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要在入眠前反復思考這一天做了什么蠢事,在思考中被懊悔不甘反復折磨時,再發(fā)現(xiàn)這種掙扎無濟于事。
我?guī)缀跻研厍暗谋蛔訑Q成一團,“三思而后行”是十分有理的,尤其是我這樣先行再三思的人。今天在車上發(fā)生的一切我都感覺十分的不真實。
他顯然是被我問到了,我當時就想從山上跳下去,我在做什么?我在和一個哥哥說,她的妹妹是不是喜歡他!
潛溪的表情變得十分僵硬,他愣愣的看著我,我也愣愣的看著他。我究竟是怎么了,總是不由自主的緊張和沖動。
我低下了頭,轉而又看向窗外:“是我多管閑事啦,太荒唐,當我沒說吧?!?p> 我不敢看他的表情,果然他沒有接我的話。我一時心灰意冷,覺得自己很不識趣。
“我和方筱,不是同一個爸爸媽媽。”在氣氛冷到冰點的時候,他淡淡的開口了,像是要講故事的口吻。他把手抵在方向盤上,靠在車座上說著:“我還很小吧,我八九歲的時候,她的媽媽就牽著她嫁進了我們家。所以,她和我沒有血緣關系?!?p> 沒有血緣關系……
“她很活潑,小小的,討人喜歡。我從來只把她當做妹妹。我的母親生下我后很早就離開了人世,但阿姨對我很好,視如己出的照顧了我四年,真的讓我明白有媽媽是什么感覺。我們雖然是重組家庭,但不知情的外人看來,是很幸福的一家四口。那幾年是我記憶里,最幸??鞓返膸啄炅恕!?p> 他雖然淡然的在說著,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但他的神色卻有些凝重?!盀槭裁?,只有四年?”
他看了我一眼:“那天,方筱的爸爸爛醉著上門糾纏,想要和阿姨討要生活費。在動手毆打阿姨的時候,將阿姨推了出去。”
我驚訝的捂住了嘴,“所以方筱的媽媽……”
他輕輕點了點頭,“那天爸爸上著班,我和方筱上著學,只有媽媽一個人在家。好在方筱太小,沒親眼看見那么殘忍的畫面。但不好的是,我又失去了一個媽媽?!?p> 我不敢接話,甚至有些自責為什么問剛才的問題。他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fā),“你怎么比我表情還沉重了,沒事兒的,都過去太久了?!?p> 他又把手搭回方向盤繼續(xù)說著:“我的爸爸在我十七歲走了。在我快成年的時候走了。他是個很好的父親,身前生后都為我打算著,我從來不知道,他給我買了多少保險,甚至給我存下了多少的錢,還留下了房子。他或許早就在我還沒出生時就為我準備一輩子的生活?!?p> 我側靠在車座上看著他的臉,他的眼角隱隱有淚光,也許是我的錯覺。“我意識到,和我一樣從此孤單的人,還有方筱。所以我作為他唯一的哥哥,我有義務我也必須負責任照顧她的一生,報答阿姨的也好,我不能讓她獨自生活。爸爸走了的第二年,她就去藝術學校學習舞蹈,而后送她比賽出國。她或許分不清依賴和喜歡,我能察覺的到,但我從來沒有和她好好談過。”
沒想到他把話題又繞了回來,我一時語塞,支支吾吾的說著:“其實……你不必和我說這么多……我其實……”
“我十八歲后就去了警校,一直都是孤單的一個人?!?p> 我倒是愣住了,就像是得到了答案的那種空洞。在這空洞的間隙里我又在想著,我為什么要問。
他揉了揉我的頭發(fā),“還難受嗎?”我搖了搖頭,他便發(fā)動車子,一路貼著山回了H城,直到送我到家樓下,他還在說著:“案件調(diào)查很快就會出來,有想知道的,或者知道了什么記得聯(lián)系我。”
我都不知道我是點了頭還是說了“好的?!毕胫s緊逃離轉身就進了大廳。
安保室的大叔正站值,看見我跑進來往我身后瞧了瞧,輕輕的問我了一句:“男朋友嗎?”
我本來就十分愧疚,大叔這么一問,我更是又羞又愧,沒來得及回話就進了電梯。
房間里的落地燈也亮著,再加上我的小夜燈,房間不是特別的暗。經(jīng)歷了回想之后的掙扎,我望著天花板發(fā)呆。
想起他在落地窗前說的話,心跳又快了起來。
我喜歡他嗎?
我實在不敢確認,我從小學舞,唯一接觸近些的只有薛林。我不懂喜歡和愛是什么,所以我不敢妄下斷言。
更何況潛溪救過我,或許我的態(tài)度,只是比感恩更加感激。這也不能妄下斷言,所以我實在不太清楚自己的真實感覺。
我覺得暖心的是,潛溪不和我藏什么秘密。他愿意把那些自己傷痛的過往和我分享,何嘗不是告知我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就算我今天話出荒唐,他也愿意和我解釋。這讓我在羞愧之下還有些溫暖。
我正想著出神,我的手機響了起來,“寶貝!”
薛林真的無時無刻不充滿著活力。“寶貝!你聽得到嗎?”
“聽得到聽得到,你說吧怎么了?”我閉上眼睛仔細聽著。
“明天什么日子?”
明天?十一月末了?!拔业纳眨俊?p> “看來你還沒被砸傻了。”
這個月迷迷糊糊的竟然快結束了。
“明天記得來公司找我,我?guī)愠鋈コ燥?,我已?jīng)訂好餐廳了?!?p> 往年,都是悠悠和公司里的人陪我慶生,今年……
我睜開眼睛,一邊說著一邊翻了個身:“好,我知道了?!?p> “明天見,寶貝?!?p> 他總是愛胡亂叫稱呼,“別鬧,明天見?!?p> 說完我就把電話掛了。掛了的那一刻,手機日程提醒響了起來,已經(jīng)過了零點,果然到了我的生日。
悠悠什么時候能清醒呢,今年只有我和薛林了。
想到這里,情緒又不好起來。記得在哪里看過一個說法,在夜間人的感性總是占主導,在白天理智就回來了。
我想著悠悠的傷,又想起今天看見的肇事車輛。悠悠一直人緣好,不得罪人。
悠悠做了什么,能讓這個人不顧自損八百的瘋狂想要傷害。
想到這,手機又響起了提示音,并接連響了兩聲。
我打開一看,一條來自薛林。
“生日快樂!”
一條來自潛溪。
“晚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