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廉!曹子廉!”夏侯惇坐在一具尸體的背上,一只腳踩著尸體的頭,舉著酒壺大口喝著,酒水從嘴角流下,淌濕了濃密的胡須。
“來了!來了!”曹洪一路小跑,手里握著一把長戟,看到許多黃巾士兵正跪在地上,己方的將士全都肩上架著武器,來回走動,像散步一般。
“哦?元讓!你把張梁給解決了?哈哈哈哈!”曹洪對著夏侯惇大笑著說道。
“主公有吩咐過黃巾俘虜如何處置嗎?”夏侯惇用衣袖擦了擦嘴。
“愿歸順者留,不愿歸順者斬?!辈芎檫吇卮疬吥眠^了酒壺,也大口地喝了起來。
“可惜……張角已經(jīng)先逃跑了?!毕暮類崞鹗w邊的長刀,站了起來,“主公現(xiàn)在何處?”
“正從軍營趕來?!辈芎檎f完,將酒壺還給了夏侯惇。
“幸好主公下令提前進(jìn)攻,不然可能連張梁都跑了?!毕暮類f著話,又舉起酒壺?fù)u了搖,“子廉!”
“何事?”
“你個混賬!都喝干了還把酒壺還我做什么?”
“哦?哈哈哈,我以為還有一口?!辈芎樯敌χ瑔问帜闷鹁茐嘏e到耳邊晃蕩了兩下。
“報將軍!盧尚書的軍隊已到?!币粋€士兵跑了過來。
“知道了,帶路。子廉,盧尚書和皇甫將軍來了?!毕暮類丫茐匾蝗樱愫筒芎榭觳诫S著士兵前去迎接盧植。
潁川的郊外,已是尸橫遍野、血流成河,黃巾軍的又一主營被攻破,首領(lǐng)張梁被夏侯惇當(dāng)場砍殺,他本是張寶的三弟,如今只剩下他們的大哥張角,現(xiàn)已逃往別處去了。
盧植下令所有騎兵下馬,牽著馬頭步行,以免踩踏戰(zhàn)死的將士。
劉備和關(guān)羽早已見慣了這樣的場面,若無其事地在尸體中前行。
而張飛心里則五味雜陳,他想起了小時候在壽郢,從尸堆中爬出城門;想到了隨軍出征時,站在山坡上看著下方的項羽摔馬重傷;想到了在醫(yī)療營里,傷兵的哀嚎以及漢軍的四面楚歌。
于是,他盡量不朝身邊的尸體看,雙眼盯著地面,跟在關(guān)羽的身后。
“左將軍夏侯惇,拜見尚書!車騎將軍!”
“右將軍曹洪,拜見尚書!車騎將軍!”
“兩位將軍不必多禮,看來你們此戰(zhàn)已大捷,是我們來晚了一些?!北R植扶起了正在低頭作揖的夏侯惇和曹洪。
“非也!乃我們主公下令提早進(jìn)攻,怨不得盧尚書。”夏侯惇謙虛地回答,“只可惜敵軍統(tǒng)帥張角已經(jīng)逃離潁川?!?p> “他跑了?那張梁呢?”皇甫嵩有些著急地問道。
“哈哈,那家伙已被元讓一刀砍死,黃巾士兵已大多歸順我軍了?!币贿叺牟芎榕d奮的插話。
“好!太好了!元讓果然可靠!”皇甫嵩一邊夸贊,一邊伸手向劉關(guān)張三人示意上前,“來,我來介紹,我們在路上遇到了殺滅張寶一軍的英雄?!?p> 劉關(guān)張走來,向夏侯惇和曹洪作揖致禮,并做了自我介紹。
張飛說完時,皇甫嵩立刻接上:“別看翼德兄弟長相俊俏,可是他親手刺殺了敵軍首領(lǐng)張寶!”
“哦?厲害!哈哈,真想不到……”曹洪剛想上前贊美,卻被夏侯惇一手擋在胸口攔下。
“我乃左將軍夏侯惇,字元讓,這位是右將軍曹洪,字子廉,初次見到三位,請多關(guān)照?!毕暮類f話的時候,眼神里充滿了輕視,“聽說你們雖殺了張寶,但幾乎全軍覆滅,代價頗大呀。”
曹洪見夏侯惇并不屑對方,便不再作聲了。
盧植和皇甫嵩見氣氛有些尷尬,相互看了看,露出了尷尬的笑容,正想打個圓場緩和一下。
“我們先前招攬的壯士都來自民間,并不可靠,若我手下有夏侯將軍,那便可大勝而歸了。”劉備怎會愿意受得如此鄙視,立刻歪斜起了腦袋回應(yīng)。
“手下?”夏侯惇聽得很不高興。
“唧哈哈哈,元讓本性爭強(qiáng)好勝,玄德兄可別記在心上吶!”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同時一只手搭在了劉備的左肩上。
劉備從記事以來就從沒被人搭過肩膀,一股怒火頓時涌上,但瞬間又讓自己冷靜了下來,轉(zhuǎn)頭看去。
“主公!”夏侯惇和曹洪同時低頭拜見。
見此人高約七尺,一身貴氣的深色錦袍;體型中等,看起并不是很強(qiáng)壯;濃眉大眼、雙眸迷離;鼻梁高挺、嘴唇甚薄;由人中往兩邊向下,長著連接整個下顎的胡須;整個人氣宇軒昂、風(fēng)度不凡。
他朝夏侯惇和曹洪抬了抬手,示意起身,又與盧植和皇甫嵩作了禮,隨后轉(zhuǎn)身面向了劉關(guān)張三人。
“在下曹操,字孟德。早有耳聞英雄誅殺了張寶一軍,久仰久仰?!辈懿俚皖^作揖,說道。
關(guān)羽和張飛緊跟著回禮,又做了一次自我介紹。
“曹公知我姓名,我便不再重述了?!眲湮⑿?,沒有作揖,表情略帶挑釁。
“唧哈哈哈,我知我知!如雷貫耳!未曾想竟然在此遇見?!辈懿傺鎏齑笮Γ坪醪]把劉備的挑釁放在心上,“諸位一路遠(yuǎn)行辛苦,隨我回到營中歇息,喝點(diǎn)酒水、聊聊閑話,如何呀?”
