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少女春桃一

　　“春桃??！家里還有桃花酥嗎？給我包上一包，明天去走親戚?！币幻峙值闹心甏髬?，用一只擼著袖子的胳膊擦額頭上的汗，一只手拿著除草的長鋤頭，一邊氣喘吁吁地站在一戶農(nóng)家門前，看著院里正在曬豆角的張春桃說道。

　　現(xiàn)在正值七月中旬，是最熱的天氣。上午快十點的時候，在地里干活的人趁著太陽未高升前趕回家，以免曬傷中暑。

　　菜地里豆滕上結(jié)滿了長豆角，吃不完，被張春桃拿來做酸豆角。需要把用配料煮熟的豆角，撈出來瀝干水分，再放入瓦罐中腌制。

　　聽到有人叫自己，張春桃放下手中的籮筐。

　　“沒有，需要現(xiàn)做。嬸兒，晚上再來取?！?p>　　胖大媽愣了一下，“噢！好。”說完開始一只手翻找身上的口袋，摸出幾塊零錢出來。“這是酥餅的錢，春桃收好。”

　　張春桃推辭：“不值幾個錢，快收起來?！?p>　　“你這丫頭說什么話呢！面粉不要錢？豬油不要錢？你要是不收，我就到鎮(zhèn)上商店里去稱上一斤回來。以后，再也不到你家要糕點了?！迸执髬尫浅Ｉ鷼猓瑒e人付出了勞動，這錢是該給的。

　　“來來來，春桃拿著，晚上我來取?！迸执髬層舶褞讐K錢塞到張春桃手里。

　　這老張家做糕點的手藝真不是蓋的，每次，自己拎著張家特制的糕點去走親戚，親戚家哪個不熱情地把自己迎進(jìn)門。就是大兒子在大城市娶的兒媳婦，吃慣了那么多好吃的東西，對自己拿去的糕點也一樣眼巴巴地望著。

　　盛情難卻，說多了傷感情，張春桃收下這錢。張父張母做完地里的活，隨后也回家了。張春桃把剛才的事給爸媽說了一嘴。

　　張父張明義，喝著張春桃端給他的用薄荷泡制的涼白開水。這茶水事先在自家水井里冰鎮(zhèn)了一下，現(xiàn)在喝起來，清清涼涼的，特別解渴解熱。

　　張明義咕嘟了一大碗，用衣領(lǐng)胡亂擦了一把臉，解了熱，才說到：“桃兒?。≡圩鲞@幾塊餅不值幾個錢，以后別再收人錢了?。±侠罴夷昴隁⒇i的時候，都給咱家割了一大塊的豬肉。”

　　張春桃有點委屈，“我也說了呀！可她不聽，我有什么辦法。”

　　“春桃，春桃，快來爺爺這里，爺爺給你帶了好吃的東西回來?！睆垹敔斂钢z頭一回到家，就在門外大聲喊著自家的孫女。

　　張春桃聽到爺爺?shù)穆曇?，立馬飛奔出去，看到站在門前樹下的爺爺手上有一包用桐樹葉包裹的櫻果（一種可以吃的酸甜野果）。張春桃打開一看，里面摘滿了滿滿一大包的紅色櫻果，偶爾夾雜幾個青色還不成熟的果子。

　　“爺爺，一人一半，你也吃。”

　　張爺爺樂呵呵里地笑著說：“不吃了，爺爺在摘的時候，已經(jīng)吃過了?！?p>　　“爺爺，我看看你的手?！睆埓禾铱粗鴱垹敔敳紳M老繭還有幾道被刺劃傷的手，心疼地說道：“爺爺，你看你的手都被櫻果上的刺給劃成什么樣了，這還流著血呢？我去拿點酒精給你消消毒?！?p>　　“還是我大孫女疼我?！睆垹敔斎ハ戳耸职崃藗€板凳過來，坐在桃花樹下。等了不上一會兒，張春桃端著一碗自制的涼飲，另一只手拿著藥用酒精過來。

