鑾治走到柏簡面前,雙眼溫柔的看著她,拉起柏簡的手,柏簡才發(fā)現(xiàn),她手腕上的紅線已經(jīng)由原來的白色又變回紅色了,并不是法術變的,而是真正的紅線。柏簡對著鑾治笑著,伸手攬向鑾治的脖頸“哥哥會怪簡兒么?”
鑾治抱著柏簡,輕聲道“哥哥都懂?!?p> 柏簡靠在鑾治的肩頭“簡兒有些累了,哥哥帶我回家吧。”
鑾治抱起柏簡,柏簡安心的在鑾治懷里睡著了。
鑾治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到處找柏簡,他以為自己一睜眼必能看見柏簡,卻不曾想過柏簡并不在魁王殿,問了蘇晚才知道,柏簡與另一個人出去救治柏春了。蘇晚不知那人是誰,鑾治也不知該往何處尋找,看見手上的紅線變成紅色了,欣喜之余便利用紅線找到了柏簡。
他抱著柏簡回了十方世界,并未去魁王殿,而是去了無量山,小竹屋。柏簡睡著的時候習慣性會拽著他的衣角,他便像往常一樣,在柏簡身邊打坐,等著她睡醒。柏簡照顧柏春殘魂的那些時間未曾合過眼,一顆心除了擔心柏春外還在時刻感應著十方世界是否有異動,實屬疲憊,現(xiàn)如今鑾治陪在她身邊,自然就睡的熟了一些,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到了戌時,外面月明星稀,竹院里樹蔭斑駁,因為鑾治的歸來,花簇的靈根也恢復的快了些,梅樹也開始活了起來,那些他曾親手照顧過的生靈似乎都活了起來。柏簡睡的飽飽的,睜眼看見鑾治在她旁邊閉眼打坐,便滿足的盯著他看。
“要不在睡會兒吧。”鑾治睜眼轉過頭看著她輕聲道。
柏簡坐起來,抱著鑾治的手臂,靠在鑾治的肩頭輕聲問道“哥哥,后悔么?”
鑾治伸手攬她到懷里,下巴抵著柏簡的額頭,小聲道“上輩子不后悔,這輩子也不后悔,若有來世,也不會后悔?!?p> 柏簡在鑾治的懷里蹭了蹭,乖巧的抱著他,鑾治又正色問道“八歲那年我剛練習御劍,沒控制好木劍,懸在山崖橫樹上,那次救我的人是你吧。”
柏簡笑道“小時候的事,哥哥也記得那么清楚么?”
鑾治扶起柏簡,一臉嚴肅的問道“你當時那是什么裝扮?”
柏簡一怔,回想起來,那時曾經(jīng)過一條煙花巷,學了茶樓姑娘勾魂引魄的樣子,當時有人闖山,她就打扮做那個樣子去試試效果,當時柏春是很生氣的,還沒來得及換衣就去找鑾治了,那時的鑾治都未接觸過女子,那副模樣被他看見,肯定記憶深刻啊。看鑾治現(xiàn)在的樣子,大有要討伐的樣子,柏簡賠笑道“哥哥怎知是我?可能是其他仙娥呢?”
鑾治見她又想蒙混過關,眉頭一緊,一片花簇的葉子就飛過來,牢牢的捆住柏簡的手。柏簡見狀知道鑾治生氣了,現(xiàn)在的鑾治若只是鑾治,那她可能撒個嬌就過去了,但他恢復了前世的記憶,程沁的那股有錯必罰的模樣一出來,哪怕她再有翻天覆地的本事,面對他,也后怕。
柏簡好聲好氣的笑問“哥哥是怎么認出簡兒的?”
鑾治嚴肅的問道“知錯了?”
柏簡搗蒜似的點頭,鑾治拿過戒尺就要打下去,柏簡嚇的閉著眼睛,頭都扭到一邊。鑾治看她嚇的那樣,也就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只是拍了一下。
嘆氣道“總是認錯不改錯,看來以后還是得立個家規(guī)。”
柏簡知道鑾治氣過了,便什么也不顧的伸手套住鑾治的脖頸,諂媚的看著他笑。鑾治一驚“簡兒這是做什么?”
柏簡笑問“哥哥不習慣啊?”
鑾治盯了她一眼,正色道“現(xiàn)在不罰你面壁,但你也別想解開?!?p> 柏簡委屈的叫著哥哥,鑾治本就容易心軟,程沁當初也是,不堵住她的嘴把她定到一邊,都收拾不了她,現(xiàn)在被她撒嬌似的一撩撥,也有些亂了心神,便撐起她的手,離了那個溫柔鄉(xiāng)。柏簡一見這招也不管用了,便乖乖坐著,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樣子,問道“哥哥如何認出簡兒的?”
