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了。
是同事楊依柳老師,這個系里的重點保護對象,長得弱柳扶風,素有楊妹妹之稱,我跟她一個辦公室坐對面,所以平時來往比較多。
接起,她問我有沒有空,想讓我陪她聽一場演講,她主要是教小語種的,所以英文水平相對不太靈光,讓我去幫她做翻譯。
她說下周有關于金融方面的翻譯課要上,今天晚上學校剛好有一場從國外請來的著名專家的演講。
我回國這段時間交接的事她幫我許多,有次新生自習課我因故不在也是請她幫忙帶,所以來而不往非禮也,幫她翻譯一下,也是理所應當。
我爽快答應,她非常高興,聲音都比平時高亢幾分。
我心想,這演講真有這么好?連楊老師這么容易羞澀的人都趨之若鶩。
倒是有那么點好奇了。
到了學校禮堂,遠遠看去,諾大的禮堂建筑門前竟熙熙攘攘都是人,不禁有些咋舌,這演講真是魅力無邊。
演講六點半開始,跟楊老師約六點在禮堂門口等,誰先到就等對方。
看著頗有水泄不通趨勢的大堂門口,我找了靠近后門旁邊干凈點的臺階席地而坐,給楊老師發(fā)了條微信:我到了,在后門。
未久,對面來消息:到學校門口了,稍等下。
我:好。
看著Y大的校園內(nèi),三三兩兩的學生還在陸陸續(xù)續(xù)往禮堂這邊來,林蔭步道,在這南國之界,依然茵茵翁翁,遠處建筑物上面的夕陽只剩下淺淺一線紅霞,像被黑紗遮住的女子臉龐,嬌羞正合風前韻,讓人欲罷不能的看著。
正欣賞著,肩膀被人拍了下,我回頭,是個金發(fā)碧眼的外國人。
臉盲癥再次發(fā)作,我在想我到底認不認識他,他先開口打招呼,劈頭蓋臉就是一大堆:“你好,居然能在這里遇見你,太驚訝了,還以為你跟Jason一起回英國了。”
腦子轉了三圈,依然沒想起來他是誰,我有些抱歉:“呃……不好意思……”
他立即了然:“在芝加哥?!闭f著做出駕駛的姿勢。
我微皺眉又想了下,哦,是的,衛(wèi)極就是借他的車,剛才還納悶他口中的Jason是誰,就是衛(wèi)極。
他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
看著面前伸過來的手,我輕握了下:“你好,我也很高興見到你。”
他視線在我旁邊轉了一圈:“Jason呢?怎么不見他?他前幾日不是說回中國來了?”
我怔忪了下,他也回中國了?不是回英國嗎?
“這個我還真的不知道,我跟他并沒有一起回國?!?p> 他驚訝:“怎么可能?”
我剛要說我跟他只是校友,并不熟,他突然表情揶揄地說了句:“你們這對還玩這種情趣嗎?”
我趕緊解釋:“不不,您誤會了,我們并不是一對?!?p> 他一臉不置信:“不是一對?他之前明明跟我介紹說你是他心愛之人。”
我愣住,整個人都不好了。
衛(wèi)極跟他介紹說我是他……心愛的人?!
就在這時,身后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略帶羞澀又震驚地說:”雷諾先生,您說誰是愛人?”
原來他名喚雷諾,我剛剛跟他用英語交談,雖然楊老師英語口語不是很好,但平常簡單的對話還是能聽懂的,所以我跟雷諾的對話被剛好趕到的她聽到了。
“這位美麗的東方女士,我在說這位小姐,是我朋友……”
我慌忙打斷他:“雷諾先生,您也來參加今天的演講嗎?”
他笑笑還沒開口,旁邊的楊老師已經(jīng)眼帶心心的介紹:“伊蓮,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這次學校重金請來的客座教授,華爾街金融界大神級牛人?!?p> 雷諾卻謙虛了:“牛人不敢當,只是略懂一二,她的愛人Jason衛(wèi)先生才是真正的厲害?!彼f著朝我比劃了下。
楊老師瞠大了眼:“愛人?”
看向我:“伊老師你什么時候結的婚?你老公叫Jason衛(wèi)?”
