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吉亞家的貿(mào)易船隊比預期提前抵達的事實，讓剛剛修復棧橋的綠穗領(lǐng)再度陷入手忙腳亂的境地。要緊時刻老管家發(fā)揮出穩(wěn)健的事務手腕，喝令警備兵把聚集空港的眾多領(lǐng)民緊急疏散出去。與此同時，新上任的管理官也急忙指揮著碼頭工們，以最快速度把碼頭重新收拾了一遍。
有肖恩與奧森配合，李察倒也不需要操心碼頭事務，他有自己的麻煩要處理。
出席貿(mào)易船隊的歡迎儀式是綠穗領(lǐng)領(lǐng)主的職責，而那類的正式場合當然不允許便衣出席。阿德蕾讓女仆們從宅邸搬來了從假發(fā)到長筒靴的全套裝束，無法抵御女仆長強制力的李察，結(jié)果不得不在帳篷里扮演起了芭比娃娃。換裝期間李察好幾次都忍不住想睡過去，最后干脆任由女仆們打理。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李察換好禮服，被迷迷糊糊地帶出帳篷時，碼頭那邊亦正好進展到浮空艇靠岸的程序——
“哦哦！哦哦哦？”
李察還是初次看到浮空艇的實物，抬頭望去時不禁發(fā)出興奮的呼喊。
蓋提婭世界由無數(shù)漂浮在高空環(huán)流的浮島組成，浮空艇則是大小浮島間交流聯(lián)系的唯一倚仗，因而浮空艇的存在意義其實和中世紀的帆船類似，兩者在結(jié)構(gòu)上也頗為相像——流線形的船體和敞開式的甲板是雙方的共同特征，但浮空艇上并無風帆，取而代之的是其頂部的巨大浮囊。
浮囊大小幾乎和船體相仿，通過前后兩根粗壯桅桿與下方船體聯(lián)結(jié)，從而提供船體航行所必需的龐大浮力。浮囊外側(cè)包覆著防御用的輕質(zhì)骨架，而整體則被做成類似云鯨的外形。必須得承認，浮囊的仿生外殼做得相當維妙維肖，以致于遠遠看去就仿佛有頭龐然巨獸拖載著浮空艇在天空游動一般。
連吉亞家的貿(mào)易船隊共有五艘浮空艇，而體型則有大有小。其中懸掛著紋章旗的那艘明顯是船隊旗艦，換算成艦船排水量的話莫約在五百噸上下——以此為標準來推定的話，萊婭帝國的造艦水平大概和十五世紀的歐洲諸國相仿，相比起來綠穗領(lǐng)倒要落后不少。
在李察注目下，五艘浮空艇在旗艦帶領(lǐng)下于浮島邊緣排成一列，然而以整齊的動作徐徐靠上碼頭的棧橋——五艘浮空艇并列逼近的陣勢看起來確實威風，然而合計超過兩千噸的巨物同時靠岸，卻給碼頭結(jié)構(gòu)帶來格外沉重的沖擊。
“喂喂??？”
沖擊的震顫從腳底傳來，李察提心吊膽地看向那邊剛剛加固好的棧橋，決心今后務必在空港條例中追加一條禁令。
幸好奧森指揮的搶修工程撐過這場考驗，隨著五艘浮空艇靠岸接舷，旁邊等待的鼓樂手吹起了圓號。在嘹亮號聲奏響的同時，幾圈象征祝福和洗禮的彩帶也被拋向浮空艇的船頭。
隨即碼頭工踏著棧橋過去，熟練地固定好船錨，并架上接舷梯。
“少爺，我們該過去了。”旁邊的阿德蕾低聲提醒著。
走近碼頭時李察才發(fā)現(xiàn)，原來被昨晚那塊暴風雨折騰的不只有綠穗領(lǐng)，連吉亞人的情況其實也相當尷尬。
從斷裂的纜繩到歪掉的翼帆，從側(cè)舷的破洞到翹起的甲板，五艘浮空艇身上到處可見被暴風摧殘的痕跡，而那些踩著夢游般的步伐從舷梯下來的連吉亞水手們，也個個都是驚魂未定的神情。
真是抱歉呢。李察不禁朝他們投去歉然的目光。
