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郁子!出來!”東方在外踢門。
“你這朋友怎的土匪一般?”楚岸蹙眉,“是否要我揍他?”少時那般頑劣,骨子里到底沒有完全泯滅。
楚岸說著便活動手骨脖頸,咯咯作響。
邵郁咳嗽兩聲,語調(diào)誠懇:“三哥。東方對你傾慕有加,很是欣賞,想結(jié)交苦于沒有門路,偏又知曉你看不上尋常俗物。便只能用不俗的東西誠心贈與?!?p> 楚岸一頭霧水:“嗯?”贈什么?
“所以等下開門,可否友好些?”邵郁道。
楚岸又是一愣,隨即不耐煩擺手。
“多謝三哥?!?p> 邵郁喜滋滋開門。
“還當(dāng)你在里頭生了蘑菇。”東方沐開門頭一句便十分欠揍。
滑溜溜的眼睛如一靈性不凡的花欞貂,迅速查探屋內(nèi)。
“當(dāng)真是等你等到生了一半。再不來就真的生成了一朵好看的蘑菇。”邵郁笑的十分春風(fēng)和煦。
邵郁左右看看確認(rèn)紫云不在,狗腿道,“喂,東方,怎么樣?是否想好了給我多少?”
邵郁捻捻手指,一副你我都懂的表情。
銀子。
“邵郁,你給我聽好了。你一定是上輩子也欠了我一座金山。我該你的么?”
東方沐咬牙切齒,到底塞過來一個鼓囊囊的絲絹。
“那是自然。該你該你。你說我欠你兩座金山我葉認(rèn)?!?p> 邵郁很會哄人:“這輩子換東方來贈我吃不完的榮華富貴?!?p> “哼!拍馬屁無用。還不如你還我銀子來得實際?!睎|方視線飄了一眼里頭的楚岸。
冷不及被逮住眼神,東方一縮脖子,馬上拉回來視線,賊兮兮兇狠狠:“邵郁,你給我記住了,一碼歸一碼。下次若再坑我,我可不依?!?p> “──紫云什么時候走的?都未與她講一聲。”邵郁及時打岔,且笑容滿面,在暗處掐了東方一把:“數(shù)量夠不夠我要的?不夠要補齊。莫要糊弄我?!?p> 東方磨牙:“你敢情是在趁火打劫?當(dāng)我人傻銀子多?”
“比打劫嚴(yán)重。我當(dāng)真急用?!鄙塾粜︳|如花:“兄弟,考驗我們兄弟之情的時候到了。”
東方毫不留情狠嗤一聲:“兄個屁的情!你不坑我都要念阿彌陀佛了!”
邵郁假裝欣喜,伸長脖子:“紫云姑娘你來了──”
“喂!你別叫了,只多不少!只多不少!只多不少!”東方沐如避蛇蝎,猛的放開邵郁,飛快回頭,發(fā)現(xiàn)被耍了怒然回頭。
“小郁子!”東方沐語氣簡直要掀桌。
哈哈哈哈哈。
邵郁扶墻,快要笑岔。
楚岸實在崩不住,嘴角到底揚起。
邵郁這個機靈鬼家伙。小時候就愛坑人。
現(xiàn)在是換個人坑。
“我的請柬呢!”東方看了眼腰間,再次炸毛:“死小鬼!沒完了是吧?你什么時候摘過去的?”
邵郁揚了揚手里的請柬,“莫非這個不是你專程給我的?你此次前來,不是因為提到上次馮馬的事情沒有交代清楚,漏了一個消息?謝了!”
當(dāng)然不是特意!
東方恨不得扯破衣角。好歹讓他做個籌碼要挾一番才夠本。
上次要了邵郁的小金庫,這次便把他的老婆本全部誆來!東方扶著門框,憤憤的想。
那才夠本。
小月上樓稟報:“殿下,公子,東方少爺,菜已做好,現(xiàn)在是否傳膳?”
“我不吃了!”東方沐狠狠拂袖,想了想又猛然回頭:“小郁子,你記住了,你欠我一頓極好的,別想就用一頓燕窩就打發(fā)了。什么時候我要了,哪怕要吃天上的月亮,你也要給我撈下來!”
楚岸狠狠皺眉。
邵郁卻嘴甜作揖:“是是是!小的記下了?!?p> “別總想著聊天清閑?!睎|方沐又瞟了一眼楚岸,才扭頭,“紫契等你半天了。去看看人家找你什么事。早知這樣就該讓他吊起你一只胳膊,只靠湯藥喂著才沒疼死你。見天就知道到處亂竄。該回哪兒回哪兒去!”
