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許升地離開,雖有人想出手攔阻,但在田爾耕陰鷙的目光注視下,他們放棄了。
一個身受錦衣衛(wèi)庇護,哪怕只是小人物,也不是他們能輕易開罪的小人物。這世界千古不變的真理,得罪誰也不要得罪官府,更別說是一個權(quán)柄遮天的官府。
田爾耕只看了眼許升離開的背影,便轉(zhuǎn)向凌御風(fēng),篤然道:“公子可還有話說?”
“有!”凌御風(fēng)道,“我沒有?!?p> 一句不好懂的話,田爾耕懂了。
“那你對許升所說之語,作何解釋?”
“沒有便是沒有,不做解釋?!?p> 田爾耕被凌御風(fēng)的理所當然給氣樂了,隨后雙眼一凝,道:“公子莫不是認為,田某是來說笑的?”
“御風(fēng)不敢?!绷栌L(fēng)口說不敢,身卻未躬,手亦未起?!暗淮嬖诘臇|西,大人讓我去何處尋?”
“公子可知道,錦衣衛(wèi)向來行不走空?”
“略有耳聞?!绷栌L(fēng)像沒看到那些逐漸圍攏過來的錦衣衛(wèi)番子,戲謔道,“大人,莫不是想對我用強?”
田爾耕攤開雙手,無奈道:“田某本不愿與公子為難,但即是九千歲所需之物,田某就不得不公事公辦了?!?p> 眼見雙方終于挑破臉皮的勢拔弩張,雖不意外,楊念如卻還是手撫雙锏的加入了對話。
“指揮使大人,您莫不會以為僅憑他們就能留下我等吧?”
“大梁公子金銀锏,在當世江湖最負盛名的兩個俊逸面前,我怎敢托大。更何況田某今日前來,本就存著結(jié)納之心,所帶之人更是不值一提?!痹掞L(fēng)一轉(zhuǎn),田爾耕繼續(xù)道,“但這畢竟是九千歲吩咐之事,縱使以卵擊石,田某也不能不有所作為。當世之下,能坦然面對九千歲怒火的,除兩位俊逸外,恐也再無其人了?!?p> “大人謬贊!”楊念如微笑著點頭,金銀雙锏卻都俱從背上取下地握在手里。
田爾耕對他的動作視若無睹,只見他眉眼含笑,掃視四周,開口道:“各位,今日想與我錦衣衛(wèi)作對的,不妨都站出來讓田某人認識認識?!?p> 楊念如看著那些在田爾耕淫威下噤若寒蟬、甚至于在田爾耕目光所及時連頭都不敢抬起的所謂江湖俠客們,大笑道:“大人毋須多慮,今日江湖,敢心存正義和錦衣衛(wèi)一講道理的,唯楊某與凌老鳥兩人爾。”
話音方落,一股寒意滿滿的冷風(fēng)就無比生硬地落在了他背上。轉(zhuǎn)頭,他看到了顏佩韋那張冷若凝霜的臉。
他瞪著他,眼中滿是不快。
楊念如抱拳,金锏在上銀锏在下,道:“敢問公子高姓?”
“顏佩韋!”還是那副冷冷的模樣。
楊念如道:“顏兄可是對我剛才之言語心存不滿?”
顏佩韋重點其頭?!敖寥粒拇娑Y法公正者,何以只有你二人?”
“如此,楊某敢問公子,”楊念如頓頓,一手指向錦衣衛(wèi)眾人,道,“今日之事,何解?”
似沒看到田爾耕那陰鷙玩味的眼神般,顏佩韋頓聲道:“身若負冤,那錦衣衛(wèi)衙門,便是萬萬進不得的?!?p> 楊念如大笑出聲,道:“顏兄可信我江湖大梁?”
顏佩韋看了凌御風(fēng)一眼,點頭道:“我信?!?p> 聽著他們的對話,凌御風(fēng)無奈轉(zhuǎn)身?!邦佇挚墒桥挛覒K死此地?”
