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二老爺和三老爺在書房里商議了一個多時辰后,三老爺身邊的一個得力的管事就被叫進了書房,不久,那名管事就披著夜色,在冬日的寒夜里坐著馬車匆匆的出了林府。
裴家既然決定和林家撕破臉皮,拿裴克禮的婚事來算計林家,自然是做了周密的計劃,自從去林家提了親后,裴氏婆媳就把裴克禮父子拘在府中,不許他們兩個出門,害怕被林家算計了,就算是買菜也只讓那個婆子一個人出門在近處匆匆買一些就回去,但是裴氏父子不出門,卻擋不住別人來找他們。
在提親的第三天上午,裴克禮的一個關系要好的賭友上門來尋他,裴老太太本來不愿意裴克禮出面,但是看見來人手里提著的豐厚禮品,還是忍不住貪念,讓裴克禮出來陪著說了會兒話。
當天晚上,夜半時分,一道黑影翻出裴家矮小的院墻,跳上等在外邊的一輛馬車上,直接往江陵城最大的賭坊如意坊而去。
裴氏婆媳一早起來發(fā)現(xiàn)裴克禮不在家,慌忙去找,可是她們雇傭的人尋遍了江陵城的大小妓院和賭坊,直到夜幕降臨,也沒能發(fā)現(xiàn)裴克禮的身影。就在裴家人慌亂成一團時,黑夜里傳來了敲門聲,裴克禮的父親忙沖到門口,可是除了看到一個騎馬的黑衣人遠去的背影外,就只有門口地上的一封帶血的信。
等裴老爺進屋打開信封,首先從里邊掉出兩根手指頭,嚇得裴家女眷一陣大哭小叫,信是裴克禮親筆寫的,他說自己欠了在賭坊放高利貸的幫會八千兩銀子,這兩根手指頭是自己的左手指,若是兩日內還不上錢,自己這輩子就別想再寫字了,言下之意就是右手就保不住了,還一再叮囑不要報官,說這些放貸的在衙門都有線人,若是報官,自己必死無疑。
裴夫人聽完信大哭,指責裴老太太說:
“我當初就說這樣設計林家必定會惹禍,你就是不聽,現(xiàn)在好了,連我兒子的命都要搭進去,你要是救不了我兒子,我就跟你拼了?!迸崂咸珰獾靡还照葤嗟絻合鳖^上,裴夫人立馬見了血,屋子里又是一輪的鬼哭狼嚎。
去林家逼親才兩天,就出了這件事,裴家人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林家干的,林家是江陵的大族,人脈廣闊,錢財充足,想做這件事,不用自己人出面就能輕而易舉的做到,裴老太太此刻也后悔自己被錢財沖昏了頭腦,竟然敢這樣算計林家,可是再后悔也沒用,這會兒別說八千兩,就是八百兩裴家也拿不出:二太太送來的一千兩銀票,有一大半已經(jīng)還了裴家父子在青樓和賭坊欠的賭債。
第二天一早,裴老太太又一個人到林家求見老太太,這一次裴夫人沒跟著,她被一拐杖打破了頭,沒法出門了。
老太太昨晚已經(jīng)知道了三老爺?shù)陌才?,此刻她滿臉笑容的陪著裴老太太說話,還主動說林家正在給二小姐林依穎備嫁妝,必然不會委屈了二丫頭。裴老太太聽了心里暗恨,但是又不敢開口質問,半天才找到機會向老太太開口借錢,老太太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只說要和老太爺商量了才能定,而老太爺這幾天正好不在家,等過幾天他回來了就去給裴家回話,說完就自顧自的開始悠閑的喝茶,還勸裴老太太也嘗嘗這雨前龍井。