雷諾像看不見我扶額的動作一般,繼續(xù)說:
“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都是故弄玄虛,真正有實力的人根本不在乎這些浮名,所以雖然外界沒怎么聽過衛(wèi)先生的名字,但只要真正在金融界做出一些成就的人哪個不認識他?他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我與楊老師都顯出了驚奇的神色,我只知他從來不是凡人,卻不知他已經(jīng)“紅”到了國際級。
雷諾正準備再說什么的時候,旁邊的助理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扭頭跟我們表示他要先進去準備了。
我們欣然告別。
這時,楊老師蹭了下我的胳膊:“伊老師……”
“我沒結婚,是他誤會了,他口中的Jason衛(wèi)是我高中校友而已?!蔽掖驍鄺罾蠋?,知道她要問什么,但我能說的只有這么多。
“哦,我還納悶怎么伊老師結婚都不通知我們一聲?!?p> 我淡定笑了下:“沒有,都是誤會。”
不等她再問什么,我說:“走吧,該進場了?!?p> 演講開始,雷諾登場,掌聲雷動。
掃視一圈,整個禮堂座無虛席,還有一些甚至站在過道里面聽。大神的魅力,可見一斑。
一場演講聽下來,我發(fā)現(xiàn)楊老師的英語比想象中要好很多,除了中間有幾個比較生僻的單詞我?guī)兔Ψg了下之外,基本她都能聽懂。
散場之后,婉言謝絕了她開車送我的提議,與楊老師告別。
緩緩走離熙熙攘攘的人群,感覺很疲累。
如果雷諾先生所說不虛,那衛(wèi)極,不愧為金融界的翹楚。
他用縝密的心思織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只為捕捉我這只不起眼的飛蛾。
這么多年,值得嗎?
這天同事徐老師結婚,邀請我們辦公室的老師去吃飯,地點在商城有名的酒店。
我搭了楊老師的車一道去。
席間,有同事暗暗感嘆:“哎呀,徐老師這婚,可結的不容易?!?p> 同事褚老師跟著附和:“是啊,咱徐老師總算擺脫了圣斗士這個稱號。就他那外形加性格,且得單著呢。”
“依徐老師這硬件來說,能娶到這么漂亮的老婆真是賺到了??纯葱履镒?,家世,長相,身價,哪樣不是甩我們徐老師幾條街。聽說是國外留學回來的,現(xiàn)在是自家企業(yè)的高管,雖然不是什么太大的公司,那每年的營業(yè)額也有好幾個億啊。要不是人家新娘子傻,能看上他?”
陳老師接口:“哎,話不能這么說,我們徐老師怎么了,起碼也是副高啊,雖然年紀大點(徐老師已經(jīng)四十一歲了),但是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啊,知道疼人,這結婚啊,和戀愛不一樣,不能光看對方一時的熱情,得細水長流。外在條件不對等就一定不幸福?生活習慣什么的都在于磨合呢,鞋畢竟穿在人家腳上,捂不捂得熱,人自己知道,讓我說啊,新娘子聰明著呢,瞧瞧我們清高的徐老師,多照顧她?!?p> 大家有志一同的看向正在敬酒的新人,稍微有些謝頂?shù)男炖蠋熣⌒囊硪淼胤鲋裁廊缁ǖ男履镒?,而新娘子正一臉幸福甜蜜的看著他。任誰看都會覺得伉儷情深。
“嘖嘖嘖,還真是,這還是我們的徐老師嗎?傳說中的孤傲呢?”
“是啊,還是陳老師有見解,不愧為過來人,看問題總是通透?!?p> 辦公室里一向包攬保媒拉纖的李老師上完衛(wèi)生間回來,剛好聽到了其他人的談話。
帶著些不以為然接話:“我看不一定,誰能說不是徐老師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樣樣差人家一截,所以才處處這樣小心伺候著?”
素來很敢說的李老師總是這樣“一針見血”。
其他幾位同事已經(jīng)帶著些看戲的表情等她繼續(xù)發(fā)表高論了。
李老師先是頓了下,看著眾人“翹首祈盼”的樣子,終究不忍辜負,素手一揮,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
“以我的經(jīng)驗來看,你們剛剛想到的,人家徐老師自己也想到了,這新娘子是他撿著了,那還不得好好抓住?大多數(shù)事業(yè)有成的女人圖男人什么?不就是對她好嗎!所以啊,也別把徐老師的感情想象的多么浪漫純潔,不過是對等交換而已。再說了,徐老師是娶,不是入贅對吧?結了婚倆人還得回男方一起生活吧,這就牽涉到兩個家庭的生活習慣,兩個出身相差很大的人,在生活習慣上要磨合起來,那得多難可想而知,不是每個大小姐都能楊絳楊先生那樣,愿放下身段,為窮書生洗手作羹湯?!?p> 除了陳老師,我,和忙著摳手機的楊老師之外,其他老師都頗有同感的點著頭。
喝了口水,我拿紙巾擦了擦嘴,覺得這家的菜,味道并不如名氣那么讓人心折。
又聽到李老師繼續(xù)說:“我在這先給諸位沒對象的單身青年提個醒,別總想著找個條件比自己好的,也得看你Hold不Hold得住,這年頭,門當戶對依然很重要,不然有始無終,也是悲哀啊!”