顏佩韋避重就輕,道:“我說過,當今江湖,能留下你的,不過四五人而已?!?p> “既如此,顏兄又何苦趟此渾水?”
“君子立世,自當有所為而有所不為。今日事,我深覺可為。”
田爾耕氣極怒極,但單從面上看來,你完全找不到他一絲生氣含怒的痕跡。
他笑著,只笑著。道:“顏公子即是南宮前輩高徒,就不怕牽累了別人?”
顏佩韋盯著田爾耕看了那么一會,然后向前一步和凌御風(fēng)他們并排站在一起。道:“師傅說過,君子立世,當說時便說,該做時便做。而且,自我離開南宮家后,便再和他們沒了關(guān)系。至于師傅,大人若覺得如此便能牽累到他,那也實是太小覷了他點?!?p> 田爾耕深深看了三人一眼,無奈道:“僅憑我等,今日定是留不下大梁公子的了?!?p> “大人明鑒!”凌御風(fēng)躬身,抱拳?!按碎g事即已了,御風(fēng)也不便久留。大人,麻煩您高抬貴手,放我等離開才是?!?p> “請!”田爾耕伸手前引?!肮涌蜌?,我本就留不下你們,又何來高抬貴手一說。不過還需公子幫我一忙?!?p> “大人但說無妨?!?p> “九千歲安排下來的事,我實不敢不有所作為。公子既拒絕了我的好意,便望公子能手執(zhí)一劍,傷我半數(shù)人。”
凌御風(fēng)看著他,忽就覺得有股涼風(fēng)迎面撲來,風(fēng)起處,田爾耕。
“抱歉,大人所請,御風(fēng)實難從命?!?p> “這樣啊,”田爾耕面露失望。“那就不好再留公子了。”
“多謝!”凌御風(fēng)老實不客氣地走下臺階。
凌御風(fēng)率先而行,劍未出鞘眼未移。顏佩韋緊隨其后,步履輕輕。楊念如一推身后還在全神戒備的井田三郎,也雙锏入鞘的跟了上來。
聽著逐漸嘈雜的人聲,看著四人漸行漸遠的身影,田爾耕忽想起什么的大聲道:“諸位暫且留步,田某尚有一言相告。”
凌御風(fēng)停步轉(zhuǎn)身,楊念如和顏佩韋也做著相同動作。
四人方停,田爾耕便朗聲道:“今日來此,我本心存結(jié)納之意。怎奈事有不諧,為表對各位之敬意,今日便以我個人名義送諸位個順水人情。今日之內(nèi),敢難為此四人者,便是與我田爾耕為敵?!辈淮栌L(fēng)作何言語,他又高聲道,“因凌御風(fēng)楊念如及顏佩韋傷我十數(shù)名錦衣衛(wèi)人員,自今日后,天下眾人,生擒凌御風(fēng)者,賞金五萬,得錦衣衛(wèi)庇護。殺凌御風(fēng)者,賞金三萬,得錦衣衛(wèi)庇護。殺楊念如者,賞金一萬,得錦衣衛(wèi)庇護。殺顏佩韋者,賞金五千,得錦衣衛(wèi)庇護。還請三位以后要多多照護自身才是?!?p> 話音方落,剛還同仇敵愾的各錦衣衛(wèi)番子便兩兩相對,刀落血濺,他們竟在各自胸前化下一道長約半尺的傷口。
看著這狀若瘋魔的一幕,凌御風(fēng)略一皺眉,抱拳道:“多謝大人關(guān)心?!倍Y畢,便又顧自轉(zhuǎn)身而去,連四周騷動的人群都沒看上一眼。身后是楊念如不滿的嘟囔。
“切,都什么人啊,一點眼力見都沒有,還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呢,狗屁指揮使才對?!?p> 顏佩韋再次轉(zhuǎn)身看了田爾耕一眼,雖沒搭話,卻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一想到南宮桀知曉自己賞金最低后的表情,他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對田爾耕的怨念不免又多了幾分。
但他們方行幾步,身后又傳來王崇怨極怒極地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