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花影一驚，隨即拉著凌城小聲囑咐道：“莫要問了，你先出去?！?p> 凌城本就是個薄臉皮的人，聽到此話立刻釋了重負，轉(zhuǎn)身出了廂房在門外等候。百里花影蹲下身，拉著楊飛絮的手道：“我不稱你為少夫人，你便知道我與那顆柳樹相識?！彼嵵氐拈_口，似是承諾：“你要等。有個人和我說過雖然很難，但是他一定會幫你們。他說話很管用，從未食言。所以，你照顧好自己。飛絮還柳，冬過春來，這才是你該走的路?！?p> 她對一旁的蕓兒道：“照顧好你家小姐?！?p> 蕓兒半楞點頭。
百里花影從屋中行出，拉著凌城道：“你去找府中人問一問，暮皇后歸家那一日，眾人是在何處用膳的?！?p> “是?！?p> 百里花影行到水池邊，暮家眾人都說，芳姑那日入府之后便無了蹤影。直到尸體浮在水面上才被人發(fā)現(xiàn)。
她望著四周來來回回走動的丫鬟們，隨意拉了一個問道：“平日里面這條路走的人多嗎？”
丫鬟們警惕的回答道：“不算多。”
“那暮皇后回府那日，你們可忙？”
“自然是忙的?！?p> 她了然點頭道：“這條路是從大門通向什么地方的？”
“前廳，后院都要從這條路走?！?p> “既然前庭后院都要從這條路走，你們?yōu)楹尾怀３Ｗ哌@條路？”她冷眸看去：“不要撒謊，好好回答?！?p> 幾個小丫鬟誠惶誠恐道：“那日皇后回來，府上一片雜亂，我們自顧不暇，哪里還有時間去看其他地方，我們并未撒謊，那日雖然繁忙卻少走這條路，大伙發(fā)現(xiàn)芳姑的時候，芳姑已經(jīng)死了。”
她便又問道：“這么說了，府上沒有一個人聽到芳姑落水時的叫聲？那日便忙成這個模樣？”
“不是沒聽到，是根本就沒有呼救的聲音啊。”一個小丫頭冒頭道。
百里花影揮手放她們離去。
凌城從遠處匆匆而來，恭敬，歡喜道：“百里少閣，丫鬟們說那日暮皇后回府是在后庭的廂房之中，屬下在后院的樹木下發(fā)現(xiàn)了血跡，門框上也發(fā)現(xiàn)飛濺形的血跡?！?p> 她笑然：“叫他們?nèi)∽C?！?p> 暮太師望著面前的血跡笑道：“這不過是那日有個丫頭不小心被利刀劃傷了手而已。”他回身對著某個站在遠處的丫頭道：“就是這個丫頭，少閣且看看這丫頭的傷口?！?p> 百里花影頷首道：“勞煩姑娘了。”
那女子將傷口揭開，傷口半新已有愈合的狀態(tài)。芳姑于三日前被發(fā)現(xiàn)，瞧著女子的傷口，也確實有了三日之久。
百里花影笑問：“不知姑娘手臂上的傷口是如何劃傷的？”
那丫頭低著頭，蚊聲道：“那日太師叫屬下去拿修補好的匕首，走到此處，腳下一刷跌落在地，無意被匕首劃傷。”
百里花影望著墻面上的血跡道：“姑娘跌落在地之后就被匕首劃傷了？”
“正是。”
“那有一問題還望姑娘回答。”
“是?！?p> 她仰頭望著門框上飛濺形狀的血跡：“姑娘跌落在地被匕首劃傷，為何這血跡會噴濺的這般高？”
那丫頭并未抬頭，自顫抖著身子，而后猛然跪下：“還望太師恕罪?！?p> “何罪之有？”太師依舊和善如春風：“少閣大人們都在此處你且說出來?！?p> 那丫頭依舊抖著身子道：“那日是一時好奇，太師又暫無空拿走匕首，站在門外等候之時，無奈之下便取來玩，無意將手劃破。怕太師責罰才道是無意劃傷。還望太師恕罪?！?p> 暮太師聽了此話，笑的更加和善：“不過是好奇，哪里有什么罪過?！彼焓謱⒛茄绢^扶起，揮手道：“你先下去吧。”
那丫頭福禮正要離去，百里花影卻開口道：“且慢。”
眾人都聞聲看來，她淺笑嬌媚，手鏈上的紅珠接著太陽的照射多了幾分妖治紅艷，手腕微微抬起，銀鈴輕輕作響：“暮太師的話問完了，凌月閣的話還未曾問完，還望姑娘留步。”
暮太師依舊和煦的笑著：“不知少閣大人還有什么問題？”