鑾治沉思片刻,輕聲道“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莫名的熟悉,你身上特有的梅香也異常熟悉。我滿了二十下山圓劫,遇到你的時候,那種熟悉感就如當年一般,但我并不確認,熏香也是天下女子所愛之事,直到招搖山誤入祝余的幻境,我恍惚之間看到你抱著我出幻境時那個樣子,那個眼神和當年救我時如出一轍,我便知道是你了。”
柏簡湊近鑾治,逗趣道“原來哥哥早就記住簡兒了?!?p> 鑾治笑道“簡兒都把紅線牢牢拴在我手腕了,能記不住么?”
柏簡猜得到鑾治的心思,也猜得到程沁的心思,現(xiàn)在這倆人合二為一了,她反而不敢猜了,呆呆的看著鑾治。鑾治伸手捏著柏簡的臉“你以為這樣,就能混淆過去了?老實說,那時那身扮相,你到底在做什么?”
柏簡看著鑾治立馬嚴肅起來的臉,只得實話實說“當時是去偷看哥哥的,回來的時候路過一條小巷,里面有一座裝飾艷麗的茶樓,茶樓上的姑娘就是那樣的裝扮,好多男子都被他們吸引進去了,看那樣子可開心了。簡兒就想著,自己學會了,肯定也能逗哥哥開心,但是一直沒有機會試試,柏春師父那番冰塊做的人,我當然不敢對著他胡來了,后來遇到有人闖山,簡兒就隨便試試,但還沒看到效果呢,那人就被柏春師父扔出去了?!?p> 鑾治聽得臉都綠了,皺眉看著她,沒好氣的問道“那他如何反應?”
柏簡撇撇嘴“對我發(fā)了頓脾氣,讓我把衣服換回來唄,但是不等我把衣服換回來,哥哥就有事了,簡兒就趕過去了呀。”
鑾治看著柏簡一臉單純的樣子,哭笑不得,隨后嚴肅的警告道“以后不準再有那種扮相?!笨粗睾喬煺鏌o邪的點頭,鑾治還想發(fā)頓脾氣,但也無處可發(fā)。心里一陣醋意升起,也只有默默忍下了。
柏簡看著鑾治臉上變化的表情,略微笑了笑,溫柔的道“簡兒知道哥哥在想什么,那時簡兒還小,不懂,后來祁芩姐姐告知了簡兒一些,簡兒也明白了,以后不會了。”
鑾治小聲囁嚅道“終究他也看到過。”
柏簡湊過去,問道“哥哥說什么呢?”
鑾治輕嘆一聲,心道‘自己什么時候竟也如此小氣了,這種事也斤斤計較起來,就算柏春看到了又能怎樣?那些年里,還好有他在,是自己狹隘了。’
柏簡奇怪的看著他,鑾治便問道“簡兒怎知我會喜歡那樣呢?既然要試,直接對著我,不是效果更明顯么?”
柏簡絕倒在鑾治懷里“哥哥,你那時還小呢。”
鑾治被她噎了一下,便伸手捏著她的鼻子,沒好氣道“這就是理由?”
柏簡收住笑,認真的看著鑾治,小聲道“哥哥還記得在地府答應過簡兒什么嗎?”
鑾治想起當初柏簡主動提出讓他娶她,便笑道“簡兒本就是我妻子,又談何嫁娶呢?”
柏簡不解的看著鑾治,鑾治溫柔的看著他,解下腰間的一支流蘇帛帶,“當年沒能全了禮,現(xiàn)在哥哥給補上?!?p> 柏簡一頭霧水的看著他,鑾治拿起流蘇帛帶,認真小心的給柏簡束發(fā),柏簡雖不知鑾治是在做什么,但也乖乖的由著他束發(fā)。鑾治重新梳理了柏簡已經(jīng)散亂的頭發(fā),最后用那流蘇帛帶綁于發(fā)髻之上,束完后,才又坐回床榻上。
柏簡手還被綁著,只有眼睛骨碌碌的轉,看不到頭頂是什么樣,但知道鑾治的手藝肯定不差,便問道“祁芩姐姐說,拜過天地才算夫妻,可是哥哥從未與簡兒拜過天地,為何哥哥就說簡兒是妻子了呢?”
鑾治拿出懷里的黑檀簪,給柏簡帶上,輕聲道“句芒族的定親禮,發(fā)簪定親,帛帶定婚,簡兒既接受了我的簪子,自然就是我的妻子。”
柏簡假正經(jīng)的道“難怪哥哥當初不讓簡兒學句芒族的族規(guī),原來是早就想好了。”
鑾治笑問“簡兒覺得哥哥是在騙婚?”