裴老太太氣得差點吐血,還過幾天,明天傍晚不交錢,自己的寶貝孫子就得少條胳膊了,今天必須要借到這筆銀子才行。最終,忍得胃疼的裴老太太提出要退了裴克禮和二小姐林依穎的婚事,理由是找人合了八字,二人八字相沖,不可勉強。
老太太聽了,馬上就同意了,還一再說克禮賢侄定能再尋到一位旺夫旺家的大家閨秀,到時自己必定要添上厚厚的賀禮,這話又把裴老太太氣得差點暈過去。
林家派了鄭嬤嬤和幾位粗壯的仆婦跟隨裴老太太回裴家取林依穎的庚帖,只是鄭嬤嬤在掏出銀票前提出,要把二太太裴氏的姨娘順道帶回林家看望生病的二太太,希望裴家人能答應。
裴家當然不想放走這棵搖錢樹,可是她們剛一猶豫,鄭嬤嬤立刻扭頭做勢要離開,頭上還裹著滲血的白布的裴夫人立馬攔住鄭嬤嬤,吼叫著讓老姨娘趕緊滾出裴家,和那個小娼婦永遠都不要再登裴家的門,那老姨娘求之不得,趕緊按照指示滾到了林家的馬車上。鄭嬤嬤這才輕蔑的撥開裴氏抓著她的手,嫌臟似的彈了彈衣袖,掏出八張一千兩的銀票,扔在地上,帶著幾個婆子揚長而去。
第二天,裴家按照約定的時間和地點把銀票放好,傍晚就有一輛馬車從裴家門口疾馳而過,馬車上扔下一個大布袋子,里邊正是已經(jīng)被打得血跡斑斑的裴克禮。
裴家人又是一陣的哭爹喊娘,給裴克禮收拾干凈,包扎好傷口后,才開始詢問這兩天在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裴克禮一邊狼吞虎咽的吃飯,一邊哭著說自己如何被人毆打折磨,還不讓吃飯喝水。末了他開始催促家人趕緊收拾行李,一定要趕緊離開江陵,不然不知道哪天小命就得丟了。說完他還指揮著裴夫人從他那血跡斑斑的衣服里翻出了一張三百兩的銀票,說是那伙人給他去外地的安家費,三天內不離開江陵城,或者敢散布他和林家二小姐換庚帖的事情,定會讓他生不如死。
裴家倒是想告林家,可是無憑無據(jù),而且林家手里還握著裴老太太親手寫下的八千兩的借據(jù),兩方逼迫,裴家在第二天夜里就用兩輛馬車拉著一點細軟和家人,連夜離開了江陵城。
二太太的姨娘被接進林府探望躺在床上的女兒,二太太自事發(fā)之日起,就開始斷斷續(xù)續(xù)的發(fā)熱,現(xiàn)在已經(jīng)面色憔悴,母女兩個抱頭痛哭,那姨娘邊哭邊埋怨二太太不該為了自己走這步棋,連稱是自己連累了女兒和外孫女。她哭完又求著冬梅去稟報老太太,要去福壽堂給老太太磕頭謝恩,冬梅知道老太太正惱著二太太,哪里敢去觸霉頭,便只得好言相勸,讓她先安心住下,等二太太病好些了,再一起去拜見老太太,這才把二太太母女二人安撫住,冬梅也又去安排小丫鬟趕緊煎藥。
林依穎的庚帖拿了回來,二老爺為了讓女兒寬心,便即刻去到林依穎的院子告訴了她,眼睛哭得紅腫的林依穎在聽完父親的話后,又忍不住開始流眼淚,這個時候,心情略感輕松的她才有心情問起二太太的身體,二老爺沉默許久,才說道:
“下人說你母親這兩日一直臥病在床,你得空去看看她,我會安排人多請幾位大夫來為她診治,至于你母親的姨娘,你去傳我的話,讓她安心在府里住下即可?!?p> “父親,你不和我一起去探望母親嗎?”林依穎小心翼翼的問道,她已經(jīng)敏感的察覺到了父親對母親態(tài)度的轉變。
二老爺沒有回答,只是望著漆黑的天空長嘆一聲,轉身走進了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