　　沒有棉花之類的東西，張春桃直接把酒精倒在爺爺手上，抹開。

　　“春桃，年秋還上學(xué)不。爺爺這里也存了點錢，你拿去?！睆垹敔斂粗呀?jīng)長大快十六歲的大孫女，也許過不了幾年就要嫁人了。

　　張春桃手上的動作不停，“不了，爺爺，我想好了，早點出去打工賺錢。再說我的學(xué)習(xí)不好，沒有考上城里的高中，自費的錢不是咱家可以承受得了的。我聽說，可以邊打工邊上夜校，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學(xué)著，也可以考大學(xué)。”

　　張爺爺又開始嘮叨陣年往事，“唉，想當(dāng)年，我們家祖上也算是大戶人家了，家里往上數(shù)，也有先祖做過皇宮里的御廚，后來皇帝沒了，先祖趁亂逃了出來。憑著一雙手的本事，開起了館子。代代相傳，直到我祖爺爺那輩，憑著手上功夫了得，日子一直過得紅火，家中還有下人伺候著。

　　不想，當(dāng)年的匪患，一場大火，把偌大的家燒沒了，只活下了你曾曾祖爺爺與曾曾曾祖奶奶。此后的生計，就艱難了起來。我們家也一厥不振，現(xiàn)在連你上學(xué)也供不起了?！?p>　　“爺爺，至少現(xiàn)在不像爺爺那個時候，吃不飽，穿不?了。你看，我們家的廚藝一直都有流傳下來。從七歲那年，爺爺教我練習(xí)做糕點，到現(xiàn)在為止，我也學(xué)了不少祖?zhèn)鞯氖匙V。大不了，以后，等我賺了錢，開一個館子，爺爺去給我打下手，你說，好不好?！?p>　　“好好好。只有我的孫女完全繼續(xù)了爺爺?shù)氖炙?，我就等著做那個什么廚師長，在后面指揮你。”張爺爺樂呵呵地說道。

　　“春桃，去撿點柴火回來，家里的干柴不夠了?！贝禾业膵屽X菊花從廚房里向外探頭喊道。

　　“知道了，馬上就去?！睆埓禾覒?yīng)了一聲?！盃敔?，涼水不夠喝了，堂屋里還有?！?p>　　“嗯！，知道了，快去，省得你媽一會兒又得說你懶?！睆垹敔敶叽?。

　　飯桌上，張父張明義問張春桃：“桃兒，你想好了，我就給你聯(lián)系，跟著同鄉(xiāng)一塊出去打工。若是想上學(xué)，我就去借點錢。”

　　張春桃搖頭：“弟弟還在上小學(xué)，花錢的地方多著呢！再者今年大旱，地里的收成不好，也賣不上錢，總不能一家子全靠吃著陳年薯面過活。我已經(jīng)想好了，早點出去做工，趁著暑假，還能把弟弟的學(xué)費掙出來?！?p>　　家里為了供姐弟兩上學(xué)，把能借錢的人家都借了個遍。張春桃實在不想，爸爸提著糕點每次低三下四地向親戚們借錢，回來時垂頭喪氣的模樣。才四十出頭的人，看著飽經(jīng)風(fēng)霜，日曬雨淋的像五六十的人。

　　晚上，住隔壁山頭的李嬸過來取糕點，也說了一句春桃上學(xué)的事情：“桃兒??！嬸也說一句話，你若是上學(xué)沒錢，就來嬸家借，等你打工賺了錢再還給嬸也行。我家華子樣樣在行，在外面，也吃夠了沒有學(xué)歷的苦，硬是熬了幾年，拼著頭腦靈活，才提拔個小管事當(dāng)當(dāng)?！?p>　　“謝謝嬸子，我已經(jīng)決定了，要跟著隔壁家的初夏姐姐一塊出去。到了外面，一樣可以學(xué)習(xí)?！睆埓禾揖芙^，李嬸家已經(jīng)幫了自家很多的忙了，次次借不到錢，都是李嬸給借的錢。

　　李嬸熱心腸，可她的兒子有點斤斤計較，兒媳也不太待見婆婆總是借錢給不相干的人家，春桃有時路過她們家時，聽到過一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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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柳梢，張春桃坐在桃樹頂尖上的一根粗樹枝上，背靠樹干乘涼，靜靜地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還能看到月亮上面的桂樹。

