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曉青 美麗婚妙下的平常內(nèi)衣

　　羅江眼中的王曉青幸福又美滿：老公、房子、位子都有了，至于孩子、車子和票子將來總會有的，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呢？

　　但是在王曉青昂貴的婚紗之下，穿著的卻是一套平常的內(nèi)衣。這樣的事情，王曉青自然不會跟羅江說，能看到她內(nèi)衣的除了章麥可，也就沒有別人了。

　　換言之，一場婚把王曉青給結(jié)窮了。

　　按說結(jié)婚這種事，在中國的習(xí)俗男方家里總要拿出點錢來。當(dāng)章麥可將電話打到村里的小賣店，跑步來接電話的老爹聽說兒子在深城要結(jié)婚了，上來卻是這句話：你弟也快要訂婚了，對方要好幾萬元錢，我還不知道到哪里去給他湊這筆錢。你找了個通情達理的老婆，不找我們要彩禮，實在是好呀。

　　聽到父親這樣說，本來想找父親拿點錢的章麥可無法張口，他深知父親的困境。

　　湘西靈山秀水，資源豐富，但是除了田里的稻子和樹上的果子，家里實在不知道還有什么可以賺錢的。父親天天下田干活，到年底可以賣點米。

　　所幸麥可的媽媽是一位裁縫，手藝還挺好，方圓十幾里的人都來找她做衣服，麥可上大學(xué)的學(xué)費基本上都是媽媽一晚晚在縫紉機上踩出來的手工費。因為長年趴在縫紉機上，腰駝了，眼睛也不行了。而她媽媽真正擔(dān)心的是，越來越多的人都去上海、江浙和廣東打工去了，她的裁縫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

　　麥可的大哥麥青則在BJ建筑工地上打工，學(xué)會了木匠手藝，娶了個河北妹子，剛剛出世的女兒要有人帶。麥可的媽媽生意越來越少，身體也無法承受天天趴在機器上的代價。她就收起縫紉機，在家里看這個小女孩子，養(yǎng)了幾十只鴨子。好讓老大兩口子安心打工。他們還想掙錢在老家起樓房。

　　麥可的弟弟麥?zhǔn)焐铣踔袝r成績也不錯，考上了縣一中，那時麥可已經(jīng)在一中上學(xué)，父母親無論如何承擔(dān)不起將兩個兒子都送去上學(xué)的費用，聰明的弟弟只好呆在家門口中學(xué)上學(xué)。這樣的學(xué)校一來老師不行，更重要的是學(xué)生大部分都無心向?qū)W，弟弟再聰明卻找不到合適的師友，一天天地混下去，自然考不上大學(xué)。

　　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麥可和王曉青一起去了深城，王曉青性格大咧咧，走到哪朋友都多。1996年，大華公司隔壁的康佳工廠要人，王曉青就把高中剛畢業(yè)麥?zhǔn)旖榻B進去當(dāng)工人。

　　更巧的是，后來工廠到湖南招了不少高中及中專畢業(yè)的女工，老鄉(xiāng)也多。麥可的弟弟麥?zhǔn)炀秃捅緩S一位女工好上了，也開始談婚論嫁。不過，對方家里全是三個女兒，自然不可能像王曉青一樣，一分錢不要就嫁給麥?zhǔn)臁?p>　　老爹為弟弟發(fā)愁，卻不為自己打算，麥可一點都生不起氣來，因為他知道老爹已經(jīng)盡力了。麥可1990年上大學(xué)時，老爹東挪西借籌來150，加上媽媽的存款150元，總算給他還了300元錢。除了路費及學(xué)費已經(jīng)沒有所余無幾，好在學(xué)校每個月還有飯菜票派，但是30斤糧票、25元菜票哪里夠吃呢？每到月底，麥可有時一天就吃一頓飯，等待月初學(xué)校發(fā)飯票時再大吃一頓。

　　事實上，麥可和王曉青的認識與熟悉就在大一第一學(xué)期國慶節(jié)。那一年，全國的高校剛剛開始軍訓(xùn)。在經(jīng)歷一個月的軍訓(xùn)之后，大部分同學(xué)都慌不及地回家。麥可自然不可能回家。父親給他的300元里，交通費只可能往返一次，不可能有多的路費。王曉青也不回去，她受夠了繼父，自然能不回去就不回去。兩個人在食堂碰上了，王曉青早就注意到了高高大大的麥可。

