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節(jié) 高陽奇峰

　　紅氏倚在老王叔牽拉的騾車旁，靜靜地看著與二虎放對的這個人；他的的樣貌若不是一副牙齒突出在薄薄的嘴唇外面，一個酒糟鼻頭又陷入了寸許，出了號前額遮住了如此美好的陽光，倒真是一位潘安似的俊俏郎君。

　　再看他手中的一對流星鎚，紅氏心里倒是驚訝不已。要知道，臨陣對敵能夠使得一手軟兵器的，無一例外都是高手，看這個人的一對鎚頭煞是好看，兩個鎚頭是一陰一陽，其中的一個鎚頭，差不多有香瓜大小，鎚分八瓣紫金打就。

　　在他的鎚鏈上，纏著紅絨布，平日圍在腰間絲毫看不出形狀，流星鎚的另一條更是出奇。紅氏聽師傅講過，知道那是一件在江湖上極為罕見的奇門兵器；它同樣為紫金打造，呈人的五指狀，兵器的名字叫做“撾”。

　　如果被李赤心見到將鎚撾扣合在一起，他立即就會驚叫，“誰會這么齷齪，這簡直就是一只人手抓著個大號的高爾夫球”。

　　常戎是御馬監(jiān)的奉御，他也是護(hù)衛(wèi)御駕的貼身‘五常’之一。老二常祿、老四常喜因為護(hù)持皇帝，被賊人的鳶尾針?biāo)鶄?，常戎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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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長順與劉體純呆立在院里正自想著心事，忽聽院門“吱扭”一響，竟然是那個老醫(yī)士去而復(fù)返，二人暗叫一聲慚愧，劉體純更是心中不安，自己身為大將值此緊要關(guān)頭卻神游物外，真是該打，二虎上前問道老者道：“不知再次勞動老人家，所謂何事？”

　　老者皺了皺眉頭，王長順的心念一動緊跟著就是一緊，就見老先生向劉體純說道：“好漢，我有一句不知進(jìn)退的話，原不該說，只是事在危急，嗨！不得不說了……”

　　王長順連忙上前躬身施禮，“先生有事盡管講！不過我等并不是什么好漢、孬種的，只是出門在外遇上了強(qiáng)人……”

　　老先生拎著藥匣微微頷首，他止住王長順的話頭，“這位姑娘老朽是無力回天，不過按著我在屋中留的方子……，在她咳血之后尚可保十日的性命……還是準(zhǔn)備給她料理后事吧?！?p>　　他也不看院中兩人的眼神，自顧自地說道：“還是盡快離開此地，否則你等人人有性命之憂……”

　　老醫(yī)士說罷轉(zhuǎn)頭就走。他前腳剛剛出了院門，就聽見屋內(nèi)一聲驚呼，“夫人咳血啦！快來人，救人吖！”

　　老王叔與二虎一同闖了進(jìn)去，進(jìn)到屋中只覺藥香撲鼻，王長順緊張去看主母紅氏的傷情，劉體純則是忙著在屋內(nèi)找尋老先生留下的藥方。

　　“這個嗎？”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劉二虎連忙奪過小丫頭手上的藥箋，急急地叫著，“老王叔，你在這里照料主母，我這就去抓藥！”

　　“二虎”王長順回身一把扯住劉二虎的衣袖，從懷里掏出剛才買走騾的錢，“切記不要生事！快去快回，我馬上也要去拜拜碼頭……”

　　劉體純悶悶地“嗯”一聲，他拿了銀兩，轉(zhuǎn)身挑簾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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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陽建邑于戰(zhàn)國時期，西漢高祖六年始置高陽縣，屬涿郡；永壽年間置高陽郡，為郡治，縣屬高陽郡。因其“居高建瓴，控三山而帶兩溪，噤喉水陸，屹然險固，又雄視上游一巨鎮(zhèn)也！”所以在開元十四年置高陽軍，為軍治。宋至道三年縣改屬順安軍，高陽為軍、縣治；后在明洪武元年，高陽縣歸北平布政使司所轄；復(fù)二年，改屬安州。此時高陽歸保定府治下的安州管轄。

