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三太太所料,她還沒到福壽堂的門口,得到消息的鄭嬤嬤已經(jīng)迎出了大門,提著燈籠把她一路領(lǐng)進了老太太的暖閣。
老太太坐在三面靠背的圓椅上,閉目養(yǎng)神,手里緩慢的撥動著念珠,聽到有人進來的腳步聲,她睜開眼,看了三太太一眼,用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三太太坐下說話。
三太太坐下后略喝了兩口茶,就把今日發(fā)生的事情大致的給老太太講了一遍,當然重點是把夫妻二人和公主的談話細細的說給老太太聽。
老太太聽完,許久才望著窗外的夜色說:
“難為長公主還記得幾十年前的事情,你也不用憂心,公主最后大概是想起了我們家大姑奶奶,所以才變了臉色,與你夫妻二人應(yīng)是無關(guān)?!比@才放心,但是還是好奇的試探著問道:
“母親,長公主當年是否與姑母交好?”老太太聽了苦笑一下,說道:
“何止是交好,長公主當年和大姑奶奶是親姑嫂,兩個人年齡相差了十幾歲,卻親如姐妹,大姑奶奶落發(fā)的時候,長公主還到御書房大鬧了一場?!闭f完,老太太似乎是想強行把自己從回憶中拉回現(xiàn)實,她對三太太說:
“今日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至于長公主說的得空要見一見我的話,等明日老三回來后再商議?!比犃死咸脑?,知道十有八九是要準備起這件事情了,也不能再多問,便給老太太行了禮,回自己的水云苑去了。
第二日,天色放晴,三老爺直到近午時才回到家,他一回來就先去了福壽堂,這一次,除了老太爺和老太太,大老爺夫婦、二老爺、三太太都在正廳等著他。
三老爺匆匆喝了一杯茶,緩解了一下疲累的狀態(tài),便把昨日至今天發(fā)生的事情講了一遍,重點說了一件事情:長公主今早離開時,三老爺跟著譯丞在門口恭送,公主在上車前對三老爺說,年后過完元宵節(jié),將會來江陵暫住幾日,游覽本地風(fēng)光,到時候希望能與林家老夫人見上一面。
老太太和老太爺互看一眼,都沒有說話,大老爺試探著問道:
“父親,母親,不知道公主來江陵的話,會住在哪里,應(yīng)該不會再住驛站吧?”江陵的驛站設(shè)在郊外,除了交通上便利些,食宿條件都太差,不然這次也不會匆匆的讓迎賓樓去驛站做膳食。
老太太沉思片刻,對老太爺說道:
“老爺,不論公主住在哪里,她既然提出要見一面,想來到時候孩子們都要跟著去一趟,我們也應(yīng)該開始準備起來了?!彼闫鹑兆觼恚F(xiàn)在離元宵節(jié)也就只有二十多天了。
老太爺點點頭,說:
“兒子和孫子們這邊,我來安排,你和媳婦們給家里的幾個孫女準備好衣裳首飾,再把規(guī)矩教一教,別到時候在公主面前失了禮?!崩咸c頭應(yīng)下,又問道:
“那二房和三房那邊要不要說一聲?”
“自然是要先說一聲,讓他們也準備著,不過這還要等著看公主的帖子,到時候若有邀請,就讓他們也跟著一起去?!崩咸珣?yīng)下,看了一眼鄭嬤嬤,鄭嬤嬤會意,馬上出去安排人去二房和三房傳話。
林家大房里的人散去,各自回去安排,大太太馬上就安排了幾個婆子出門,去給天香閣和繡衣閣的掌柜們傳話,讓他們明日把各自有的最好的衣料和首飾送到林家來,給林家的女眷們挑選。
二老爺回去后,直接去了林依穎的薔薇院,當林依穎聽父親說完要去見長公主的事情之后,神情有些暗淡的問道:
“父親,若是去見長公主的時候,母親的病已經(jīng)好了,你是不是會允許母親出門?”二太太已經(jīng)病了一個多月,時好時壞的,江陵城中有名的郎中,都被二老爺請來過,可是裴氏的病依然是不停的反復(fù)。
二老爺雖然再沒有踏進過裴氏的院子,但是也關(guān)心著裴氏的病情,每次郎中給裴氏診過病,,他都要詳細的詢問一番,裴氏院子里的一應(yīng)用度也比以前供應(yīng)的多了一些,因為二太太的姨娘如今就住在那里。
林依穎和林辰杰每隔幾天也會去看望裴氏,只是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相對無言,裴氏私自把林依穎的庚帖給了娘家的事情,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們中間,母女、母子、夫妻關(guān)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二老爺聽了女兒的問話,沒有直接回答,沉默良久說:
“你不用怕,這幾日,好好的跟著嬤嬤學(xué)規(guī)矩,去的時候,你祖母自會看顧你?!边@等于說,二老爺還是不肯原諒裴氏。其實,就算二老爺允許裴氏出門,以她現(xiàn)在的身子,也走不了幾步。
三太太回到水云苑后,讓云秋把燉好的藥膳裝在食盒里,就往小女兒林依妍住的風(fēng)鈴居走去,風(fēng)鈴居離水云苑不遠,是一個兩進的大院子,院子里種著大片的竹林,就算是放在角落里的盆栽也是一束束竹子,別得花木則是一樣都沒有,五小姐林依妍愛竹子是林家的人都知道的。
三太太疼愛小女兒,對林依妍的要求向來都是有求必應(yīng),只是在心里,三太太并不喜歡女兒的院子里種這么多竹子,好幾次的晚上,三太太因為林依妍發(fā)病趕來風(fēng)鈴居,看到滿院子烏壓壓的竹林,她都感到很壓迫,走在路上,被竹子掛著衣服的時候嚇得她汗毛都豎了起來。
三太太曾隱晦的勸過林依妍,至少讓人把沿著廊道的竹子修剪掉,可是她話沒說完,林依妍就紅了眼圈,嚇得三太太再也不敢提這件事情。
即使是做為最疼愛林依妍的三太太,風(fēng)鈴居的白天也使她感到壓抑,夜晚則常常讓她感到恐怖,何況林府的其他人,所以風(fēng)鈴居甚少有人來串門,而林依妍自己也幾乎足不出戶。
風(fēng)鈴居雖然平日里都是門可羅雀,但是并不等于說林依妍的日子就過得不好,相反,作為三老爺夫婦的幺女,又因為從小就身子弱,三太太對林依妍格外疼愛,什么好吃好穿好用的都先送到風(fēng)鈴居來,讓林依妍先挑,而在林家,也就數(shù)三太太的陪嫁最為豐厚,所以風(fēng)鈴居除了竹子多得異常外,其他地方都要比別的小姐院里的要好上許多。
作為姐姐,林依萱和林依婷都知道母親偏疼林依妍,可誰讓她最小,又身子不好,所以她們也就不計較這些,只是偶爾被林依妍哭的煩惱的時候,林依萱會撅起嘴,在心里抱怨妹妹的眼淚多,不讓母親省心。
平日里,除了三太太和三老爺常來風(fēng)鈴居外,別的人,哪怕是林依萱和林依婷都很少來,她們和林依妍的感情遠不如和家學(xué)里的幾個姐妹那樣要好,那個貌美纖弱的妹妹常常讓她們感覺離自己很遙遠,像是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