　　盡管家里沒有多少錢，但是感謝承包責(zé)任制，父親種的稻子足夠三個兒子吃了，雖然好米都拿到集市上去賣了。麥可三兄弟只要一回到家，就要幫助父親干農(nóng)活，上山砍柴，幫助媽媽收拾菜園子。足夠吃飯的米飯和充分的體力勞動，麥可兄弟們都長得高高大大，很陽光帥氣。

　　兩個人在打飯窗口碰上，王曉青是班上的文體委員，向來大方，主動招呼了一聲。而麥可在高中時幾乎從來不和女生打交通，只是靦腆地朝王曉青點點頭，接著就找食堂師傅打了三兩米飯和一份青菜，又沖王曉青點點頭就走了，他還要急著去打一碗食堂里的免費湯，要不然一天下來肚子要餓死了。

　　原來，麥可剛上學(xué)，軍訓(xùn)運動量又大，還沒到月底就沒有多少飯票了。好在宿舍另外三個同學(xué)家境都不錯，剛上學(xué)大家也都聊了聊自家情況，三個人走的時候就主動把各人余下的飯票留給了麥可。但四五天的假期呢，麥可必須省著點用，否則就不夠撐到假期結(jié)束了。

　　王曉青當(dāng)時也沒有留意，誰料第二天他倆又在食堂碰到了，麥可和前一天一樣，又打了三兩飯和一份青菜又走了。第三天，還是如此，王曉青留意到了。她之前多少也聽同學(xué)說到過麥可的境況。王曉青盡管和繼父關(guān)系不好，但他們的矛盾主要集中在繼父喝酒之后老打媽媽這件事上。至于錢，繼父不會多給，但上了大學(xué)之后，除了路費，繼父每個月還給她20元錢，在同學(xué)當(dāng)中算是比較多的零花錢了。所以，王曉青自然不缺這份買菜錢。

　　這一次，王曉青沒有走到離麥可很遠的桌子吃飯。相反，她打了好幾份肉食，走到麥可面前：“章同學(xué)，一起吃飯如何？我一不小心打了太多菜，你幫我吃一點吧，要不然吃不完太浪費了?！?p>　　兩個人就從這第一次分享的紅燒肉開始，感情慢慢升溫。

　　王曉青從大學(xué)時就知道麥可家是指望不上的，自己家里繼父的官越做越大，已經(jīng)升到了他們那個地區(qū)的政法高官。但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是不肯再去找他要錢。

　　兩家家長都沒有錢支持，王曉青的性格又一貫好強。盡管是福利房，那房子總價也要20來萬，三成首付要六萬多。她和章麥可畢業(yè)之后1994年到深城，兩個人一開始加在一起每月能賺七八千，依老家的標(biāo)準(zhǔn)看很高了，但是去掉房租吃飯打車余下也沒有多少。王曉青多多少少還存了一些，麥可大哥1996年結(jié)婚，大嫂家那里也要彩禮，麥可給了父親兩萬，其中一萬元還是他找同事大強借的，因為他深知父母的家庭。

　　 1997年，麥可剛把借的這一萬元還給大強。這一年，公司可以申請福利房，他和王曉青準(zhǔn)備買房。麥可根本就沒打算找父母要錢，好在只要湊齊首付，月供對于他們倆來說問題不大。王曉青剛升了部門經(jīng)理，一個月賺個一萬左右；麥可沒有升官，不過加薪了，月收入加在一起也有兩萬左右。王曉青存了五六萬元，但麥可身為男人，房子不可能全是老婆一個人出錢。

　　沒辦法，麥可又去找大強借錢。大強子父母是上海公務(wù)員，又是獨子，家境不錯。大強子又天性豪爽，是那種有錢就花光的性格。

　　聽說麥可要買房娶老婆，爽快地問麥可：你要多少？麥可本來想說還借一萬，想想買了房還要裝修，還要辦婚禮，咬咬牙就說兩萬吧。沒想到大石慷慨地說：兩萬夠不夠？我這里有三萬，要不你干脆都拿去吧，反正我現(xiàn)在也不買房，也不結(jié)婚。

　　就這樣，王曉青和麥可花光了兩個人的存款和借來的三萬元，終于有了自己的家和房子。在銀湖會議中心請深城的朋友們吃完結(jié)婚酒之后，兩個人的口袋里只余下5000元。

　　為買房背了三萬元債，再加上每個月都要還5000左右的房貸，盡管是新婚，麥可的心情似乎怎么也好不起來。倒是王曉青，天生的樂觀，天生的啥都不怕，她躺在麥可的懷里，豪情萬丈地對老公說：“你看，我們出來工作四年，就有了房子。將來，我們還要住別墅，開豪車，兒女雙全，一定會比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都過得好。眼下這點小債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