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將在公共法庭為十六名盜賊脫罪的消息,迅速傳了開去。
公共集會大殿的建筑,本就是由一根根巨大的廊柱以及大理石雕像支撐起來的。風(fēng)雨和麗日都能暢通無阻地進(jìn)入殿內(nèi),而人群和嘈雜也一樣。
天狼面色沉靜地站在大殿中央。他的身后,是十六位被控手染血腥的盜賊。布魯圖斯、莉莉婭和角斗士站在旁聽席上,克拉蘇則站在見證人的席位上,他們看上去都對愷撒有些擔(dān)心。
人群激動地議論著剛才聽到的消息:前幾天剛剛帶領(lǐng)幾十個奴隸,擊退了圍攻莊園的暴民的少年英雄愷撒,要替十幾個手染血腥的盜賊脫罪。
“這孩子一定瘋了,我聽說他剛剛失去父親。”
“這些盜賊殺害了議員和貴族。他們應(yīng)該按照叛國罪被判死刑!”
“聽說他還要將這些盜賊收做自己的奴隸!”
“除非這些盜賊被判有罪,由法庭出面將之賣到外國為奴,否則一個羅馬公民怎可為奴?這是對羅馬公民身份的褻瀆!”
“肅靜!”刀斧手上前一步,冷然大喝。一隊亮甲持械的羅馬士兵跑上樓梯,用盾牌將議論紛紛的人群推后,他們將負(fù)責(zé)維護(hù)法庭的秩序。
人群的議論聲也清晰地傳到布魯圖斯的耳朵里,他在旁聽席上不安地動來動去。他的手總是不由自主地去摸短劍的位置,但是他的劍已經(jīng)在廣場上就解下來了。
角斗士壓住了他亂動的手,冷冷地盯著他。
布魯圖斯低聲急促地道:“我本以為這件事最難的地方,是說服執(zhí)法官同意這些公民自賣為奴。沒想到執(zhí)法官早就知道這些盜賊的身份,愷撒現(xiàn)在有麻煩了,他會毀了自己的前程。我們不能就這么干看著?!?p> “那你想怎么樣?現(xiàn)在沖上去殺了那些盜賊?太遲了?!苯嵌肥坷渎暤?,“既然已經(jīng)到了法庭上,就無論如何都要繼續(xù)下去。而且我相信愷撒對現(xiàn)在的狀況應(yīng)該不是毫無準(zhǔn)備?!?p> “如果他有準(zhǔn)備,就不會選擇公開庭審!”布魯圖斯焦躁地道,“我不能就這么干坐著,我得去找馬略。愷撒闖出這樣的禍?zhǔn)?,只有馬略才能救他?!?p> 然而角斗士的手穩(wěn)穩(wěn)地抓著布魯圖斯的手腕:“你哪也不許去,就待在這里,看著愷撒。學(xué)學(xué)他是怎么應(yīng)付危機(jī)的?!?p> “噓!”莉莉婭瞪了兩人一眼,“愷撒要開始說話了?!?p> 大殿的中央,天狼的手松開了脖子上的護(hù)身符。
他清了清嗓子,卻沒有先開口說話,而是面帶著微笑朝向人群。他的目光像是打招呼般,親切而溫和地掃過圍觀的民眾。他的目光中沒有身為貴族的高傲,也沒有少年人的羞怯。他讓每個人都覺得那個自信的少年看到了自己。每個圍觀的民眾都安靜下來,打起了精神,打算細(xì)聽愷撒如何為自己辯護(hù)。
“尊敬的執(zhí)法官大人?!碧炖寝D(zhuǎn)回身來,彬彬有禮地朝執(zhí)法官欠身行禮,“在我開始解釋自己的行為之前,請先允許我向令尊以及令祖父的豐功偉績表示敬意。兩位老克勞迪大人在早期的奴隸起義平叛中,為羅馬做出了巨大的貢獻(xiàn)。正是因為他們卓越的軍事領(lǐng)導(dǎo)才能和無畏的勇氣,羅馬才能繁榮至今?!?p> 首席執(zhí)法官的背部離開了椅背,他臉上冷硬的線條微微緩和:“難得你這個年紀(jì),還知道這些陳年舊事。”
“我從小就喜歡讀軍事著作,我的家庭教師格尼佛也對兩位老克勞迪大人多有贊譽。”天狼含笑答道,“而且我聽說克勞迪大人曾經(jīng)在蘇拉大人的麾下服役,并且指揮軍團(tuán)獲得了勝利。”
天狼此話一出,在場的幾人都微微變了神色。
克勞迪曾在蘇拉的麾下服役?那他豈不是蘇拉的人?這條消息著實讓眾人吃了一驚。
眾所周知,蘇拉和馬略不和,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到了喊打喊殺,水深火熱的地步。幾天前,蘇拉派暴民屠了馬略一派的不少議員,三天后馬略就反手滅了蘇拉一派的近百位貴族。
如今竟然爆出首席執(zhí)法官其實也是蘇拉的人,這作為馬略最心愛的侄子的愷撒,如今犯在首席執(zhí)法官的手里,豈不是等同于羊入虎口?