見對方并未對自己的語言和舉動有所反應(yīng),劉備反而覺得勢微了。
氣氛恢復(fù)了正常,盧植和皇甫嵩便放下了心,與曹操一同走去;夏侯惇蔑視地看了一下劉關(guān)張三人,轉(zhuǎn)身離開,曹洪緊跟其后。
劉備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漸漸遠(yuǎn)去的曹操他們。
“喂,我們不跟上去?”張飛疑惑地問道。
“他應(yīng)該是在等人家回頭再次邀請他。”關(guān)羽似乎看出了劉備的用意。
劉備不作聲,依然看著曹操的背影,眼神曖昧。
不一會,曹操回頭了,露著笑容,“玄德兄!”隨后揮手示意快跟上。
“走吧?!眲溆謮男χf,“看來遇到了一個不好對付的家伙?!钡砬閰s顯得非常的興奮。
“劉玄德……呵呵……”曹操在心里默念。
……
夜晚的曹營中,簡單地吃過了軍餐之后,劉備獨(dú)自一人走到了僻靜處。
他先抬頭仰望了一會星空,萬里無云、繁星點(diǎn)點(diǎn),一輪圓月明亮卻不耀眼。
這本應(yīng)是個團(tuán)圓的日子,他想起了曾經(jīng)秦宮中的夜宴,歌舞升平、天倫之樂,以及那眾人朝拜的景象。
劉備又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段,來到一棵大樹,靠著樹干坐下了,他拔出了雌雄雙股劍,豎直著握在手里,從上而下地觀賞著。
劍刃稍有些破損,但依舊鋒利,反射著月光,即使映在眼睛里也覺得很柔和。
“玄德兄,你們這時期的人看來都喜歡用‘字’來稱呼嘛?!眲鋵χ鴦ψ匝宰哉Z地隨口說起來,接著停頓了一小會,問道,“如果是你,接下來會怎么做?”
一陣風(fēng)吹來,吹得樹枝沙沙作響,落下了幾片葉子,其中一片顏色嫩綠,正好掉在了劍尖處,被頂?shù)没瘟艘幌?,隨后又緩緩地飄了下來。
劉備笑了一下,自從回到人間之后,他從沒笑得這么慈眉過。
關(guān)羽站在不遠(yuǎn)處,叼著雜草、雙手抱臂,斜靠在另一棵大樹下,默默地看著劉備的舉動。
不一會,張飛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臉蛋紅撲撲的。
“既然不勝酒力,那就別喝那么多?!标P(guān)羽斜眼看著張飛說道。
“多管閑事,我如今是男子,總得鍛煉鍛煉,嗝……”張飛鼓著腮幫子,嘴唇嘟起吐著氣,隨后動作懶散地指了指劉備,“那家伙怎么了?”
“不清楚,不過他也只是個普通人?!标P(guān)羽語氣平和、抬著眉毛,“應(yīng)該是在回想從前吧?!?p> 張飛半瞇著眼睛,望了劉備一會,什么話也沒說。
突然,他一手搭住了關(guān)羽的肩膀,將整個身子靠了過來。
“喂!喂!就算你臉長的再美,現(xiàn)在也是個男人,別喝多了就亂來!”關(guān)羽緊張得以為張飛想對自己做什么非禮的舉動。
剛抬手要把他推開,只聽“嘔”的一聲,吃的軍餐混著酒水,全吐在了關(guān)羽的身上,散發(fā)著酒味、酸味和餐味。
“我說……你……不能朝別處去吐嗎?”關(guān)羽一臉無奈又惡心地抱怨道。
話音剛落,又是一聲“嘔”。
……
劉備輕輕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在樹下睡了一夜,天已經(jīng)亮了,身上不知何時蓋了一條被子,他搓了搓眼睛、伸了伸攔腰,準(zhǔn)備起身。
“玄德兄,你醒了?”聲音近在耳邊。
劉備驚了一下,扭臉看去,是曹操正坐在一旁。
“原來是曹公,是你給我蓋的被子?”
“非也、非也,是云長兄弟見你熟睡,不想打擾,便托人給你蓋上了,你們?nèi)值芸磥砀星轭H深吶?!?p> 劉備強(qiáng)行笑了笑,沒有答話。
“來,漱漱口?!辈懿購囊慌缘牡厣夏闷鹜肭逅f給劉備,“隨后吃點(diǎn)胡餅,準(zhǔn)備上路?!?p> 劉備含了一口水,在嘴里翻滾幾下,吐到了地上,問道:“上路?”
“探兵來報,黃巾張角現(xiàn)在弘農(nóng),我們整頓一下便出發(fā)?!?p> “甚好!我早想取其首級了!”
“唧哈哈哈,我也是,那我們看看到底誰能奪下他的腦袋如何?”
“哈哈哈哈,一言為定!”
劉備和曹操面對面地大笑,微風(fēng)從二人身邊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