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七月十五的中元節(jié),外面的月亮已經(jīng)高高升起,柏父看著躺在床上的妻子,抱著肚子一個勁的叫疼,無奈的他心一橫,還是拿著燈籠跑到醫(yī)館找大夫,但是村里的人都忌諱這個日子,不愿開門。這個村子也就一個醫(yī)館,一個藥鋪,誰都不愿意出門,柏父無奈,只得回頭往家里跑去,沿途撞見因婆婆正匆匆往家趕,于是柏父跑上前,說明緣故,因婆婆五十歲了,家里的兩個孫女都是她接生的,柏父唯一的希望都在她身上了。
因婆婆自己一個人走也是有點害怕,正巧柏家娘子生產(chǎn),況且平時自己年老帶著兩個孫女過活,柏家娘子又都挺照顧她們的,就應(yīng)承了,柏父感激的就差跪下去了。
兩人往柏家小院走去,剛剛還是月光輝熠,走了幾步月光便消失了,隨之而來的黑暗,還有大風(fēng)讓倆人不禁心底一沉。柏父好歹是個三十歲的壯漢,自然不是很怕,因婆婆上年紀(jì)了,不免有些哆嗦。倆人加緊腳步,剛到屋外就聽到柏家娘子陣痛的叫喊,柏父趕緊推門上去,柏家娘子疼的已經(jīng)從床上滾到地上,柏父慌忙跑過去抱起娘子,把她放到床上,因婆婆關(guān)上門,吩咐柏父去準(zhǔn)備剪刀,熱水和干凈的布條毛巾。柏父確定妻子沒受傷便去準(zhǔn)備所需要的東西。
外面的風(fēng)越來越大,吹翻了院子里的箢箕,吹倒了后院的竹柵。柏父耐心的燒水,除了妻子傳來一聲聲的痛喊,他什么都不關(guān)心。
因婆婆在里屋里照顧著產(chǎn)婦,也無暇顧忌外面的境況。大風(fēng)過后,開始下雨,雨聲越來愈急。柏父把因婆婆需要的東西送進(jìn)去后,就一直在旁邊廚房焦急的等著,時而握拳走走停停,時而仰天踱地。
柏家娘子疼了四個多時辰,外面的風(fēng)雨聲幾乎蓋過了她的聲音,最后在一道巨雷之下,終于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那樣的啼哭仿佛是象征性的宣示一樣,啼哭幾聲就停下了,含著手指乖乖入睡,也不要奶喝。
孩子出生后雨聲急切了一陣,便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柏父小心翼翼的進(jìn)到里屋,確認(rèn)門窗都關(guān)好后便走向妻子,看著妻子憔悴泛白的臉色,心疼的摸摸妻子的額頭。
“這孩子真是可愛,這個面相一看就是大富大貴的命。”
柏父替妻子掖好被子后去看孩子,只見孩子面色白里透紅,圓嘟嘟的小臉特別招人喜歡,安安靜靜的睡著,雖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只要看著她,就給人一種別致的舒服。柏父小心的把她抱在懷里,小心如稀世珍寶。
“我看過那么多小孩,這個是最乖最可愛的,不哭不鬧,這天庭飽滿的面相以后一定是個貴人。”因婆婆看著孩子,忍不住贊嘆。
柏父稍抑制喜悅的說,“就是太折騰她娘了”,眼里卻是慢慢的愛意。
“誒,那個婦女生孩子不折騰的,我家小孫女出生那會她娘足足疼了三天,你還別說啊,別的小孩出生身上都是臟臟的,你家這個閨女一出生就是白白凈凈的,可不是仙女下凡喲?!闭f笑著伸手摸了摸嬰孩的小臉,小孩好像能聽懂一樣,露出了兩聲咯咯的低笑。柏父和因婆婆先是一愣,過后愛不釋手的輪流抱她,直到后半夜。
日子特殊,又有風(fēng)雨,柏父留了因婆婆在家晚棲,讓因婆婆在里屋的熱炕上休息,自己到廚房打了個地鋪,躺在地上的時候,忍不住的笑了一個時辰。本來只睡了兩個時辰,柏父醒了三次,總是跑到窗子旁邊,聽聽是不是孩子哭了。
次日清晨,聞雞鳴而起的柏父趕緊收起地席,開始生火給妻子煮粥。