“太師的匕首可否拿來一觀？”
此言一出就連暮太師面上的溫和都冷卻了幾分，他轉(zhuǎn)頭對著那丫頭示意，那丫頭轉(zhuǎn)身往庫房走去。
百里花影拿到了匕首，左右使用了一番，對那丫頭道：“不知道姑娘可否將雙手攤開？”
那丫頭如實的攤開雙手，左手上有些薄繭，匕首上也有常年握住而顯現(xiàn)出的褪色。
將匕首交給身后的凌城：“叫采證的畫師將此處每一處細節(jié)都畫下，待我看過之后再做收工?！?p> 吩咐完后，她笑問：“姑娘在太師府都做些什么活計？看你弱質(zhì)芊芊的模樣應(yīng)該也不是干粗活的人。”
那丫頭的呼吸粗重了兩分，百里花影的目的達到了，笑顏如花：“看來姑娘傷勢未愈啊，不過幾個問題就這般不適了，那……本少閣也不再為難姑娘了，凌月閣的話問完了，姑娘可以離開?！?p> 暮太師半瞇著雙眸盯著百里花影：“不知道少閣大人查出了些什么？若是有暮府能幫上忙的事情，本官必然叫下人們配合。”
“太師您已經(jīng)很配合了。”也不知是諷刺還真誠，她蔚然一笑：“不知太師那日可見過芳姑？”
暮太師半瞇著眸子冷笑道：“自然沒有?！?p> 待眾人將畫卷收理好，凌月閣眾人離去。
百里花影行出太師府便在不遠的茶樓處聞到兩縷冷香，囑咐眾人先行歸去，她闖進茶樓順著那茶樓找到了正閑然吃著點心的樂正余亦。
“好啊，你。我那么辛苦的查案子，你竟然在這里喝茶吃點心？”
余亦難得沒有反駁她只是笑道：“我錯了，還望少閣大人恕罪。”轉(zhuǎn)念問道：“查到什么了？”
“有很多奇怪的點。滿院子的人嘴里一半真話一半假話。聽得我累死。”
“說來聽聽。”
百里花影立刻乖巧的趴在桌子上蹙著眉宇一一念道：“其一，芳姑那日去送簪子，正好趕上皇后歸家，可是府中上下除了丫鬟就是楊小姐，更尊貴的是皇后。丫鬟們配不上那些簪子，楊小姐萬念俱灰根本就沒有打扮自己的意思，皇后娘娘在宮中怎樣的金銀玉器沒有？為何要在宮外這樣的野店買東西？這些簪子到底是給誰用的？芳姑那日為何要去送簪子?！?p> 她給自己沏了一杯茶，茶苦卻莫名的有微甜的余味在空中流轉(zhuǎn)：“其二，丫鬟們說她們那日極忙，不是沒有聽到呼救的聲音，而是根本就沒有呼救的聲音，這一點正好解釋了，芳姑真正的死因是頸后薄如蟬翼般的傷痕?！?p> 指尖輕扣著桌子，她抿唇道：“其三，我們在門框上發(fā)現(xiàn)了血跡，血跡是飛濺形的，你曾經(jīng)和我說過下手極快才能將血跡飛濺出一道痕跡，門框上的血跡整齊而且極細。應(yīng)是芳姑的血跡，由此可以推斷芳姑真正被殺的地點就是門框前。我問了府中的人，聽說那日皇后回府就是在那處用的膳。我猜啊，芳姑必然是聽到了什么東西。所以才被殺人滅口。”
樂正余亦認真的聽著，并未插話，百里花影接著道：“其四，暮太師找了個丫鬟來冒名頂替受傷之人，漏洞百出，不知是不是故意。而且……”她頗為糾結(jié)的開口：“那丫頭看起很傲然，手上有薄繭，她會武功。最重要的是，她對著太師自稱的不是丫鬟，不是本名，而是屬下。”
“屬下……”余亦聽著這二字，反問道：“你可看清了那丫鬟的容貌？”
“看清了，只是……頗為平庸，并無半分明艷之處。”
“殺手本就要容貌平庸叫人看不出長相?！睒氛嘁嘤謫柕溃骸澳桥拥纳砩峡捎惺裁雌婀种?？”
“奇怪之處？”她略做思量：“她身上似有很多的傷痕。雖然很淡，但是她將手臂的傷痕露出時，我瞧見她上臂上的青紫還有許多刀疤?！?p> 余亦眉眼多了焦灼之色，語調(diào)卻意外的平靜，問道：“她的呼吸是不是極輕？卻偶有粗重之音傳來？”
百里花影呆愣的點頭：“你如何知道？”
余亦的形容太過真切，似是親眼見過那樣真確。
“她是死士！”樂正余亦眸色之間多了三分凜冽，無數(shù)恨意與不屑交雜其中，下一瞬手中的茶杯被他捏碎碎成千萬粉末落在茶幾上。