邵郁脾氣極好,聲聲應(yīng)承:“是,是!”
東方沐一步三回頭:“我走了!”
邵郁笑顏如花:“慢走,不送。”
*
幾人落腳處是落月鎮(zhèn)里有名的茶肆酒樓,飯菜依色香俱全。楚岸卻是心緒亂遭,只夾了幾口便歇了筷子。
三殿下心內(nèi)太過煩悶,打發(fā)影衛(wèi)找了幾本書來看,待到日頭西斜,屋內(nèi)光影有些模糊了,卻還只翻開了第一頁。
左摯小心翼翼奉茶:“殿下?”
貢茶還是那個貢茶,入口卻完全不對味道。
楚岸“啪”一下放下茶盞。
左摯肩膀一緊。
“這是怎么了?”邵郁推門而入,手里提個方方正正的包袱。
楚岸站起來,滿臉驚色:“郁兒,你這是,馬上就走?”
“走?三哥要我立刻走?”邵郁一怔。
楚岸抬頭看她。
湘安王五官面相,到氣質(zhì)涵養(yǎng),都給人一種溫煦嫻和的假象。
然而非也。
皇家子孫,骨子里與生俱來一股強硬與不容質(zhì)疑,此番那股不由質(zhì)疑摻雜了主人掩藏頗深的,不為外人察覺的不舍。
似是很矛盾。
“走是要走的,先給你看看這個。紫契正在審訊那個花魁。兩下都不能耽擱。”邵郁解開包袱,“試試看,若我沒猜錯,該是照著你的身量合身縫制?!?p> 楚岸只消一眼,立刻惱怒:“哪兒來的!這是殺頭之罪你可知道?還要試?”
“你也知道是殺頭之罪?!鄙塾衾淅湟恍ΓU些捏皺衣料:“訂做這件衣服的人,當(dāng)真是齷齪狼子之心?!?p> 掌心下的布料為明黃袍,水溜光滑,上繡龍、翟紋及十二章紋,見過天子的人都知曉,這與當(dāng)朝天子楚皇身上的那件龍袍并無二致。
“紫契從稷無霜手中掉包所得。稷無霜從綢緞莊訂做這件明黃色袍子。只是這污蔑謀反的法子未免太過蠢笨,史書上怕是寫過無數(shù)回。”
邵郁冷哼:“不管他們最后的主子是誰,養(yǎng)著一幫如此蠢笨的手下,怕也是成不了什么大事。他會做,我們就不會有樣學(xué)樣?也學(xué)他來個污蔑?”
“只是他在暗。我在明?!背蛾幹樀溃骸皼r且這法子被人反復(fù)利用,雖太過糜爛蠢笨,卻是屢試不爽,回回靈驗。”
楚岸攥著杯子,指骨用力,少頃竟然變色發(fā)白,“那幕后之人時機倒是掐的正好。我接了父皇的詔書成了光頭王爺,空有王位虛名,銀兩兵士威望皆是空談?!?p> 那杯子驟然被狠狠擲在地上,門外當(dāng)職的左摯都驚了一下。
小月只淡淡抬頭,便繼續(xù)抱劍等待。
“那你信不信,我們這座客棧都已被人圍的密不透風(fēng)?”
邵郁做了個手勢,比作圍墻之態(tài)。
“我早已察覺?!背洞蜷_窗子,只露一個細(xì)細(xì)的縫。
“街上賣粉面的伙計,炸糖糕的小二,連那賣女子抹臉用胭脂的小販都換了生面孔。更不要提馮懲之嘴上應(yīng)承這兩日便為我接風(fēng)去驛館,現(xiàn)在連個影子都摸不到?!?p> 邵郁把盒子扣上,“怕不怕?”
“怕?”楚岸扣緊窗扉,“若是怕,便不會踏上這南行之路。我早已做過部署,”
“圣上這是把宮斗的戰(zhàn)場挪到宮外,只是表面偏向的太過厲害。只肯給你畫餅,又給你圈了太多禁錮。”
邵郁道:“楚芮被封為永王,詔書里卻是給糧給錢給錦緞?!?p> “如此對比下去,更不要提這故意放出去的消息,三哥你沒錢、沒兵、唯有空權(quán),想來那些趨利避害的官員早早站好隊伍。”
“哪些人結(jié)黨營私,哪些人各自依附于哪顆大樹,自此一如了然。圣上這法子倒是便利,只是苦了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