“越來越糟了。”布魯圖斯咬著牙道,“再不去找馬略就來不及了?!?p> 角斗士依然壓著布魯圖斯:“再看看?!?p> 立在執(zhí)法官桌邊的墨水臉色發(fā)白,顯然克勞迪是蘇拉的人這件事他是不知道的。他盯了天狼片刻,又垂下了目光。然后他的手暗暗地伸進(jìn)了懷里握住了某物,現(xiàn)在他的目光中,有一種視死如歸的味道。
執(zhí)法官的眼眸驟然變得銳利,他的手臂“咚”的一聲放在桌上,傾身向前,冷笑:“知道的倒是不少。你是想說,如果我不通過你的申請,是因為蘇拉曾經(jīng)是我的上司,所以我要為難你?”
“不敢。”天狼含笑直視著執(zhí)法官,“克勞迪大人會這樣嗎?我不相信。我覺得克勞迪大人絕不是這樣一個因為私欲就置法律于不顧的人。我說的對嗎,大人?”
執(zhí)法官的嘴角綻起一片冷笑,他緩緩地靠在椅背上道:“愷撒,我早就聽聞你的口才出眾,有勇有謀。不過你想用言語擠兌我,沒什么用處。我身為首席執(zhí)法官,這政壇的起起落落風(fēng)風(fēng)雨雨我見的多了,斷不會因為你的幾句話就受民眾輿論的左右。
今天你便讓我聽聽你的理由,如果你的申訴理由合理,我自然會讓你的申請通過。不過如果你的理由不合理,不但這十六名盜賊要被以叛國罪處死,就連你也將因包庇,被同罪論處!”
執(zhí)法官的話音一落。圍觀的民眾們頓時發(fā)出了嘈雜的議論聲,就連刀斧手的連聲呵斥“肅靜!”“肅靜!”,也不能壓倒那些七嘴八舌。
有那心軟的,立刻同情起愷撒來:
“看來這個愷撒今天是兇多吉少了。”
“可憐的孩子。要我說,不過是幾個該死的盜賊,這孩子此時應(yīng)該就此退出才對?!?p> 也有看不慣首席執(zhí)法官的:
“這執(zhí)法官好大的官威。什么克勞迪家族,以前根本沒聽說過?!?p> “你沒聽說是鎮(zhèn)壓奴隸發(fā)的家?那手上不知染了多少血呢。”
還有覺得愷撒替盜賊出面不明智的:
“這個愷撒也是個蠢的,根本沒有傳聞中那么聰明?!?p> 不過也有支持馬略一派的民眾站愷撒這一邊:
“你懂什么!這個愷撒好歹是在替十幾個平民保命,你見過哪個貴族會為平民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
“他保的是殺了議員的盜賊,是罪犯!”
“呵,這些盜賊殺的議員都是蘇拉一派的,蘇拉可不管我們平民的生死,而馬略則代表平民的利益,他的侄子愷撒當(dāng)然也是?!?p> “就是就是,上個月的角斗士表演,不就是馬略舉辦的?蘇拉可沒為我們平民做過什么?!?p> 刀斧手和士兵們大聲地呵斥人群,警告他們?nèi)绻话察o下來,就將他們趕出法庭。然而法庭外也擠滿了人群,不但如此,就連公共大殿外的廣場上,也聚集了大量等候消息的人群。法庭里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好事者傳遞到外面,然后再由民眾口口相傳,廣而告之。
大殿中央,
天狼回頭看了看那些議論紛紛的民眾,又看了看低著頭立在自己身后的十六名盜賊。為首的烈熊這時抬起眼道:“愷撒,你就此退出吧。你......已經(jīng)盡力了。我們就算被處死,也是我們時運不濟(jì),不怪你。”
天狼瞟了眼法庭外的人山人海,微微淡笑。退?是沒可能退了。
“你們已經(jīng)簽了字,做了我的奴隸。我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棄你們而去?”天狼沉聲有力地道,“再說,我愷撒說這件事可行,那就是可行。我愷撒說過的話,什么時候不算數(sh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