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的病情逐漸惡化,曹操派了最優(yōu)秀的醫(yī)者診治依然不見起色,隨著天氣越來越寒冷,他也越來越覺得痛苦,雖然沒有引發(fā)寒熱癥,可即使蓋著加厚的被子也依然不覺得有多么暖和,身體也日漸消瘦。
“文若,咳、咳……聽說主公又收了一位智慧超群的謀臣?!惫蔚穆曇艉茌p,使不出什么力氣,向坐在床沿的荀彧說道。
“是,他叫賈詡,字文和,在政略上非常有才華,且很能揣測主公的心思?!避鲝媛稇z惜地看著這位臉色慘白的老友,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就好……咳、咳……”郭嘉咳得很重,重得使他都緊閉起眼睛,隨后又喘了兩下,“劉玄德是去了袁本初那吧?”
“還未得到確切消息,但多數(shù)是這樣的結(jié)果?!避鲝獙⒛樝騽e處轉(zhuǎn)了一些,視線隨意地落在某一處,依然對劉備的逃走有些失望。
“唉,咳……文若呀,此事太失策了。”郭嘉無力地搖了搖頭,“大戰(zhàn)在即,怎可再樹敵人?咳、咳……”
“現(xiàn)在想來,的確有些操之過急了。”荀彧也對自己的盲目獻策感到懊惱。
“不過所幸將關(guān)云長……咳……收入了帳下,如何用他才是最需考慮的?!惫屋p輕地拍了兩下荀彧的手臂,“如果讓他親自對戰(zhàn)劉玄德和張翼德,你覺得會有怎么樣的……咳、咳……結(jié)果?”
“這……行嗎?”荀彧立刻將臉轉(zhuǎn)了回來,對郭嘉的提議很是驚訝,“他們會不會相互不忍下手,從而導致戰(zhàn)場混亂?”
“哈哈,咳、咳……”郭嘉反而笑了起來,清了兩下嗓后接著說道,“袁軍的數(shù)量遠勝于我方,如果混亂,咳……豈不是更對我方有利?”
荀彧收緊了眉頭,瞇著眼睛細細聽著。
“有關(guān)云長和張文遠前去支援,白馬必可解圍,你先前下令封鎖了關(guān)云長被俘虜?shù)南⒄媸敲髦侵e。”郭嘉強忍著咳嗽,盡量不讓自己的敘述被打斷,“一旦袁本初得知是他替我方打了勝仗,一定會遷怒劉玄德,卻又絕不會趕走他?!?p> “對、對,若是趕走難保不會因為關(guān)云長而轉(zhuǎn)投我軍?!避鲝坪鯘u漸開始了解郭嘉的策略,握住了他的手跟著說道。
“袁本初不惜良將,必讓劉玄德與張翼德親自了結(jié)關(guān)云長,而不是說服?!惫握f著說著,露出自信的微笑,仿佛病情都因此而好轉(zhuǎn)了。
“那便會產(chǎn)生兩個有利于我方的結(jié)果?!避鲝哺α似饋?,不停小幅度地點著頭,“其一,袁本初與劉玄德矛盾激化、內(nèi)部開戰(zhàn),劉軍一方寡不敵眾。”
“其二,袁本初以人質(zhì)要挾,劉玄德不得已與關(guān)云長一戰(zhàn)?!惫尉o跟著荀彧補充道,“所以懷有身孕的糜夫人要盡快送回劉玄德身邊?!?p> “奉孝果然足智多謀,文若佩服?!避鲝酒鹆松?,朝郭嘉低頭作揖。
“但有一點,我方要先穩(wěn)住關(guān)云長。”郭嘉說出了他對此策略的唯一擔憂。
“應該不難,我聽主公說他與月娥姑娘似乎互有好感?!避鲝鹆撕?,抬起了眉毛。
“哈哈,咳、咳……咳、咳……”郭嘉剛笑出聲便猛地開始咳嗽。
荀彧立刻坐下,將郭嘉的上身扶起,拍著后背,以緩解他的辛苦,而郭嘉的脊椎骨都已經(jīng)很明顯得凸出,瘦得不成樣子。
“夠了、夠了,多謝文若?!本忂^來之后,郭嘉向荀彧道了謝,隨后問道,“袁軍現(xiàn)在何動向?咳……”
“顏文恒進軍白馬之后,又有幾路分批南下前往壽春去了?!避鲝贿吇卮?,一邊幫郭嘉又慢慢地躺了下去。
“分批?”郭嘉瞇起眼睛,一下覺得事有蹊蹺,“袁本初此人招搖過市,應該是大軍一同出擊,咳……以顯兵力強盛,怎會分批?”
“是啊……”荀彧被這么一說,一根眉毛像觸了靜電一般抽了一記,“照這么說來,確實有問題。”
“難道是想分前、側(cè)、后一同包抄我軍?”郭嘉極其小聲地自言自語道,輕得連緊挨著身旁的荀彧都沒聽清楚。
“奉孝,你說什么?”荀彧把腦袋往下低了低,湊近了郭嘉。
“不好!咳、咳……”郭嘉一把抓住了荀彧的衣袖,差點把他那瘦弱身子都拽了起來,奮力提升了音量,“我軍已派出多少……咳……軍隊去支援壽春?”