不久,因婆婆也起了,出門便看見柏父正在收拾昨晚被風(fēng)雨摧殘的院子,做什么都掛著笑容。
因婆婆不由得揶揄道:“你們這初為人父的男子們都是這個樣,現(xiàn)在高興的不行,就怕以后有你煩惱的時候?!?p> 柏父看著因婆婆,抓著后腦勺傻樂一陣,“不會的不會的。”
柏家娘子也醒了,虛弱的呼喚著丈夫。
因婆婆和柏父一同進(jìn)去了,柏父溫柔的扶起妻子,因婆婆把孩子抱過來給她看,柏家娘子越看越高興,伸手去摸摸孩子的小臉,孩子好像知道這是母親一樣,用無名指和小指輕輕抓住了母親的手,往嘴里送。
這個舉動把大家逗樂了,柏家娘子更是驚訝于這個小孩的聰明。
“怕是餓了,趕緊喂奶水吧,昨天你虛弱的直接睡著了,還沒喂過她呢,她也倒是乖,一晚上安安靜靜的睡覺。”因婆婆幫忙把孩子往柏家娘子懷里靠。
孩子吮吸到奶水很是愜意,嘴角還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柏家夫妻看著心里歡喜到不行。
“可惜是個女孩,這么聰明的孩子如果是個男孩以后肯定中狀元?!币蚱牌鸥袊@的看著孩子。
“沒事,是男是女不重要,只要她以后平平安安的就好。”柏家娘子輕柔的撫摸著孩子的頭,滿滿的溺愛。
“對了,感謝昨天婆婆幫忙給接生,勞煩您了,我廚房熬了雞湯和粳米粥,婆婆在這吃完再家去吧,等她們娘倆都養(yǎng)好了我們?nèi)疑祥T致謝?!卑馗刚f著便出去廚房端湯和粥。
吃完飯因婆婆也是喜滋滋的家去,遇上出門勞作的人就嘮嗑幾句,逢人便說柏家娘子生了一個極漂亮極聰明的女兒。
孩子吃飽了,便用小手在鼻子和嘴唇那里晃了晃。柏家娘子看了更是不愿撒手。柏父輕輕的用手摸了摸孩子的臉蛋,孩子便懶洋洋的睜開眼睛了,柏父忍不住又摸了摸,孩子又清脆的咯咯的笑了兩聲,把夫妻倆高興的不行。
“你說,咱們孩子怎么會這么聰明呢?”柏母寵溺的逗著孩子。
“因婆婆說別的孩子出生身上都臟臟的,咱的女兒一出生就干干凈凈的,而且她這面相,以后是個貴人呢?!?p> 夫妻倆正滔滔不絕的討論著孩子的聰明和可愛時,聽到外面的敲門聲,柏父出去一看,是周圍鄰舍都來紛紛道喜,說是因婆婆逢人便說孩子多么的可愛聰明,他們才知道柏家娘子生了,想進(jìn)去看看孩子,但顧忌到產(chǎn)婦做月子,經(jīng)不起如此折騰,便紛紛送來一些新鮮蔬果,又去找因婆婆聽細(xì)節(jié)。
很快,孩子的滿月酒在鄰舍的期許下辦起來了。
恰逢是八月十五,柏家院落也是異常的熱鬧,大家熱鬧的聚在柏家小院賞月,柏家娘子把孩子抱出來的時候,大家都涌了上去,看到那么可愛的小孩,大家都紛紛贊嘆,小孩好像也很享受這種熱鬧的氣氛,咯咯的笑不停,大家更是夸個不停。
有人問:“孩子取名了沒?。俊?p> 柏父直說“還沒取,等著過幾天找村里的許秀才給取一個,他學(xué)識淵博,懂得多,比我們這種粗漢取的好聽?!?p> “不妥,我覺得還是請個算命先生取吧,這孩子出生的時間不趕巧,聽因婆婆說孩子一出生狂風(fēng)大雨便停了,以后怕是個貴人,還是慎重些?!币晃荒觊L的老人捋著胡須說道。
“對對對,是這個理”,大家開始紛紛附和。
柏父一一記在心里,大家逗樂了一番便散了。
但是半夜,不止柏家夫妻,連帶來參加孩子滿月酒的鄰舍都開始拉肚子。
第二天大家遇到柏父還在調(diào)侃他說是不是只知道抱女兒忘記洗菜直接炒了端上來,導(dǎo)致大家都拉肚子了,柏父笑了笑,昨天開心的弄滿月酒,樂的忘我,也不敢保證是哪一道菜沒處理干凈,給大家賠了不是后就一起下田勞作了。
后來柏父抽空去了鎮(zhèn)上,出錢讓人幫忙取名字。
算命先生閉著眼思考了一會兒,在紙上寫下‘柏荒’二字。
“不知先生作何解?”柏父上過兩年學(xué),識字不少,但是懂得不多。
