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端的是一筆好字

　　一夜無話，于小魚夢中笑醒好幾次，翌日清晨，太陽公公從東方升起，灑下清輝萬丈。

　　才高八斗的于小魚在床上打了個滾兒，趴在枕頭上找了找，沒找到一根掉落的發(fā)絲，很滿意。

　　哼著歌坐正，柔軟的發(fā)絲垂下，于小魚喃喃自語道：“今天干什么呢？”

　　“老家的桑葚還有三個月才能吃，小吖現(xiàn)在又在寄宿學(xué)校?！?p>　　于小魚穿著輕薄內(nèi)衣走下床，打開衣柜，看著里面寥寥的幾件衣服，都是往年的，翻翻口袋，一張五塊的，一張一塊的，只有六塊錢了。

　　好想買件新衣服啊。

　　“呀——”

　　于小魚好像想起了什么，身形靈動，在衣柜前走來走去。

　　“再半個月就過年了，小吖的壓歲錢怎么辦，早知道就不吹牛皮了，要不裝傻？”

　　“不行！于小吖一定會主動要的?！?p>　　“可是也不能找爸媽要啊，第一份工作的工資孝敬三個月，哪好意思再要回來?！?p>　　于小魚一邊走一邊沉思。

　　“不能搶銀行！不能搶銀行！要做個好公民！”

　　滿懷心事走出東廂房，于小魚和爸媽打了個招呼，心不在焉地坐到餐桌旁，開始吃早飯。

　　于爸于媽看著悶悶不樂的于小魚，對視一眼，于爸干咳了一聲，朝于媽使了個眼色。

　　于媽嗔了于爸一眼，用筷子敲了敲碗邊兒，喚起小魚的注意。

　　“丫頭，想什么呢？來親戚了？”

　　于小魚夾了一顆菠菜，搖搖頭。

　　“有相好的了？”

　　菠菜隨著熱氣騰騰的紫米粥入口，腹中溫?zé)釁s不曾泛進眉宇，于小魚往常鼓鼓的小腮幫子今日略顯凹陷，陰影中帶來了幾分驚艷，也帶來了幾分惆悵。

　　于小魚淡淡說道：“媽，純真年代如流水般逝去了，愛情不曾到來過，金色年代卻面臨錢財之重，眾人晝夜奔忙，小院內(nèi)兒雖有青苔滿墻，我這株紫藤高掛其上，但花期過了，卻依然無人駐足?！?p>　　于媽長長地哦了一聲，和于爸對視了一眼，于爸點點頭。

　　中二的年紀(jì)還沒過去嗎？

　　這是有病了，得治。

　　于大海注視張秋艷，張秋艷注視于大海，兩人同時放下碗筷。

　　于大海慢慢扶著椅子站起，顫顫巍巍走到門房前，發(fā)出一陣猛烈的咳嗽。

　　張秋艷見狀，強忍悲容，拿起餐桌上的一瓶番茄醬，打開口子，走到于大海身邊。

　　于大?；仡^凝望著張秋艷，眼中似有千言萬語，終化作一聲嘆息：“秋艷啊，紛紛世事無窮盡，天數(shù)茫茫不可逃，我又哪里逃得過，避得開，咳咳?！?p>　　于大海一邊咳嗽一邊伸出手掌：“來吧——”

　　“大海——”張秋艷凄聲叫道。

　　“來！”于大海眉宇轉(zhuǎn)厲，眼中一片堅決之色。

　　張秋艷眼泛淚光，顫抖著將劇毒無比、見血封喉的番茄醬倒入了于大海的掌心。

　　于大海凝望著手中的殷紅，猛然仰首大笑：“王霸雄圖，血海深仇盡歸塵土，只有這天下無雙的毒才能配得上我這天下豪雄?！?p>　　言罷毫不猶豫，抬起手將這劇毒的殷紅之物納入口中。