“呃……約十萬,且各大主將悉數(shù)前往,怎么了?”荀彧有些慌張地反問。
“速速召回!咳、咳……袁軍的目的并非壽春!而是許都!咳……”
……
關(guān)羽和張遼率軍來到了這片柏樹林的邊界,靠著樹干和灌木的掩護,查看著不遠處白馬城的狀況。
駐守白馬的是平北將軍孔秀,已帶著大批將士出城迎戰(zhàn)顏良所率領(lǐng)的袁軍,雙方激戰(zhàn)正酣,喊殺聲此起彼伏,袁軍的陣型仿佛一道彎月,剛沖出城門的曹軍便立刻遭遇了包圍之勢,且白馬只有約一萬將士,而袁軍此役則派出了不下兩萬人的大軍,孰強孰弱高下立判。
“幸好趕來了,不然白馬可就淪陷了?!睆堖|騎在馬背上,為了不讓敵人輕易地發(fā)現(xiàn)自己,他彎腰俯著身子,對著身旁的關(guān)羽說道,“顏文恒還沒出戰(zhàn),居然篤定地坐在軍隊后方的攆車里?!?p> “月陣確實適合前攻,尤其是白馬這樣的小城?!标P(guān)羽筆直著上身,沒有要躲避地意思,握緊了長刀,“可對于后防來說便不堪一擊了?!?p> “確實如此,準備出戰(zhàn)吧?!睆堖|回應道,隨后對著身后的士兵們下令,“騎兵分至兩側(cè),長矛長槍兵匯聚中間前排,弓手去后方?!?p> 此刻已時至下午,冬季的陽光本就不怎么強烈,且位處西方,使得柏樹林這一帶處于陰影之中,成為了絕佳的隱藏地點。
訓練有素的士兵們借助著樹木的掩護,個個俯身弓背,迅速調(diào)整了位置。
“云長,我們就直擊中路,隨后……嗯?云長?”張遼轉(zhuǎn)臉想與關(guān)羽對話,卻發(fā)現(xiàn)他又不知跑哪去了。
……
“顏將軍,曹軍已被我方徹底圍困在西門口,不時便可拿下?!币晃辉娛勘艿搅祟伭嫉臄f車前,低頭作揖地傳達戰(zhàn)場情況。
“敵將孔秀呢?”顏良倚靠在攆車上,雙腿筆直地交叉著,身子斜向一邊,看起來十分清閑,連語速都故意放得很慢。
“回將軍,孔秀似乎不愿投降,并大喊著要與顏將軍你單戰(zhàn)?!笔勘局绷松碜踊卮鸬溃吨恍嫉男θ?。
“嗤,區(qū)區(qū)一個平北將,竟然想與我對打?!鳖伭挤藗€白眼,輕蔑地望著前方孔秀的方向,“取我的長戟來,看我一招解決了他,也好盡快結(jié)束此戰(zhàn)?!?p> “咦?顏將軍,后方跑來了一匹馬?!笔勘挠喙鈷叩搅藰淞值姆较颉?p> “馬?”顏良用手撐著扶把,轉(zhuǎn)身看去。
只見一匹周身血紅的駿馬,乍一看竟無人在騎,速度快得宛如離弦之箭,朝著袁軍奔襲而來。
“這紅馬……呂奉先?”顏良大驚失色,在攆車上立了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在哪?他不是死了嗎?”
不一會,從樹林中突然涌出了無數(shù)的曹軍,高聲吶喊著,揮起了武器,邁開了大步,同時,如暴雨般的利箭從狂奔的士兵身后密密麻麻地射了出來。
原本還很鎮(zhèn)定自若的袁軍一下子亂成一鍋粥,完全來不及調(diào)整陣型,有許多士兵身中利箭,死的死、傷的傷,慌張得不知所措。
“快!我的長戟!我的馬!”顏良朝身邊的士兵大聲喊道,焦躁得都差點從攆車上摔了下來,“在干什么?給我……”
顏良喚了一會,卻發(fā)現(xiàn)無人應答,更無人遞上武器,側(cè)臉望去,周圍的士兵幾乎已全被利箭射死,連他的坐騎也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當再度回頭看向身后,那匹血紅的駿馬已經(jīng)竄到了眼前,一位高大威猛的將軍突然從馬的側(cè)身一躍而起,高高地掄開武器,在午后的陽光下爍爍發(fā)亮。
“青龍?長刀?”顏良睜大眼睛,已然做不了任何的反應,只能呆呆地站在攆車上,張開嘴巴自言自語,“關(guān)云長?”
話音剛落,關(guān)羽的長刀猛地劈來,從脖子的位置掃了過去,幾乎沒受到一絲停頓的阻礙;顏良的頭顱一下飛起來,在空中不斷旋轉(zhuǎn),甩得鮮血四下飛濺,身子抽搐著跌出了攆車,摔到冰冷的地面。
“是關(guān)云長!關(guān)云長!”袁軍中有士兵開始高喊,不少人害怕得不敢上前,甚至都往后退了。
“該死,還是被認出來了?!标P(guān)羽撇著嘴巴,把雜草都頂了起來,隨后蕩下手中的長刀,沒有沾上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