柏簡假咳幾聲,一副你覺得呢的樣子,鑾治抿嘴笑笑,把柏簡攬進懷里“簪砌吾名,束之額髻,青絲白發(fā),不怨不離;腰之帛帶,重如性命,此生寄我,三生相系。”
柏簡伸出手,假裝不樂意道“哪有綁著人成親的?”
鑾治笑笑,葉子就飛回袖子里,柏簡眉眼俱笑的抱著鑾治,道“哥哥怎知簡兒一定會嫁給你呢?”
鑾治沉吟片刻,道“沒辦法,誰讓哥哥是巫真,而且給簡兒換過衣服了呢?”
柏簡一驚,以為鑾治知道風月蠱的事,抬頭看著他,鑾治悠悠的道“當年帶你來無量山的時候,你渾身都是傷,昏迷不醒,給你療傷時才發(fā)現(xiàn)你是女孩子。”
柏簡若有所思的看著鑾治,鑾治笑道“我當時是蒙著眼睛給你療傷的,但終歸逾了矩,把你看成妻子也算順其自然?!?p> 柏簡笑了笑“簡兒以為是自己用紅線拴住了哥哥,沒想到是哥哥先拴住了我。”
鑾治理了理柏簡鬢角的頭發(fā)“哥哥沒有那個能力宴請四海,昭告八方,簡兒介意么?”
柏簡拉著鑾治出門,指著月亮,道“天地為證,星月為媒,簡兒愿給哥哥做妻子?!?p> 鑾治和柏簡默契的夫妻對拜了一下,終是成全了這場跨越前世今生的婚禮。花簇的一葉花瓣凋落,幻化成一塊紅蓋頭,輕輕的蓋于柏簡的頭上,鑾治學著人間的禮牽著柏簡進了小竹屋。
第二天一早,柏簡剛醒,鑾治已經(jīng)出去了,聽到院子里有輕輕的掃刮聲,便知道鑾治在打掃院子了,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她期盼的開始。柏簡推門出去,一陣風吹來,正如她第一次遇見程沁那般,頭發(fā)和衣裳被輕輕吹起,這場驚世駭俗的心動,有了最完美的歸宿。
柏簡看了看院子,原來的那棵梅花旁又多了一棵,柏簡走過去看看,大概是鑾治早早起來就移植過來的,地面的土都是翻新的。不等柏簡摸一摸這棵梅樹,就聽到了蘇晚的聲音。
“簡兒娘親可還安好?”
柏簡走過去,蹲下去摸摸她的頭“師父會回來的。”
蘇晚難得舒展了一下笑臉,點點頭,柏簡拉著她說道“簡兒娘親給你做飯吃吧,想吃什么?”
蘇晚骨碌著眼睛,想了又想,“簡兒娘親做什么蘇晚吃什么。”
柏簡看看蘇晚,眼睛突然來了神“等我一下?!卑睾喤苋フ诣幹危案绺?,我們去千百度吧?!?p> 鑾治看看柏簡,又看看蘇晚,淺笑道“走吧?!?p> 鑾治帶著柏簡和蘇晚一同去了千百度,那里還是熙熙攘攘的生意場,柏春的離開似乎并未對它造成影響。柏簡牽著蘇晚進去,鑾治在后面跟著。
千百度的小生們看見柏簡都迎接了過來,柏簡笑道“我?guī)K晚過來認認人,順便蹭頓飯,不知方不方便?”
千百度的小生趕緊帶他們去了后院,柏簡眼神會意,鑾治便帶著蘇晚在那吃飯,自己去了小閣樓。推門進去的時候,柏簡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鼻子有些酸,這些年同柏春相處的點點滴滴都慢慢浮現(xiàn)。
“我的出現(xiàn)對你而言,到底是對了還是錯了?”柏簡喃喃自語,隨后把小閣樓又整理了一遍,才慢慢出來。
“不知樓主如今怎么樣了?”柏簡轉身看問話人,是千百度的先生,之前見面還是兩鬢微白,如今須發(fā)都白了,顯得很是蒼老。
“柏春師父回不來了,我把他送入了輪回,來世,也只是個普通人,大概也記不起這些事了。”柏簡說的很小心,生怕又傷了另一個脆弱的關心。
先生點點頭,凹陷的眼窩已經(jīng)沒了光,木然的行了一禮,離開了。柏簡看著先生佝僂遲緩的背影,緊了緊眉。
從千百度出來后,鑾治柏簡帶著蘇晚又回了十方世界。柏簡有些疲憊的回了魁王殿,鑾治把蘇晚送回無量山后,看到柏簡眉頭緊鎖,便過去摸摸她的頭,輕聲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沒來得及喝孟婆湯就被你們送入輪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