　　“大——?！睆埱锲G又是一聲凄聲叫喊。

　　番茄醬見血封喉豈是等閑，于大海仰天便倒。

　　張秋艷抱起于大海，默然不語，臉上悲戚之色漸漸消去，終化作一聲冷嘲。

　　“呵呵，好一個于大海，好一個百年世家的于家家主，半壁江山想丟便丟，自己想去便去，拋下我們母子二人孤苦無依，你這一去容易，于家如何，我們?nèi)绾?，哈哈哈哈！?p>　　張秋艷越說越怒，血氣涌動，雙目盡赤。

　　“揚州西門閥南山城外連營扎寨，虎視眈眈。

　　雍州司馬白無敵連下七城，東都祭祖。

　　蒙古帽子王忽然烈飲馬恒河，枕戈待旦。

　　江東周霸王、荊州劉豎子株洲共謀，歃血為盟。

　　值此群雄并舉，九鼎空懸之際，天下之主，一戰(zhàn)可決??！

　　好一個于家家主，竟然為了一個娼女賤婢作出如此兒女蠢態(tài)，想必不出數(shù)日此事就將廣傳天下，世人共鄙之。你，置我們母女二人于何地！置于家百年聲威于何地！置于家列祖列宗于何地！”

　　于爸躺在于媽懷中，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悄悄睜開一只眼：“孩兒她媽，孩兒她媽，醒醒，過了過了，咱別說祖宗行嗎？”

　　喲，喲，于小簡直不忍直視，步行上前拿起番茄醬，倒了一點嘗了嘗，點點頭道：“甜甜的，酸酸的?！?p>　　說完將手中的番茄醬遞給于媽，說道：“媽，這樣劇毒的番茄醬在哪買的，給我來一打，憑借如此劇毒之物，于家重振百年聲威，實在是唾手可得?！?p>　　“……”

　　飯后，于家書房，于小魚認(rèn)認(rèn)真真地寫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皺眉苦思。

　　“阿部察察？”

　　于爸湊過頭端詳了會兒，神色帶著不確定，然后嘆了一口氣：“好丑的字?。　?p>　　于小魚不高興了，啪的一聲拍下毛筆，頭一甩，邁著六親不認(rèn)的步伐走出書房，穿過內(nèi)院，繞過垂花門消失不見。

　　于爸于媽對視一笑，于爸又看著于小魚的字，實在按捺不住，拿起毛筆，換了一張新紙，筆走龍蛇，簡簡單單的阿部察察四個字卻仿佛有山川草木，縱橫紙上，蟲魚鳥獸，飛動毫端。

　　端的是一筆好字！

　　于爸滿意地點點頭。

　　于小魚出了家門，穿街過巷，鬧市打量，一直到了中午都沒有任何收獲。

　　沒有打劫的，沒有墜樓的，沒有敲詐小學(xué)生的。

　　世界上的壞人呢，難道都在演電視??？

　　沒有壞人，我怎么掙錢呢？

　　于小魚有些不開心，鼓著小腮幫子在劉嬸兒那蹭吃蹭喝后再度出發(fā)。

　　經(jīng)過一所大學(xué)，眼前是一條步行街，來來往往的人不少，街道兩邊分布著很多店面。

　　香奈兒5號專賣店，都市麗人精品服裝店，歐式奶茶鋪，無煙上網(wǎng)的避風(fēng)塘，金碧輝煌的珠寶店，不怕胖盡管去的麥當(dāng)勞和肯德基。

　　于小魚站在步行街上，左瞅右瞅，渴望的目光掃射全場。

　　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壞人。

　　“老公，我們過年回家的火車票搶到了嗎？”

　　“老婆，還沒開售的時候就在搶了，預(yù)付錢的，昨天看了下，都搶了120萬次了，還沒搶到。”

　　“豬頭，用搶票王啊?！?p>　　“對啊，走，火車票、高鐵票一起搶?！?p>　　一對情侶挽著胳膊從于小魚面前走過，話聲入耳，于小魚眼睛一亮。

　　對啊，高鐵都可以南來北往，我為什么要局限在一個地方呢？

　　世界那么大，肯定有壞人的，我要開拓視野，嗯，正好可以看看自己的速度有多快。

　　用頭繩束起耳后的秀發(fā)，一陣風(fēng)吹過，步行街上的于小魚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