　　孫稚繩被罷黜后，立即出京歸鄉(xiāng)，他謝絕了門生故舊的一切約請，只帶一僮一仆乘著牛車，悠然而返高陽，伴隨主仆三人的無非是一些書籍手稿，阿堵物等一概全無，所以他們?nèi)说挂膊粨?dān)心有強(qiáng)人剪徑。

　　“出門十一載，自己這個游子終于歸根啦！”看到了城門，孫承宗跳下牛車，一時間，止不住淚濕了眼眶。

　　扶額回顧來時路，愷陽老人一聲慨嘆，“高陽，北直隸之奧區(qū)也。城扼于山，溪亂于石，其巔崖律崒，急流驚湍，若有抑郁不平之氣者焉。故地當(dāng)中，今天下亦多故矣！”

　　“老爺！我們到家了！”忠仆伺候?qū)O承宗在一大石旁坐下，主仆三人環(huán)顧高陽縣城之巍峨，不由唏噓。

　　孫稚繩更是感慨萬千，“想想崇禎以還，自己殫精竭慮改革軍事、政體，然天意使然海內(nèi)騷然；群不逞之徒，假名義而便己私者，所在皆是。延郡菁密，盜藪潛滋，始而行劫殺人，繼且據(jù)城稱變，閭閻蕩滌，村市為墟?！?p>　　想著自己的過往，孫稚繩自己只剩了苦笑，“吾民顛沛流離之苦，有不忍言者，官吏奉令來駐是邦，蒐討軍實；然里豪巨憝，既禽獼而草薙之矣。其惴軟脅從者，則傳檄各邑，諭之歸農(nóng)。民盼邇來幸稍安輯，郡企得與此邦賢士大夫相接晤，溫純樸茂者，藹然有延平、豫章之風(fēng)，又未嘗不欽而敬之?！?p>　　越想自己越是躊躇滿志，“兵事既戢，吾曾望文治以興，盛世之修，想想自己到那時，亦可應(yīng)邦人士請序于余……，可如今自己被黜歸治，維狼狽爾！瘡痍之甫復(fù)，而民治之日休也，撫今追昔，憂兮厥成。”

　　青衣粗袍的孫稚繩站起身來，慨然長嘆之際，卻聽到身旁官道上，一陣馬掛鑾鈴之聲，回身看去，只見一條威風(fēng)凜凜相貌堂堂的大漢，身前背挎著一個大號的背囊，身后牽著一匹神駿非凡的烏騅馬正笑吟吟地向自己走來。

　　這個滿面征塵的大漢，沖自己一抱拳道：“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老先生可以此為序，究其山川形勢，與夫世變所經(jīng)，概略玉書。使后世之覽者，亦將有盛衰興復(fù)之感歟！若有例別條分，征文考獻(xiàn)，則自有在事諸賢之序在，補(bǔ)茲不贅?！?p>　　他見大漢相貌不凡，心中生喜，也是抱拳回禮，只聽大漢繼續(xù)言道：“韓昌黎曰：‘莫為之前，雖美弗彰。莫為之后，雖盛弗傳?！噬谱髡弑卮跎剖?，而后一邑之政事文章，嘆觀止矣。愚嘗考舊志，云：高陽承有宋理學(xué)之盛，儒先輩出，人文薈萃，民樸俗醇，禮教燦然?！?p>　　大漢見孫稚繩滿眼贊許之色，進(jìn)一步言道：“老先生何不修邑志，瀝民情，使賢君聞過則竊心焉喜！愚以為，此亦是禮教之一端也。而知親賢樂利之所由來者遠(yuǎn)，不亦善乎！吾觀先生正人也，延聘孝廉、卓人總其成志。以期高陽先賢之流風(fēng)馀韻，遠(yuǎn)而未湮，在人能自得師耳。孟子曰，豪杰之士，雖無文王猶興。其是之謂乎。故立德、立功、立言三者俱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