佰萱終于重回伯爵郡,但她對這里沒有絲毫留念,有的只是被家人和仆人冷落的失落。下車后,她跟在彭叔叔身后,不知道從多久開始她就不再牽他的手,尤其性別意識越來越強,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認為他只屬于任葵掌主。她回頭看了眼斬鈺,總是不自覺地拿這兩個男人對比一番,然后發(fā)現(xiàn)斬鈺擁有那對健碩的羽翼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跟彭叔叔相比。
伯爵郡沒有任何人出來迎接小主人,他們倒像是不請自來的遠方賓客,也就走到大廳時才見齊管家搭乘電梯趕過來,正好將他們接上去。
房門打開,面容憔悴的Collins一眼便看見了佰萱,“這是你最后一次見到媽媽,有什么想對她說的話一定說出來。”
“是的爸爸?!彼苊黠@的感覺到自己與父親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淡了很多,但無論如何,她還是得聽從他的安排。
“斬鈺也一起進來?!?p> 季易茹躺在病床上,面色和嘴角泛白,體內(nèi)的血液像是凝固靜止了一樣,讓人很難感覺到她的氣息。佰萱開始感到害怕,因為她感覺到母親周圍的一切都透露著死一般的寂靜與冰涼,她不知道死亡的感覺,但又覺得跟它如此逼近。走到床前,佰萱輕輕喚了她一聲,只見她緩緩轉(zhuǎn)過頭來,虛開著那雙混沌的雙眼。
“都長這么大了,”她的眼睛泛著空洞,“我很欣慰,當初他們都反對你的降生,但我說你一定會是個好孩子,我一定要證明給他們看,所以看,是我贏了?!?p> 她不理解母親的這種勝負欲,現(xiàn)在看著生母奄奄一息的模樣,倒覺得替她惋惜?!澳銈兺耆梢赃x擇另一個方式生育我,如果我不是王儲最佳人選,你們還可以把我換掉,但你們沒有?!?p> “你不懂,我們希望你是一個正常而且健康的孩子,最好可以像其他吸血族人一樣活到幾百歲,而不是幾十歲,也沒有誰會替代你的位置,你永遠是我們唯一的女兒,所以等我走了之后,答應(yīng)我,要好好照顧你爸爸,他也……”
“別說了。”伯爵打斷了她。
佰萱能夠看出母親正強撐著自己脆弱的神經(jīng),似乎隱瞞著什么事情。
“斬鈺,你過來?!奔据p咳了兩聲。
佰萱看著斬鈺走上前來,她不明白他留在這里有何意義,但卻莫名其妙感覺到他身上某種說不清楚的氣質(zhì)足夠引起她的注意。這時,父親代替母親,開口道:“你應(yīng)該知道,斬家是月王族欽定武將之家,所有直系血親必須誓死效忠月王。不過到了斬恒,也就是你爺爺那里,也就是月王族與公冶家族聯(lián)姻時,月王族外戚谷羅奪走政權(quán),自此,斬家隱退,直到你的出現(xiàn)。如今,你父親斬津正在打探當年月族權(quán)貴的行動線索,以期重建月族,而你們就是拯救月族的唯一人選?!?p> “這就是你們把他任命為第一侍衛(wèi)的原因?”佰萱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斬鈺,頓時心生敬仰,不像從前那般瞧不起他。
“沒錯?!?p> “但為什么不把月族合并,要我去當一個早就被歷史推翻的月族的首領(lǐng)?”
“領(lǐng)土合并只會是戰(zhàn)爭導(dǎo)火索,現(xiàn)在敵人在暗處,誰都不能擔保公冶王族一定取得勝利,就算戰(zhàn)勝,也會受到大陸的制裁。所以只有你們和掌主聯(lián)手才有希望從根本上戰(zhàn)勝敵人,目前王族的經(jīng)濟和政治大權(quán)必須是掌主掌控,而你要做的是借助月族勢力,輔助掌主應(yīng)對敵軍?!?p> 佰萱依舊分別看了看父母,再看看斬鈺,顯然,斬鈺早就知道了Collins夫婦的目的,但她自己卻還蒙在鼓里。作為一個生來要強的人,她不甘永遠排在表姑之后。
季咳了幾聲,又繼續(xù)說:“你切不可挑起任何戰(zhàn)爭,人民只會擁戴維護和平的領(lǐng)袖,而非窮兵黷武的暴君?!?p> “我不會。”話語既出,連佰萱自己也開始自我質(zhì)疑。
母親的眼睛依舊黯淡無光,“看看他們把你培養(yǎng)成了什么樣子……”她本想舉起手最后摸一摸女兒的臉,但事實上她只動了動食指和中指,便立即陷入昏迷。
……
接下來每天,佰萱照例探望病重的母親,她再也沒有睜開過眼,更別提說上幾個字。在此期間,孫思遠和他父親來過幾次,在長輩們面前的他看起來和其他貴族子弟毫無二致,她甚至差點忘了那天他出格的舉動。
“我覺得她一定能感知周圍的一舉一動,就算她的意志不那么清醒。”孫說。
她小心翼翼地折掉一枝布滿霜雪的枯枝,又折掉上面那些脆弱細小的分枝,“但即便是那樣又能如何,不能自由活動始終是無意義的。”
“只要人會思考,那什么東西都可以有意義?!彼麑W著她的樣,也折掉了一枝枯枝。
“不,你錯了,思考總是太短暫,人更多的時間應(yīng)該是在行動,只有頭腦遲鈍的人才會思考得更久,”她用手上的枯枝,在地上寫上了“思考”二字,“就比如我現(xiàn)在,哪怕我再怎么反復(fù)訓練手速,手速永遠也趕不上它在我頭腦里成像的速度?!?p> “誰說思考很久的人頭腦一定遲鈍了?難道不是因為他們思考得更多和更深入嗎?”他寫了一個“深”字。
她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但卻不甘心自己理虧,于是又說:“無論如何,誰的思考能力都沒我強?!?p> 他突然奮力扔掉手上的枝條,急促地朝房里走去,撇下她一人留在白雪皚皚的空地里。她轉(zhuǎn)過頭看他寫的字:百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