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點點頭,忍了一會兒又皺眉問道,“很痛苦?能用什么辦法緩解么?”
慕容矜抬眸,“不能,這種毒極其難解,針灸是必不可少的階段,無可避免?!?p> 宋銘張了張口,心下不忍。連續(xù)兩個月,每天都要受一次痛,這得是多大的折磨?不由得低頭看了看江書錦,這么溫潤善良的一個人,為何卻要受如此多的磨難?上天委實不公!
似乎心有所感,江書錦微微抬頭,就對上了宋銘染上痛意的目光,幾乎只有一瞬,他便明白了宋銘所想,彎起眼睛輕聲開口,“我沒事,別擔(dān)心。這么多年來,我什么痛沒忍過,早已習(xí)慣了?!?p> 說罷對慕容矜微笑頷首,“有勞姑娘了,若有什么需要的,書錦定當(dāng)全力配合?!?p> 慕容矜略略點頭,待繹心把銀針鋪開攤在小桌上,才看向江書錦,“江公子先去躺著吧,還有……”
看了一眼旁邊的宋銘,慕容矜頓了頓,似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稱呼。
宋銘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這么久以來,他好像還沒有跟她說過自己的名字,趕緊開口道,“我姓宋,姑娘叫我宋銘便好?!?p> “嗯?!蹦饺蓠鎽?yīng)了一聲,繼續(xù)剛才的話道,“勞煩宋公子幫我固定住江公子。”
宋銘自是沒有什么異議,扶著江書錦躺回床榻上,坐在床頭小心的把他抱在懷里,手臂穿過他的腋下牢牢固定住了他的上身。
繹心指揮著江書錦褪下衣衫,袒露出胸前大片白皙的肌膚,準(zhǔn)備妥當(dāng)之后才搬了個凳子放在床邊。
慕容矜神色如常的過去坐下,取出一根銀針直接扎了上去,沒有半點的扭捏,而一開始還有些難為情的江書錦,在銀針扎入的瞬間就顧不上考慮什么男女之防了。
沒有半點緩沖和適應(yīng)的過程,只是一瞬,就感受到了刺骨的疼痛,仿佛靈魂都被撕扯的那種生不如死。
巨大的痛苦傳遍四肢百骸,江書錦驟然握緊了拳頭,忍不住痛哼了一聲,然而,劇痛傳來不過幾息,他尚未來得及緩一緩神,下一波的痛苦便再一次在周身上下游走開來……
一盞茶的時間不到,江書錦已經(jīng)疼暈了過去,而慕容矜手中的銀針,卻絲毫不停的拿起落下。
“……慕容姑娘。”又是一針扎下,早已暈厥的江書錦再次疼得一抖,宋銘實在忍不住,終是紅著眼眶低聲開了口。
慕容矜手中動作一頓,抬眸看向他,以眼神詢問他有什么事。
宋銘?yīng)q豫片刻,問道,“還……還有多久結(jié)束?”
慕容矜收回視線,語氣毫無起伏,“一個時辰。”
說罷,又落下一針。
“有沒有什么方法,可以緩解一下他的疼痛?”宋銘緊緊抱著江書錦,聲音有些低啞,仿佛已經(jīng)快要忍耐不住。
“沒有。”慕容矜仍是冷冷淡淡的兩個字,繼續(xù)施針沒再理他。
宋銘見她這樣,心中的痛苦剎那間叫囂著沖了出來,幾乎就要喪失理智。繹心察覺到他的狀態(tài)不對,為了防止他說出什么話惹得自家小姐不快,只得搶先開口道,“宋公子不必擔(dān)心,我家小姐這套針灸方法之前也用過幾次,還從沒有出現(xiàn)過意外?!?p> 言罷,似是怕他還不能理解,想了想又解釋了一句,“江公子的身體太虛弱,想解毒就必須要先施針,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至于疼痛,這本就是無可避免的,江公子身為男子,應(yīng)當(dāng)受得住才是?!?p> 宋銘聽完,這才恍然驚覺,看了看面無表情卻動作熟練的慕容矜,心中驀然升起一抹愧疚。
這個女子,本與他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她救不救江書錦,都是她的自由,旁人根本無從干涉。可如今,她如此勞心勞神的坐在這里為江書錦醫(yī)治,他非但不感恩,反倒責(zé)怪她讓江書錦受痛,著實太不應(yīng)該,也太沒風(fēng)度。
“我……”張了張口,宋銘壓低聲音想要道歉。
“不必多言,”慕容矜卻連頭都沒抬,“幫我按住他,別讓他亂動?!?p> “哦……好!”宋銘有些惴惴,趕緊閉上嘴不說話了。
沒了宋銘再三阻撓,接下來的過程明顯輕松得多,慕容矜心無旁騖手法精準(zhǔn),與手中的銀針仿佛融為一體,待最后一針落下,時間不多不少,剛好一個時辰。
注意力集中這么久,慕容矜卻絲毫沒有異樣,神色自若的起身,繹心迅速收了東西,轉(zhuǎn)身跟著慕容矜便欲離開。
“慕容姑娘?!彼毋憥突杳缘慕瓡\蓋好被子,回頭看到慕容矜已經(jīng)到了門口,趕緊疾走幾步追了上去。
“還有事么?”慕容矜頓住腳步。
“我……”宋銘有些難以啟齒,尤其對上那雙冷淡無波的眼神,就更是不知該如何開口,支支吾吾半天才文不對題道,“我跟書錦,其實從小就認識了,兒時一同去太學(xué)院受教,只有他不計我的出身,將我視為好友知己……”
東御與其他幾國不同,側(cè)重于培養(yǎng)人才,王公大臣家的子嗣,從小必須入國家統(tǒng)一開辦的太學(xué)院讀書開蒙,直到十四歲才可返家。
這其中,除了督促貴族少爺勤勉好學(xué)不耽于享樂,也有幾分同化制衡之意,時刻警醒他們的父母親族效忠皇室。
作為朝中重臣的后代,江書錦和宋銘自然早早就被送去了太學(xué)院,加之兩人年齡差距不到兩歲,正好分到了同一個先生,朝夕相處之間漸漸的也就熟識了起來。
當(dāng)然,這其中的過程卻算不得水到渠成,仔細說起來,還經(jīng)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fēng)波。
江書錦自小聰慧,又是位高權(quán)重的江閣老最寵溺的幼子,身份自然不比尋常,主動巴結(jié)示好之人不勝枚舉。
而宋銘,雖然是輔國將軍之子,卻因為不受寵的庶子身份,遭了無數(shù)冷眼,而從小心高氣傲的他,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是不喜歡江書錦那般得天獨厚之流的,甚至一直刻意躲避不愿與他們扯上關(guān)系。
然而,他退避,卻不代表別人愿意主動放過他。畢竟,江書錦那般溫和知禮的人在少數(shù),大多數(shù)的少爺公子卻不是那么容易閑得住的。
小孩子心智不成熟,總喜歡攀比計較,高傲的宋銘,無可避免的時常被同期的高門嫡子嘲諷奚落,就連一些得寵的庶子都要跑他頭上踩上一腳,日子一久,他就變得越發(fā)冷漠,性子也愈漸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