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彼岸花在風中沙沙作響,流動的血海中,那人不動,楚無垢也不動,兩人遙遙相望。過了很久,那人才緩緩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楚無垢雖然心里早有準備,但是一走進花海里,還是大吃一驚。原本是朗朗晴日,在他踏進花海的那一刻,突然就變成了模糊的一團紅色,灰撲撲的好像蒙了一層霧。鮮紅的彼岸花一直蔓延到了天上去,翻涌滾動,鼻腔里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似乎有無數(shù)只看不見的手在撕扯著他的身體,啃咬著他的血肉。疼痛如有實質(zhì)般滲透進腦海,甚至能清晰的聽到牙齒咀嚼骨骼的“咔嚓”聲。
楚無垢強忍著一波又一波的劇痛感覺,用牙齒狠狠咬破舌尖,靠著這更尖銳的痛楚,來保持頭腦的清明。
遠處的黑袍人臉上浮現(xiàn)出詭異的笑容,手掌攤開,手心里赫然放著一只金色的鈴鐺。他念動咒語,金鈴上浮現(xiàn)出一個個古樸的繁體字,閃爍著金色的光芒。那些金色的文字光芒越來越盛,漸漸幻化成一只金色的手掌,朝楚無垢急速飛撲過去,一瞬間就鉆進了腦海里,消失不見。
楚無垢只覺得有一只手在翻攪他的意識,尖銳的指甲狠厲的抓扯著每一絲纖維脈絡,仿佛腦海里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血肉模糊,那只手似乎想要強行將他的靈魂從身體里剝離出去。一縷細細的血絲從耳朵,鼻子,眼睛和嘴角慢慢流下,靈魂剝離的痛苦,已經(jīng)到了楚無垢能夠忍受的極限!
竟然有人對他施攝魂咒!這分明是夜族的禁術!
楚無垢緩緩坐下,用內(nèi)力封閉意識,竭盡全力和這股神秘的力量進行抗爭。他只是個普通人,并不會使用任何術法,只知道他絕對不能輸給這股力量,否則就會變成一具行尸走肉。他的阿月還在等著他回去,朝堂不穩(wěn),局勢不明,沒有了他的輔佐,阿月一個人怎么能應付的過來?
他的命是阿月的,怎么能丟在這里?
頑強的意志力和無形的巨手,在腦海里無聲無息的進行著最激烈的搏殺。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一瞬間,楚無垢極慢極慢的站起身,反手在腰間一抽,竟抽出了一支軟劍。
手腕翻轉(zhuǎn),軟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凌厲明亮的弧線,鮮血般妖異的曼珠沙華,隨著軟劍翻飛起舞,在青年的劍下舞成一曲華美的生命之歌,仿佛一只只火紅的蝴蝶,翩躚搖曳,最終幻化成一匹紅練,直向那人的咽喉切去。
催動攝魂咒需要集中精力和意念,十分耗費體力。那人正全神貫注念動咒語,怎么也想不到楚無垢竟然能夠在中了攝魂咒的情況下,依舊對他進如此致命的反擊!
他狼狽的向后逃竄,就見對面的青年,縱然渾身被汗水浸透,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完全沒有了血,身子顫抖的站都站不穩(wěn),執(zhí)劍的手依舊蒼勁有力,穩(wěn)如山岳,舞動著一匹又一匹的紅練對他進行擊殺。
蒙蒙的日光漸漸變得清晰,明朗。灼灼日光下,青年素白的衣裳和彼岸花火紅的色澤,纏綿出一副奪魂攝魄的盛世美景。
那人收了手里的金鈴,遠遠看著,滿心的妒忌怨毒,遮掩都遮掩不住。就是這個人,就是他!害的自己孤苦一生!
楚無垢也收了手里的劍,緩緩跪在地上劇烈喘息。他心里一陣陣的后怕,如果自己的意志再薄弱一些,如果不是傾盡全力揮出那幾劍,如果那人再堅持多念一會兒咒語……后果會怎樣?,他真的不敢想象!
在那人腳步微動,向他走來時,楚無垢也咬著牙關站了起來,他怎能在自己的敵人面前示弱?
“我就是丹珠。你竟然能夠破解攝魂咒,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不愧是聞名天下的戰(zhàn)神!”
“你動用夜族禁術攝魂咒,只怕很快就會遭到反噬吧?傷敵一萬自損八千的事情,你居然也做,真是蠢到家了!”
“只要能叫你死,沒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
楚無垢凝視著眼前這個陰森森的男人,心里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仿佛他面對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縷幽魂,帶著滿腔的怨憤不甘,徘徊在這人世。
從前那個熱情爽朗,義薄云天的丹珠去哪里了?
“我們從不曾見過面,我的族人和夜族人也從未有過恩怨糾纏,你為什么會這么恨我?”
“哈哈哈哈哈哈!楚無垢,你竟敢說你不認識我?既然不認識我,那你為什么認得是噬心花?你是從哪里來的?再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楚無垢長長嘆息,看來這個世上像自己這樣重生而來的并不止一個人。
“我實在想不起來什么時候得罪過你?!?p> “想不起來了嗎?那讓我提醒提醒你!你的情人中了劇毒,是誰給她送的解藥?又是誰舍命救了你?她對你那么好,不惜舍棄一切!若你肯好好珍惜她,讓她過得幸福開心,我也就死心了??赡銥榱四莻€賤女人,竟然拋棄了我的阿拉蕾!你可知道為了得到噬心花,她同魔鬼做了交易,唯有和心愛的人常相廝守,她才能夠逃脫一劫。倘若被心愛的人拋棄,她將痛苦的死去,甚至尸骨無存!楚無垢,我眼睜睜的看著她在我懷里斷氣,臨死前還一遍又一遍,不停的念著你的名字,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恨嗎!我發(fā)誓,要將你加諸在她身上的所有痛苦,一千倍一萬倍的還報給你!既然攝魂咒都對你沒有用,那我只能用別的法子了!”
楚無垢慢條斯理把軟劍纏回腰間,慢條斯理用手帕擦去臉上的血痕,慢條斯理聽著丹珠咬牙切齒的控訴,臉上的譏諷之色越來越濃,到最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放屁!上一世,她在阿月身上下了劇毒,又假惺惺的送來解藥,為阿月解毒。被我發(fā)現(xiàn)后便在我身上下了蠱,想要控制我。阿月被那劇毒折磨得形銷骨立,幾乎喪命,要不是看在你們夜族人曾傾全族之力幫我抗擊魏軍的份上,我豈能饒她!我只恨自己那時顧慮太多,被權利富貴迷了心智,沒有親手殺了那個蛇蝎心腸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