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救濟(jì)會
江季槐所說的五塊錢,是指江舒柳辦的一個救助文人的救濟(jì)會,江舒柳擔(dān)任主席,專門救濟(jì)那些吃不上飯的文人、藝術(shù)家之類,入會后每月可以領(lǐng)五塊錢。
這年月,五塊錢要是只管吃,也夠吃一個月了。江舒柳還認(rèn)識了幾個主編,有時還給會里的人介紹工作。但是她所謂的文藝集中營里,多是那種專門諂媚拍馬的自稱為文人的人,他們掛著文人的稱號自詡懷才不遇,實際上哪個圈子都不認(rèn)識他們,但是他們專會說些甜言蜜語討好江舒柳,一天到晚的泡在她的家里,蹭些好酒好飯每月還能領(lǐng)些錢花。而真正的文人本來都有股傲氣,看到會里又都是這種人,更不屑與之為伍,日久天長,這個所謂的文藝集中地就變得烏煙瘴氣,徹底變了味兒。
但江舒柳每天被這些人吹捧的神仙一般,每一秒都是飄飄然的。家里的聚會就更是看不上了,連年夜飯都不想出去吃,可畢竟還是在江家住著,她沖自己的那些朋友唉聲嘆息的抱怨了一通家里的人都太世俗后,還是準(zhǔn)備換衣服出去,順便跟江月犀商量下錢的事。
因為最近入會的人太多,而她又經(jīng)過幾個人的攛弄想把每月的五塊再提高些,這錢一開始是她自己出,可如今她有點負(fù)擔(dān)不起了,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江家負(fù)責(zé),但零花錢她也另有用處啊,雖然讓江月犀出錢自己當(dāng)主席有點不太好,可是如果沒有她,江月犀怎么能想到往這方面花錢呢?再說她做這些事還不是為了江家的名聲,要知道言論可都是掌握在拿筆桿的人手里,她對文人好就是對江家好。這樣一想,這錢當(dāng)然可以由江月犀出了。
于是她昂首挺胸的來到前廳,給江月犀拜過年后也得了一個紅包,這才開席。
江寒浦在這家里是從來不吃虧的,他坐了一盞茶的功夫就有些不耐煩了,斜瞟了眼江舒柳,“二妹真是會分親疏啊,寧愿在后院陪著那群窮鬼也不愿過來跟家人吃飯。”
江舒柳的臉立刻白了,江寒浦的刻薄似乎是骨子里帶的,那么自然而然就吐出來了,襯得別人都有些心虛,這些年,也就只有江月犀能穩(wěn)穩(wěn)的接著他的話了。
江月犀咳了一聲,讓楓兒分了一碟魚肉給江寒浦。
“你那么愛挑刺,就多吃點?!苯孪f。
看月犀沒跟自己生氣,江舒柳臉色好了一點,而且覺得自己就不用為遲到道歉了。
她笑著對江月犀說:“幾個朋友大年下還過來,我不好把人往外趕,就陪著聊了幾句。而且我不喜歡靠財力區(qū)分朋友,有的人雖然是窮了一些,但是心地卻比大多數(shù)人干凈的很?!?p> 說完她還用眼角余光瞟了眼江寒浦,江月犀在心里嘆了口氣,覺得她是幫不了這個二小姐了。
江寒浦顯然不喜歡挑魚的刺,把碟子一推,旁邊的孟茹溪立刻幫他分起了刺,他冷笑一聲又說:“你要是想早散伙讓他們走,早些拿出錢來就完了,順便還能看看那些個干凈的心值幾塊大洋?!?p> “噗……”
江季槐笑出了聲,孫寶姐立刻拍拍他的背假裝他剛才被噎著了。
江寒浦卻沒打算把弟弟摘出去,看著自己手上的扳指說:“剛才季槐還說了,那些人真是拼,為了五塊錢,大過年的寧愿把親人拋下,這樣的文人我倒是第一次見,恐怕也只有你那個什么救濟(jì)會里有了?!?p> 江季槐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為了姐姐還是清了下嗓子說:“是啊姐,你心思太單純了,交朋友也要看人哪,城里還有那么多的難民呢,你把錢給這些投機(jī)倒把人是何苦。哪門子文人是一天到晚泡到別人家蹭吃蹭喝的?真正的那些有骨氣的,譬如說之前的一個畫家叫梅心鏡的,我前兩天去看他,發(fā)現(xiàn)他的手關(guān)節(jié)都腫的跟饅頭似的了,那么大個畫家竟然連看手的醫(yī)藥費都沒有,我把他送醫(yī)院還給他說起了你這個救濟(jì)會,誰知那個老實人都嗤之以鼻,姐,你那會里的人可該好好把把關(guān)了,那都是什么人哪?!?p> 江舒柳的臉色變得極難看,眼神對弟弟發(fā)了狠,可嘴角還是挑著抹笑說:“你說的那都是個別,會里如今有上百人,我哪能都看一遍,再說了人家古代的名門世家有門客三千,我們江府這樣的人家不該也有門客嗎,這才百號人而已……”
“你算了吧,”江寒浦的眼神徹底變冷,從眼角看向妹妹,“那種烏煙瘴氣的會搞出來的名聲你自己扛著就行了,別扯上江家,不然說出去,人家以為我們一家都是瞎子?!?p> 江舒柳被大哥的眼神刺的抖抖的,只覺得自己像扒光了衣服一樣,又屈辱又憤怒,她看向江月犀想尋求幫助。
“舒柳心地好,她也有自己做事的權(quán)利,”江月犀看了眼江舒柳,終歸還是開口了,“再說那些錢都是舒柳克扣自己的花銷省出來的,又沒礙著你?!?p> 江舒柳心里好受了點,對啊,為了救濟(jì)那些人她少買了多少首飾,她這份好心在座的這些人有嗎?江寒浦這個心冷的就肯定沒有!
江寒浦翻了個白眼,知道江月犀是不想他繼續(xù)升級矛盾了,拿起茶喝了一口沒再說話。
江舒柳順了口氣,雖然被侮辱了但好在還是找回些面子,可是……剛剛唯一給自己面子的就是她自己花錢救濟(jì)人,那她還怎么好意思再找月犀要錢呢?
至于那些說她的救濟(jì)會不好的人,她想那只是因為他們沒到自己這里來,沒看見自己是多么飄逸出塵又無私奉獻(xiàn),可是要把他們發(fā)展過來要錢啊,她哪有那么多錢。難道把錢全搭進(jìn)去,不能再做洋裝不能再買首飾?
江舒柳立即在心里搖搖頭,算了,她是不能把所有人都收進(jìn)來的,那些不被她收進(jìn)來的人就是怨恨她她也沒辦法,大概所有圣人都要經(jīng)受一部分人的誤解的。唉……一陣憂愁升上她的心里,她又開始自憐了,以至于江月犀在飯桌上對大家說了什么,別的人又說了什么她全沒聽進(jìn)去。
偶爾看看飯桌上的人,大家正逗著江佑豐,小男孩穿的像個被糖衣包裹的嫩生生的糖果一樣,怎么看都可愛,逗得大家一片和樂,可江舒柳因為討厭大哥,便不表示喜歡這個小孩子,故意的沒加入他們,只吃了幾筷子就借著頭痛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