝶的腹中已經(jīng)有了你的孩子,如此說來,汪洋海就更應(yīng)該死了?!?p>  仁丹胡也說:“要是如果有人殺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我非得將他碎尸萬段才解心頭之恨?!?p>  楊楓垂下頭,盯著傷。

  燕秋月的目中閃過一絲光輝,楊楓已被他說動。

  只有仇恨才能使人變得更有勇氣,更有斗志,想到這一點,他又不失時機的說:“這幾天汪洋海一直在城中布下眼線,懸賞重金捉拿你,不置你于死地他絕不甘心?!?p>  楊楓猛地抬頭,目中充滿堅毅之色:“過不了多久,用不著他捉拿懸賞,我自己就會找上門去,向他討回公道?!?p>  燕秋月笑了,因為他知道,楊楓這句話的意思就是等他傷好之后,就會親自去找他報仇,他苦口婆心的勸說終于有了效果。

  燕秋月說:“你這樣想就對了,我相信小蝶和鳳姐在地下會安息的?!?p>  仁丹胡補充:“大丈夫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一個女人嫁了這樣的男人也算她沒有白活?!?p>  施菲兒突然走了進來,她似乎是還在生楊楓的氣,冷冷的說:“伊二郎來了?!?p>  仁丹胡立刻跳出去迎接師傅,楊楓正準(zhǔn)備下床,燕秋月立刻阻止了他:“你別動,我去接他?!?p>  楊楓只好坐在床上,用棉被掩住了腿。

  他不想朋友為他擔(dān)心。

  令楊楓感動的是,伊二郎進房的第一句話就是:“楊兄,你的傷怎樣了?”

  蘇雪也一起上山來了,僅僅與楊楓打了個招呼,就被施菲兒拉到了一邊,干脆拉出了房子,三個女人到外面說話去了。

  楊楓笑道:“我沒事,倒是伊兄能平安回來,實乃大幸?!?p>  伊二郎說:“這幾天城內(nèi)搜查嚴(yán)密,但要躲過他們的搜查追蹤也并不是什么難事?!?p>  “這幾天是否有人注意到了你?”

  “沒有,”伊二郎反問,“難道楊兄是怕他們追查到這里來?”

  楊楓嘆息:“我的確是害怕?!?p>  伊二郎說:“楊兄何時變得如此膽小了?”

  燕秋月說:“他并不是膽小,而是害怕衙門的人找到這里來,會給我添麻煩?!彼麊枟顥鳎骸拔艺f的對嗎?”

  楊楓沉默著,算是回答。

  默認(rèn)就是最好的答復(fù)。

  伊二郎說:“你的氣色不大好,傷勢還沒有什么好轉(zhuǎn)嗎?”

  楊楓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時,燕秋月已在說:“他的皮外傷幾乎已完全復(fù)原,但是槍傷卻反而越加厲害,潰爛化膿,就像一個爛桃子?!?p>  伊二郎緊盯著楊楓,問:“他說得對嗎?”

  楊楓沒有回答。

  燕秋月又替他回答:“他的傷口潰爛得很厲害,他認(rèn)為必須截肢,但我卻認(rèn)為并非無藥可救。”

  伊二郎贊同:“傷口潰爛不足為奇,并非無藥可救,只要有信心,對癥下藥,就算是絕癥也能治好?!?p>  燕秋月說:“最糟糕的就是這一點,他沒有信心,總認(rèn)為傷不能治好,不能為小蝶報仇?!?p>  伊二郎說:“楊楓,你必須要活下去,好好的活著,你活著不僅僅是為小蝶報仇,還有一件事你不要忘記。”

  楊楓問:“什么事?”

  伊二郎的眼睛在發(fā)光,卻又突然黯淡:“今天是什么日子?”

  “八月十五。”說完這幾個字,楊楓的臉上就起了變化。

  伊二郎笑了笑:“三年前,我倆之間所發(fā)生的事,你一定還未曾忘記?!?p>  楊楓的確還沒有忘記,半點也沒有忘記,他倆的比斗一直都是他的心病。

  伊二郎盯著手中的刀,說:“既然我們約定了再次比斗,我們就不能失言,我相信你也不愿意做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p>  楊楓承認(rèn):“我一向說話算話,雖然我是一個不大讓人值得相信的大盜?!?p>  “即使有一萬個人不相信你,我也不會是其中之一,”伊二郎說,“所以我才會從關(guān)外趕回來,才會來到府衙將你救出?!?p>  楊楓嘆息。

  燕秋月問:“你這么做就是為了這一次的比斗?”

  “是的?!币炼苫卮鸬煤芨纱?。

  “難道你要他明晚與你比斗?”

  伊二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說:“當(dāng)然不會,楊楓現(xiàn)在根本就不能動手,況且他的手臂骨折,短時間內(nèi)也不能拿刀。”

  燕秋月松了口氣:“你當(dāng)然不會與他在明晚比斗,像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一個三歲小孩就可以打倒他?!?p>  伊二郎緊盯著楊楓:“這三年來,我勤練‘狂浪刀法’,自己覺得比以前精進不少,這三年里,有不少用刀好手,遇見了我也都無顏再用刀?!?p>  伊二郎絕對不是自吹自擂,楊楓絕對相信他的刀法,所以楊楓滿臉的誠服之意。

  伊二郎的聲音充滿自豪,自豪得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驕傲:“我相信普天之下能與我‘狂浪刀法’匹敵相當(dāng)?shù)牡斗?,恐怕少之又少,能與我一較高低的人也沒有幾個?!?p>  他的聲音突然降低,自豪轉(zhuǎn)為悲哀:“但你卻是其中之一,今生今世,我只敗過一次,就是敗在你的手中?!?p>  燕秋月說:“但是你敗得并不服氣,所以約了他再次比斗?!?p>  伊二郎很坦白:“是的,我不服氣,馬有失蹄,人有失手,我覺得我在那次比斗之中,我并沒有將我的潛在內(nèi)力與刀法的精髓之處完全發(fā)揮出來。”

  比斗本就是一場競賽,誰發(fā)揮得更好,誰就是勝利者。

  燕秋月說:“用刀高手進行比斗,若不能將刀法中的精髓奇妙之處發(fā)揮出來,那他的勝算就已是弱了幾分?!?p>  燕秋月也是用刀好手,所以他也懂。

  伊二郎說:“在那時,楊楓的名氣如日中天,就像一座突兀高山,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感,壓得我喘不過氣來?!?p>  楊楓說:“我說過名聲是一個包袱,不單壓著自己,連別人也能感覺到這種壓力?!?p>  伊二郎盯著自己手中的刀,說:“今天已是八月十五,如果沒有出現(xiàn)這種意外,明晚就是我們倆的比斗之期,我就能夠看出這三年來我的刀法究竟精進了多少?!?p>  楊楓說:“我也沒有預(yù)料到在這種時候會發(fā)生這種事,如果我真的殘廢了,恐怕就會更令你失望?!?p>  伊二郎的目光變得鋒利起來:“你不會讓我失望的,你的傷一定會復(fù)原的,你要相信你自己?!?p>  伊二郎說:“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你的槍傷已是足夠復(fù)原,手也可以使力用刀了。三個月之后,同樣的梅村靜園,我將等候你的到來。”

  伊二郎又補充:“你一定要來!”

  楊楓沉默。

  燕秋月已替他應(yīng)承:“到時他一定會準(zhǔn)時赴約,那時他又是大名鼎鼎的楊楓,絕非現(xiàn)在這種病怏怏的樣子?!?p>  伊二郎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我相信你說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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