　　“你在想什么？”桃樹上像童話故事里精靈的小女孩問。

　　張春桃嚇了一跳，差點從樹上栽下來。平日里膽子再大不過的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得不輕。看著下面正坐在露天的床上，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的家人們，好像沒有注意這個聲音。

　　張春桃心有余悸地看著眼前這個，坐在一朵桃花上，比一根拇指高不了多少的縮小版漂亮小女童，身上穿著桃花花瓣做成的粉紅古裝衣服，復(fù)又驚喜：“你是精靈仙子嗎？”畢竟還是少女心性，幻想著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東西。

　　“錯，我是神。精靈是什么，能吃嗎？”小仙子真誠地問。

　　“嗯！精靈也是跟你一樣的小人兒，她們生活在森林里。”張春桃耐心地解釋。

　　“你是桃花仙子，我現(xiàn)在豈不是坐在你的身體上?！睆埓禾液笾笥X地想起這件事。

　　“不是桃花仙，是神。是這樹說你現(xiàn)在比較重?！毙√蚁上喈?dāng)坦率。“幸好，它夠粗壯，才能托得動你。”

　　張春桃起身下滑：“哦！那我現(xiàn)在就下去。”

　　“不用?！碧一ㄐ∠勺柚?。

　　張春桃又坐回了原位。好奇心上來，問個不停：“這世上真有仙子，還有其它像你一樣的仙子嗎？是不是還有電視中演繹的天庭？”

　　桃花小仙有些苦惱：“你怎么問這么多問題？我統(tǒng)統(tǒng)都不知道?！?p>　　“那好吧！換個問題?！睆埓禾依^續(xù)問：“你叫什么？我怎么稱呼你？”張春桃很大膽。

　　“花洛，你可以叫我花洛大人?！弊院诎抵行褋?，就待在這棵桃樹里，花洛看著張春桃哇哇墜地，到她長大成人。

　　自動忽略后面的兩字，“花洛，我叫張春桃，你可以喊我春桃，或桃子都行?！睆埓禾医榻B自己。

　　“我知道，你要稱呼我為神，或者大人?！被逍∪藘簲[出一副高冷的樣子，看著還有些傲嬌?！澳阍谙胧裁?？”

　　“春桃??！你在跟誰說話?！贝禾覌屽X菊花在樹下問道。一集電視劇完，中間要加老長的廣告，錢菊花準(zhǔn)備喊她下來說會話。只聽，她在樹上面嘀咕個不停。

　　“沒有啊，媽，可能是電視聲音太大，你聽錯了。”張春桃搪塞過去。

　　錢菊花聽了一會兒，想想還真是，年紀(jì)大了，耳朵有點不太好使。

　　“春桃想在樹上待一會兒，就讓她待著。反正說來說去，也就那么幾句話?！币患抑鞒雎?，錢菊花就不再管樹上的張春桃，安心地坐在床上看著無聊的廣告。

　　看著沒人再關(guān)注自己，張春桃說著自己彷徨的未來?！按謇锏拇蟛糠趾⒆佣际沁@樣，學(xué)習(xí)不好，就出去打工。我即將也要走上這樣的道路，一半是欣喜可以賺錢養(yǎng)家了，爸媽不用那么辛苦。一半是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有些放心不下家里。我的未來也不知道是哪里？歸宿又在哪？未來的另一半是什么樣？”

　　花洛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她對這個世界還是陌生的。這里的一切同上個世界不同，沒有靈氣，人類沒有法術(shù)，過著普通的凡人生活。

　　“你可以帶上我?！?p>　　“真的嗎？可是我要怎么帶？你離了樹，還能活嗎？你若是被人看見了，怎么辦？”張春桃驚喜后又擔(dān)憂起來。

　　花洛擔(dān)憂這個世界的被幫扶者可能是個話嘮，無奈地說：“你好多問題。你拿著一截桃樹枝，一起帶上就可以了，我會隨著你一起。除了你，別人看不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