“死士？”愕然之意在心中輾轉(zhuǎn)幾度，最后雙手失了溫度，她尖聲道：“這可是死罪啊。他哪里來的銀子去養(yǎng)死士？”
“死士又怎么樣？還有人城外養(yǎng)著私軍呢?！庇嘁嗬湫Γ骸八故潜绕疥枌④娨斆鳎酪孕舸?，現(xiàn)在看來，只怕暮府的府兵都是死士才是?！?p> 百里花影拉著余亦道：“你快些進宮告訴陛下啊，這樣的事情總不能瞞著他吧?！?p> “先等等，我也有些消息要告訴你?！?p> 她收斂了焦急的心態(tài)，側(cè)眸凝神：“什么消息。”
“暮皇后給陛下送了三個美人，芳姑那日去送簪子應(yīng)是送給那三位女子的。我一會兒便回宮去求南斗，叫他給我詢問的資格，得了消息我便回來尋你。還有……當年皇太后死時身上便有這樣的傷口，所以，此案關(guān)乎的可不止芳姑一個人的性命?！?p> 百里花影了然。
小侯爺放下銀子，踏上窗臺：“我走了。很快就回來。”
對于余亦去而復(fù)返，夏侯南斗早已不驚訝，澹臺綠水卻笑道：“不是說今晚不回來了嗎？”
“得了證據(jù)，所以回來尋你們商議?！彼p咳兩聲，拉過南斗的肩頭道：“叫暮瑤和那三個女子過來，我有話要問她們?！?p> “問她們什么？”
“總之你先叫過來。她貴為皇后，花影問不得她，只有我來詢問?！?p> 夏侯南斗縱然有一律還是傳旨宣了過來。
“對了……南斗。”他肅然道：“暮家養(yǎng)有死士，你叫南山留心一些?！?p> 澹臺綠水靠在一旁道：“真的假的？他這么大膽子?！?p> “地有多大產(chǎn)，人有多大膽?！庇嘁辔⑽u首：“都是些要權(quán)不要命的主子?！?p> 夏侯南斗靜站一旁，一言不出。
暮皇后站在那處盯著樂正余亦面上的冷然：“不知余亦你有何事？”
他冷然的笑恰是冬泉無盡的陰翳，渾身的冷香叫人魂牽夢縈，余亦轉(zhuǎn)身走到那三個女子面前：“三位可否將云鬢上的發(fā)簪取下？”
女子們不解的盯著他，最后還是動手將那發(fā)簪一一取下，余亦握在手中看了許久，突然燦然一笑，眉目似有無數(shù)桃花灼灼而舞，惹人心動：“你們這簪子是從什么地方得來的？”
許是他笑的太過靈動多情，姑娘們紛紛紅了臉，推搡著嬌羞著，爭先道：“這是皇后娘娘賞賜的。”
“莫要騙本侯?！彼嗲轺纫獾牧鬓D(zhuǎn)眼波，驚鴻的不可方物：“這可不是宮里女官們的手藝，宮里的手藝可沒有這般靈巧?！?p> 暮皇后伸手奪過他手中的發(fā)簪：“這是前些日子本宮在簪花錄替這三位姑娘定制的。”
“不知是哪位制作東西的姑娘呢？瞧著她手藝這般好，本侯想跟著她學(xué)上一段時日?！?p> 暮瑤蹙著眉宇，半含怒意道：“學(xué)這個做什么？”
“自然是給心上人做首飾?！?p> 終是在意，皇后蹙著眉宇道：“此人被發(fā)現(xiàn)死在太師府之中，侯爺還是莫要提起這些晦氣之事吧?！?p> “死了？”他不解：“如何死了？”
“下人們閑聊之時，被本宮無意聽到，她是如何死的，本宮如何會知道？”
樂正余亦卻笑道：“怎么說來那女子最后一面見的便是皇后娘娘與三位了？”
那三個姑娘皆頷首：“自然，那日后庭的廂房之中大伙都在?！?p> “哦？暮太師也在嗎？”余亦故作無辜：“他一個男子還懂這些？”
“自然是在的?！逼渲幸慌铀剖菬o限傲然：“皇后娘娘賜了東西給咱們，自然是全府矚目?！?p> 余亦了然一笑，瞧著那發(fā)簪接著嬉笑：“不過……這簪子當真是做的好啊?！?p> “可不是嘛?！迸舆B連上前：“那手藝人的活計極其好，我們說哪里不好，她便當場給我們改了，可惜啊，一失足落在湖里了?！?p> “落在湖里了？”余亦頗為訝異：“你們?nèi)绾沃浪窃鯓铀赖?？這可是連皇后娘娘都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