實際上，光是穿越那樣猛烈的暴風雨而無一折損這點，這群連吉亞人便已然讓他刮目相看了。李察猜測統(tǒng)率船隊的必定是一位厲害人物，因而特別留意跟在水手后面下來的連吉亞官員。
“少爺，那人就是了。”肖恩低聲提醒著。
聽老管家介紹，船隊中負責交涉的是那位叫科曼的文官?？坡沁B吉亞子爵家的家臣，在貿(mào)易船隊中擔任會計職務?？坡壤畈齑笊蟽扇龤q，模樣斯斯文文，還有著一頭足以令女生羨慕的飄逸金發(fā)，就容貌來說應該冠得上“美青年”的稱謂。然而不知何故，其眉宇間卻總掛著難以掩飾的倦色。
“歡迎歡迎！歡迎來到綠穗領(lǐng)！”肖恩殷勤地迎了過去?！斑h到而來辛苦了！被昨晚那場暴風雨折騰得夠嗆吧？我們已經(jīng)在那邊準備好了面包和熱湯，還有本地特產(chǎn)的甘果酒，希望能為諸位滌去旅途塵勞。”
“感謝貴領(lǐng)的殷勤招待。”科曼摘下帽子低頭致敬，聽聲音仿佛也松了口氣?！白蛲砟菆鐾蝗缙鋪淼谋╋L雨確實給我們帶來相當大的麻煩，差點以為會就此被風暴吞沒。幸好蓋緹婭庇護，船隊得以安然度過危機，貨物也沒有損失，否則真不知道要拿什么臉面來拜訪貴領(lǐng)了?！?p> “別這么說。貨物再貴重也比不上人命，要是為保住貨物而造成犧牲，那對我等來說也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毙ざ鲬┣姓f著。
“多謝您的慈悲話語。無論怎樣，人貨無事總算是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p> 肖恩和科曼以流利的外交辭令交談著，彬彬有禮的問候中摻雜著謹慎的情報交流，以及相互刺探。對尚存疑慮的領(lǐng)地交流來說，這樣的儀軌或許有其必要性，然而卻讓后邊的李察聽得昏昏欲睡。
在李察忍不住要打哈欠的時候，那邊科曼和肖恩等總算結(jié)束了形式上的問候，把話題推進到了比較務實的方向。
“……公子閣下，能再次拜見尊顏實在令人歡喜?！弊叩嚼畈旄?，科曼再次低頭致敬?！扒按瓮镜遣纛I(lǐng)拜訪時，偶然收到一對制作精良的短銃。聽聞公子閣下喜歡這類精巧器物，不知道能不能入公子法眼呢？”
科曼打了個手勢，身后隨從立即捧出一方裝飾華貴的木盒，在李察面前打開。木盒里裝著一對古典式的燧發(fā)短銃，那雕刻著花紋的白銀槍身和光滑的象牙槍柄，讓短銃看起來格外精美。
李察頗有興趣地拿起短銃來打量，卻見著短銃固然裝飾華麗，然而其本質(zhì)卻是相當原始的前裝式結(jié)構(gòu)，和加勒比海盜常用的類似。這種結(jié)構(gòu)令短銃一次射擊后就不得不花費更長時間來重新裝填，因而其實戰(zhàn)效率相當?shù)拖隆５紤]到萊婭帝國的文明程度，倒不算是落后時代的造物——
改成后方填裝，追加左輪機構(gòu)，增設準星標尺，李察把玩著短銃，腦海里自然浮現(xiàn)出一大堆的改良措施來。這些想法若是流露出來，恐怕會把連吉亞人嚇得口愣目呆吧？然而就眼睛所看到的而言，只有李察興致勃勃地打量短銃的光景。
“您還滿意嗎？”科曼殷勤問著。
“謝謝，我蠻喜歡的。”李察微笑著把短銃放回盒子，稍稍打量著眼前的連吉亞文官。擅長交涉的科曼大概是做生意的好手，但統(tǒng)率船隊橫穿風暴的應該另有其人，李察把視線移到那艘掛著紋章旗的旗艦上。
“我可以登船參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