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瑾和秦蕪城去玄機堂取來札記，讀了半日，直到日落西山，船家盡數(shù)收工時也沒等到哥舒夜雪回家。楚懷瑾有些不安，望著似血殘陽，眉頭悄然聚起。
秦蕪城在一旁悠閑地啃著新采的桃子，漫不經(jīng)心地說：“你不必擔心，大小姐醫(yī)武雙絕，冰心聰慧，這世上除了教主，可沒人是她的對手?！?p> 楚懷瑾合上了手里的書，起身道：“我想去揚州一趟。”
秦蕪城放下了手里的桃子，挑眉道：“可是現(xiàn)在都宵禁了呀，你身為朝廷命官，還想以身犯法不成？”
楚懷瑾覺得他那雙眼睛似被秋水洗過，能看見人的心思，心虛地避過他的目光，說：“我聽說墨蓮先生最近回揚州了?！?p> “你擔心她與墨蓮糾纏不清？”秦蕪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翹起二郎腿，說：“這事啊你得問我，大小姐和他的事我可清楚得很?！?p> 楚懷瑾動了動嘴唇，本來想問，可是一想到哥舒夜雪待他如此坦白，又覺得貿(mào)然過分有失尊重，說道：“她若是想說，自然會告訴我。”
“好吧，你還和以前一樣沉悶?！鼻厥彸怯懥藷o趣，站起身來撣去了身上的灰，說：“那我便隨你走一趟吧?！?p> 楚懷瑾還未來得及走出庭院，就見沈無瑕迎面趕了過來，看他滿臉陰沉的樣子，似乎是來討債的。
“沈兄莫怪，我此刻有些急事出府，還請你改日再來？”
沈無瑕惡狠狠地瞪了楚懷瑾一眼，說：“夜雪出事了！”
楚懷瑾問：“她出了何事？”
沈無瑕答道：“她和柳重言遇到了伏擊，被墨蓮先生救走了。”
“還真是落到了墨蓮的手上??！”秦蕪城怠懶地笑了笑，說：“既然他與墨蓮先生在一起，定是性命無虞，你們就放心吧?！?p> 沈無瑕打量了秦蕪城一眼，問：“你是誰？”
秦蕪城笑意盈盈地往楚懷瑾身邊站攏，說：“看不出來嗎，我是他身邊最重要的人?！?p> 沈無瑕攤手道：“既如此，他欠我黃金一千兩，你替他還吧?！?p> “一千兩？”秦蕪城臉上覆滿陰云，說道：“你出道至今接的所有生意加起來都不到這個數(shù)目吧，如此訛詐我們，我可得稟告浩氣盟，讓萬盟主治你的罪?！?p> 沈無瑕好笑地望著他，問：“一個玄衣教狂徒也敢到浩氣盟告狀？”
秦蕪城理直氣壯地道：“你胡說什么，我可是地地道道的清白人家?！?p> 沈無瑕冷冷地道：“我在龜茲的空庭獄見過你，你這萬中無一的狼顧之相，真是讓人過目不忘啊?！?p> 秦蕪城知道自己惹上了麻煩，沈無瑕被捉到玄衣教時他的確是因為好奇偷偷去看過他，他知道沈無瑕的眼睛就比盤旋在天際的蒼鷹還要犀利，所以一直躲在暗處，只露出身子一角悄悄窺伺，可沒想到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秦蕪城求饒道：“沈兄有話好說，我身份特殊，不可為外人得知，尤其是大小姐，她要是知道我了我的身份，一定不會放過我?！?p> 沈無瑕冷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楚懷瑾問：“沈兄，夜雪她怎會受到伏擊，又怎會被墨蓮先生救走，她受傷了嗎？”
沈無瑕答道：“她早前請我替她調(diào)查怒劍山莊的動向，我查到怒劍山莊最近與寒鴉門來往密切，并安排寒鴉門在揚州住下，聽說她去揚州辦事，本想去提醒她，沒想到晚了一步。我趕到時，她與寒鴉門已經(jīng)交手，據(jù)寒鴉門弟子說，她中毒昏迷，被墨蓮先生帶走?！?p> “中毒？”秦蕪城臉色微變，問：“是什么毒？”
“是蛇毒?！鄙驘o瑕說：“她的身子百毒不侵，唯獨懼怕寒毒，寒鴉門遇到高人指點，得到一條雪中影，用它咬傷柳重言，夜雪不明真相，為了幫柳重言解毒吸出毒血，因此中毒。”
楚懷瑾問：“那她現(xiàn)在情況如何？”
沈無瑕說：“她是吸毒血時不慎中毒，毒性不深，應該稍作休息便無事了。我本想去墨蓮先生的府邸探望她，但墨蓮先生閉門謝客，似有幽禁她的意思?！?p> 秦蕪城皺眉道：“你不是第一刺客嗎，這世上還有你進不去的地方？”
沈無瑕瞪了他一眼，說：“這世上不是所有地方都可以褻瀆的?！?p> “好吧?！鼻厥彸菬o奈地應了一聲，墨蓮先生就像天上的太陽一般，令所有人自然地尊敬，即便是沈無瑕這樣的浪子也不例外。
聽說了哥舒夜雪暫無大礙，楚懷瑾松了口氣，開始琢磨這件事情的因果關系，問道：“寒鴉門是什么門派，為何我從未聽說過？”
秦蕪城解釋道：“寒鴉門創(chuàng)立于兩百年前，是五毒教的一個分支，因為教內(nèi)的一些糾紛，從五毒教中獨立出來，跨越十萬大山遷居到嶺南一帶。嶺南遠離中原，消息不通，許多門派的存在都不為人知，所以在煬帝掃蕩武林時幸存了下來?！?p> “‘寒鴉索命，蜃氣奪魂’，這是寒鴉門流傳百年的口號。他們善用蜃氣，不但能用蜃氣制造幻覺，還能用蜃氣殺人，而寒鴉是他們的催命符，中了蜃氣之人，聽了寒鴉的叫聲會擾亂心智，加速蜃氣攻心的速度，從而致死?！?p> 楚懷瑾忽想起了忠叔的死，都說忠叔是痛失手足抑郁至死，現(xiàn)在想來，的確聽魏清說過那幾日忠叔在料理手足喪事，常被報喪的鳥兒擾得心煩意亂，由此可以斷定忠叔的死與寒鴉門脫不了干系。
沈無瑕說：“我已將寒鴉門那些小人盡數(shù)斷了一指，他們不敢再作惡了。不過他們竟然知道夜雪的身份，楚懷瑾，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楚懷瑾后背一寒，若說上次劫鹽的事或許是萬家火眼金睛，查到了他頭上，他也便認了，可夜雪的身份他瞞得極嚴，外人怎會得知？
“是江珊向怒劍山莊告密?！?p> 三人循聲望去，原來是蘭舒走入了庭院。
蘭舒臉色陰郁，頹然道：“我最近回了一趟梅園，看見江珊落下的劍，心中念舊，想去找她復合，可我去到她家時，才得知她與怒劍山莊的二公子訂了婚。我原本只想將此事爛在心里，可是左思右想，總想不通她怎會這么快與萬一川走近，今天到了這里，我才忽然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