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瑾引柴青山在石桌旁坐下，問：“你心中有哪些疑惑？”
“這個案子疑點太多了，且不論兇手是誰，有什么作案動機，案子里死了幾個人到現(xiàn)在還是個謎?！?p> “是啊?！背谚贿吰悴?，一邊說道：“我原本以為只是尋常的栽樁嫁禍，可了解案情后覺得并不簡單，這其中似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是的。昨天聽你說寒鴉門與哥舒姑娘有些過節(jié)，可否與我說說？”
楚懷瑾將哥舒夜雪在揚州遇襲之事盡數(shù)說與柴青山聽，連寒鴉門利用雪中影誘發(fā)她體內(nèi)的寒疾也毫無隱瞞。柴青山聽完后劍眉深鎖，向哥舒夜雪問道：“如此說來，寒鴉門早已洞悉了你的身份，而且充藏了殺機，若非你命大，怕早已死在他們手下?！?p> 哥舒夜雪說道：“是。但是我懼怕雪中影一事只有本教中幾位長老得知，而且雪中影十分稀罕，只在終年冰霜覆蓋的山脈中可存活。寒鴉門世居嶺南，來江南也是半年前的事，按理說應(yīng)該得不到雪中影。”
“嗯。”柴青山細細推敲了一番，說：“如果寒鴉門刺殺你是早有預謀的，那么最早也要在一年前準備好雪中影，而一年前正好是你離家南下的時候，你可想過，是玄衣教中有人與寒鴉門里應(yīng)外合，要取你性命？”
哥舒夜雪搖了搖頭，說：“若是教中有人想殺我，直接趁我在龜茲的時候下手便是，何必費這些周折？”她說完抱著茶盞陷入了思索，片刻之后，說道：“不過我想起一個細節(jié)，的確很是古怪?！?p> “哦，是什么？”
哥舒夜雪說：“那天我和重言遇到了寒鴉門的掌門人，他明明是個風華正茂的少年，卻易容成一個老頭，他的易容術(shù)十分精湛，連我都被瞞了過去，若不是察覺他煮的粥和江南飲食有異，我們幾乎就中了他的圈套?！?p> 柴青山疑道：“這江湖上除了玄衣教，還有別派的易容術(shù)能做到以假亂真？”
哥舒夜雪說道：“本教的易容術(shù)傳自交趾古國，江湖中別派的易容術(shù)都是模仿本教，只能掩蓋其形，卻經(jīng)不起細究。我可以肯定，冷逸晨的易容術(shù)定是從本教習得的?！?p> 柴青山感嘆道：“這么說玄衣教中還是有內(nèi)鬼啊?！?p> 哥舒夜雪冷然一笑，說道：“我一定會將這個人揪出來，讓他后悔自己的所為！”
楚懷瑾輕咳一聲，說道：“玄衣教發(fā)展至今，教眾繁多，難免有些渾水摸魚之人，夜雪你不必置氣，還是將心放到替蕪城洗脫罪名上吧?！?p> “秦蕪城……”哥舒夜雪若有所思地念叨著這個名字，忽然覺得夜風中有一縷淡淡的臘梅香，本來這個季節(jié)有這個香氣并不奇怪，可是她待在這個院子一天了，之前都未聞到過，于是警覺地朝院落間掃了幾眼。
楚懷瑾問：“怎么了？”
哥舒夜雪已看見院墻的疏窗后有一個纖瘦人影，那人遠遠地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會意道：“無事，只是有些餓了，想去后廚尋些吃的?！?p> 楚懷瑾帶著笑意掃了她一眼，說：“去吧?！?p> 哥舒夜雪穿過疏窗，果然看見一個女子正在等她，那臘梅香正是她手中的花枝發(fā)出的。于是警覺地問：“你是誰，為何在此處？”
女子說道：“我叫江心月，是一名舞姬。我來此處尋姑娘，是因為冷掌門想見你?！?p> “冷逸晨？他還沒死？”
江心月的娥眉涌起無限悲憫，說道：“他雖然還活著，此刻已生不如死?！?p> 江心月是個秀麗清冷的女子，皺起眉來就如驟雨落在黃花上，生生敲出了溝壑，令人不自覺地心疼。哥舒夜雪看到她這副樣子有些后悔自己說話太傷人，語氣柔和了一些，說：“帶我去見他吧。”
江心月帶著哥舒夜雪穿過庭院，熟稔地朝外走去，見到了下人也不避，反倒與他們點頭致意，于是哥舒夜雪問：“你對這兒十分熟悉？”
江心月答道：“是。我和萬家大公子是清水之交，他常請我來聽曲，我有編好的舞蹈也會請他觀賞，所以下人們都認得我，我也可以自由出入怒劍山莊。”
哥舒夜雪問：“既然你可以自由出入此間，為何要偷偷摸摸地來找我，還特地折了這支梅花引我注意？”
江心月低嘆一聲，說：“待會見到了冷掌門，你便知道了。”
哥舒夜雪跟著江心月走出怒劍山莊，來到郊野一處偏僻小院，只見滿目都是蘭草和水芋，竹樓隱于蔥綠之間，似人間絕勝佳處。而哥舒夜雪才走進小院，便聽見竹樓中傳來咳嗽聲。江心月的腳步快了許多，急匆匆地闖入屋內(nèi)，又是斟茶倒水又是遞上方巾，眼中滿是擔憂和心疼，似忘了哥舒夜雪還在門口看著。
冷逸晨抬起頭便看見了哥舒夜雪，驚道：“她怎會來此處，心月，你竟然出賣我？”他說完就拔出了刀，刀鋒落在江心月的雪白的脖頸處，卻沒忍心落下。
江心月愕然望著他，見他朝自己發(fā)火，委屈巴巴地道：“我就知道你會這個樣子，可是若不將她請來，你的傷……”
冷逸晨恨惱地摔了刀，說：“我沒事！哥舒姑娘，先前是我對不住你，要殺要剮你朝我來便是，心月與此事無關(guān)，還請你饒她一命。”
哥舒夜雪用內(nèi)勁將那把刀攝入手中，猛然朝冷逸晨劈去，冷逸晨合上了眼，滿臉決然赴死之意，但關(guān)鍵之時江心月護在了他面前，哥舒夜雪及時收住刀勢，并未傷及兩人。
“心月，你……”冷逸晨睜眼看到這般險象，既心痛又懊惱，將江心月?lián)肓藨选?p> 江心月傷心地流著淚，哀求道：“你不要再惱我好不好，我做的一切，都只想你活著，你為什么要自我放棄呢！”
冷逸晨悲然道：“寒鴉門十六名弟子隨我上江南，本以為從此能擺脫貧困，過上安穩(wěn)太平的日子，途中因江湖糾紛折了六人，好不容易到了揚州，剩下的十人入了浩氣盟，還沒來得及享福，又因我的過失死于小人之手。我辜負了他們的信任，還不能為他們報仇，茍活于世間又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