“依你所說,這孩子出生于七月十五子時,乃是少見的陰格命,唯有在名字上大顯陽剛之氣,方能鎮(zhèn)住此陰格,保她以后平安?!彼忝壬f的頭頭是道,柏父深信不疑,給了錢之后恭敬的離開了。
回到家,和妻子說起孩子的名字,柏母不識字,只知道是好的,點著懷里孩子的鼻子,溺愛的說著“以后你就叫柏荒了,小柏荒,爹娘的小寶貝兒?!?p> 從叫了這個名字后,孩子身體開始虛弱,雖然也會笑會鬧,餓的時候就輕咬母親手指,可是明顯不似以前活潑了。柏家夫妻很是不解,帶著孩子去寺廟祈福。柏父祈求方丈——靈通大師看看孩子,孩子半睜著眼靜靜的看著方丈大師。
靈通大師看著這個孩子,也覺得可愛。便詢問了一下孩子的情況,柏父便一一巨細(xì)實說。靈通大師作揖說了聲“阿彌托佛,小施主還太小,本身命格影響不大,只是這個名字太強了,天天叫的話反而會影響小施主的身體健康。”
柏父忙問“敢問大師可有化解之法,如若方便勞煩大師另取一名,在下定當(dāng)定做海燈供奉,每月添二兩香油錢。”柏父說著回了大師一個禮。
“施主不必如此,小施主只是身體微恙,以后少叫此名便好,貧僧不與世人論俗,不便給小施主取名,還望施主海涵,不過,貧僧可賜這位小施主一法名,做俗家弟子,以后叫法名就好,不知施主意下如何?”靈通大師有條不紊。
“若是如此,我等自當(dāng)感激不盡”,柏父深深鞠躬向靈通大師致禮,大師回禮,片刻之后,大師看著孩子說著“凈仁”。
孩子聽到這個名字,一下睜大眼睛,含著手指嘻嘻的笑了。
大師也對著她回以一禮。
換叫法名之后,孩子才開始慢慢恢復(fù),似比以前更活潑。每次柏父勞作回來都要抱著她在院子里玩鬧一會兒,路過的村鄰看見了也都會進(jìn)來逗樂一番,孩子也配合著大人們的玩鬧,笑的咯咯咯咯的。
轉(zhuǎn)眼柏家女兒一周歲了,不僅會跑會跳,還識得了百字,村里人人夸是小神童。柏家夫妻計劃給女兒過生辰,于是辦了幾桌酒席,鄰里都來了,都想親近親近這小神童,尤其是孕婦,或是準(zhǔn)備要小孩的婦女都來抱抱她,親親她,想通過靠近她影響自己的孩子,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也這般聰明可愛。
周歲宴過后,柏家隔壁的周家開始有人生病,首先是周家娘子,然后周家的孩子,最后周父也染病。柏父想著自家孩子還小,容易染病,便整天放在家里不讓她出門,自己去照顧周家人。鄰里知道周家人全部生病后也是幫忙請大夫,煎藥,做了吃食送過來。
不久,村鄰都開始生病,大家都紛紛去看病,但是病不僅不好,反而越來越重。柏父沒事,但擔(dān)心妻子和女兒染病,便送到遠(yuǎn)親家里避避。
柏家娘子帶著孩子離開后不久,村里生病的人便開始逐漸康復(fù)。柏父又把妻女接回家,只是他們不知,他們回家當(dāng)天,遠(yuǎn)親家的孩子便開始高燒不退。
柏家妻女回來后,村民也并沒想多,只是說周家娘子體弱染病,傳染給大家伙了,提醒周家以后多注意些。周家孩子雖然病好了,但是卻不似以往那樣伶俐了,呆呆的,不哭不鬧,有人喂飯就吃,抱他到床上就睡。周家夫妻便把孩子不時的放到柏家,讓倆孩子一起玩,一則孩子生病可能傷到腦子了,讓他多個玩伴可能恢復(fù)的快些;二則,柏家孩子的聰明是眾人皆知的,倆孩子在一起,柏家孩子也許能帶帶自家孩子。
柏家夫妻在家都叫孩子的法名,周家孩子過來了,柏家夫妻便也教他喚自己閨女的法名,果然孩子不久后便康復(fù)了,雖較以前并沒有多么聰明,至少是完全恢復(fù)了,周家自是感謝不已。此事一傳開,村里的人都認(rèn)為柏家孩子以后一定是個造福大家的貴人,大家都紛紛把孩子往柏家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