聽完這幾句話,我起身去衛(wèi)生間,被楊老師拉住袖子,看著我,臉上有逃難的表情:“我也去?!?p> 上完衛(wèi)生間,楊老師又拉住我:“咱們在外面透透氣吧,里面人多,太悶了?!?p> 我想了下,點點頭:“也好?!?p> 出了禮堂,我們走到大廳一隅,有設供人休息的短沙發(fā),找了一處坐下,楊老師纖手在面前虛扇兩下:“哎呀,里面人太多,就算冷氣不停吹,我也還是覺得熱?!?p> “那坐這里好好休息一下。”
楊老師吐吐舌:“咱們辦公室要么大齡男青年,要么就是像李老師和陳老師那種已婚人士,總感覺有代溝一樣,想不到一起去,幸虧有你陪著,不然這頓飯哪吃的下去?”
我笑笑沒答話。
“哎,伊老師,你覺得呢?”
“什么?”
“就李老師他們討論的?。俊?p> 我微挑眉,原來她手機摳的并不似看到的那么認真。
“你站那一派?”
我失笑:“沒這么嚴重吧?!?p> 楊老師也覺有些失言,趕忙改口:“你覺得徐老師會不會幸福?”
我淡淡看她一眼:“關于這個問題,你問徐老師自己可能會比較靠譜吧。”
楊老師先是一愣,后又有點赫然地點點頭:“也是啊,我們這些人跟著瞎操什么心?!?p> 我回以微笑,有點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著酒店大堂。覺得這家酒店從裝潢看,倒是比飯菜的口味更襯得上在商城鼎鼎有名的稱號。
“那你的擇偶觀呢?”
我回眸,看到楊老師帶了分小心翼翼:“就像上次演講時雷諾先生說的你那位同學,能讓他贊不絕口的相必也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你身邊有這么優(yōu)秀的同學在,伊老師居然還能這么淡然?!?p> 我疑惑:“了不起的是他,又不是我,我為什么不淡然?”
“可是如果照常來說,你不也應該很與有榮焉嗎?畢竟那么牛的人物曾經(jīng)和你是同學啊,這不知不覺就把你的身價也抬升了,何況是在雷諾先生面前,能沾到光,不知多少人都趨之若鶩?!?p> 剛好我不是那些“多少人”。
我問:“然后呢?”
“然后……你真的都不曾對他……”
“楊老師到底想問什么?”我打斷她,覺得跟她這種性格的人說話有時也挺累。
楊老師臉上的羞赫更明顯了,趁得整個白皙的臉都透著一層粉,她低了頭,然后抬起,帶了分決絕:“就是想問伊老師您跟您那位同學還有沒有聯(lián)系,如果你沒有那個意思的話,能不能給我……介紹介紹?!?p> 我心說,果然是這樣。
就是不知她懷著這樣的心思多久了。
所以她才會這些天對我格外殷勤,去哪里都拉著我?
所以她才會在剛才李老師略顯犀利的言論下覺得坐立難安?
提到衛(wèi)極,一絲復雜的情緒,劃過心頭,但面對眼下的情況,我更明顯的是有一股厭煩感。
意識到時,不覺有些驚訝。
看來,即使再想得開,還是會被衛(wèi)極那些話影響。
及時止住心頭的躁意。
我平靜的說:“沒怎么聯(lián)系了。另外,要找人介紹男朋友你應該找李老師,資源可能會更多一些?!?p> 聽了這話,楊老師仿佛勇氣用盡了一般,訕訕地笑了下。
之后,我們各自坐著玩手機了,沒再說什么。
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我準備起身說:“我們進去吧?!?p> 楊老師突然附在我耳邊有些神秘地問:“伊老師,你認識那邊那位先生嗎?”
我順她視線看過去,目光所致,正是那邊跟幾個衣冠楚楚的人一起走向電梯的人——衛(wèi)極。
他似乎在跟旁邊的人討論什么,而目光卻透過那人,直直的,看向這邊。
“中間長相最好的那位,他從進門無意中看向我們這邊之后,就一直往這看。我確定我不認識他,那他看的應該是你了?!?p> “伊老師認識他嗎?”
隔著偌大的大堂,眸光與他的相遇,驚訝之外我竟有些心虛,迅速調(diào)開視線,我假裝淡定:“不認識?!?p> 楊老師半信半疑:“真的不認識嗎?我看那個人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樣,還以為……”
“可能他認錯人了。”
楊老師還想說些什么,我搶先說:“走吧,我們上去吧?!?p> 說完,毅然轉身往另外一邊電梯走去,直到進電梯,都沒再回頭。
海夕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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