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皇帝,皇帝穿的是明黃色龍袍。”
“我知道,我想問你有沒有感受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一絲靈息?”衍析著急地問得極盡詳細,她知道凌藍根本沒有理解她的意思。
凌藍回視衍析,搖了搖頭道:“我沒有體察到?!?p> 衍析挫敗地嘆了一口氣,然后狐疑地轉頭看向下面自言自語起來:
“靈息不聚不合,不濃不發(fā),他應該不是靈物,但他一定和什么靈物有糾纏,不然身上怎么會攜有靈息……”
凌藍以為衍析生了自己的氣了,久久不被理會后,他輕聲故作煞有介事地推測道:“會不會,他是上次咱們遇到的那位靈息深厚到無跡可探的靈物?”
“——不是?!?p> 凌藍驚訝于衍析如此迅速的否定:“你如何知道?”
“你別問了,反正我知道?!毖芪瞿樢缓?,不想多說的樣子。
凌藍見狀乖乖閉嘴,安靜地看著京朝殿。
宮女太監(jiān)散落于大殿各處,大部分人在坐著的王公大臣前后侍奉,也有的傳遞需要加量的酒盅或果盤,他們移動快速,位置靈活,從上方看去,活像螞蟻連成線在不停地游移。
“伍虞,我看到伍虞了!”凌藍的語氣好像看見了珍寶一樣,其實他是終于找到了說話的機會,興奮得全然忘了他今早看到裝著給衍析的木刻的盒子里的一頁紙時對伍虞那種別扭的感覺。
“我方才也看見了,這有什么好稀奇的?!毖芪鲆荒槦o奈地嘲道,“他是太子,他父皇過壽,他怎會不在?”
“……”
也是。自己怎么找了個這么理所當然的事來起話頭,這下又被晾了,凌藍無聲嘆息。
過了一會兒,衍析突然擺頭就走:“我們回去吧。”
凌藍趕緊轉身追上去,他拉住衍析的袖擺邊跟著她走邊問她為何急著回去,明明才看了沒多久。
聽到衍析的回答,凌藍難以抑制地笑出了聲。
“笑什么啊,那么多珍玩擺你面前,你不心動?”衍析睨了凌藍一眼,“再說,我一動邪念就及時止步,努力說服自己,別人的東西不能搶,不能搶……我怎么了,你還笑我?”
“好好好,我不笑了,咱們走吧?!绷杷{無奈又好笑地看著衍析:“就像你說的,再不走,我也怕你下去搶了皇帝收的壽禮?!?p> 送禮的人一呈上禮物就先打開讓上座的伍祿看上一遍。
許多次一有禮盒被打開,在近空的衍析總要咽一咽口水,幾番思想斗戰(zhàn)之后,她決定瀟灑地離開,再待下去,自己真的要變成盜賊或者劫犯了。
至于那個青衣男子身上的靈息是怎么一回事,她已經(jīng)不感興趣了。這凡界這么大,總有她了解不到的事,許多無謂的猜疑,她完全可以選擇拋脫,給自己留一份寧靜。
寧靜,安樂,萬物苦求之。那坐擁天下的皇帝,也求。
伍祿過完壽的這天夜半,常京代令急傳伍虞去圣上的寢殿。
伍虞去時,內侍的太監(jiān)宮女們跪候在殿門兩旁,許多太醫(yī)在殿外徘徊,等他急奔至殿內時,機敏的宮人已經(jīng)將皇上床邊一角染了血的錦單折蓋起來藏住,兩位太醫(yī)在一邊跪著。
“父皇……”伍虞的聲音微顫,夜氣的寒冷和殿內瘆人的寂靜令他十分慌張。
一聽到伍虞的聲音,伍祿眉毛一動,飄忽的視線似乎找到了定點,他費力地抬手擺了擺,讓侍候的宮人退下。
“父皇!”伍虞越往前走不安感越盛,涌上心頭的恐慌迫使他大喊了一聲。
伍祿把頭弓了弓,但看起來像一點兒也沒動彈。
伍祿伸到半空的手將將要垂下,伍虞猛然跑跪到床邊,伸手把它托住。
伍祿勉強把視線從帳頂轉移到伍虞的臉上,微張的嘴輕輕合住了。
“我父皇怎么了?!他發(fā)生何事了?”伍虞緊緊握住伍祿的手,轉頭急聲問一旁垂首低眉的太醫(yī)。
伍祿動動手腕,伍虞被輕扯了一把,伍虞回眼看到伍祿寂寂的眼神時,怔住了。
“稟太子,皇上的寒疾本就未痊愈,今日他誤食了蟹心,吃了冰梅,傍晚時又去了留安池,在池邊待了半個時辰……圣上不許宮人為他披衣……”兩位太醫(yī)一齊叩首,一個顫顫巍巍地回著伍虞的話,一個則只字不敢言。
恐難救治,恐難救治……伍虞的腦海中不?;匦t(yī)說的最后四字,雙眼定定地望著伍祿那沒有一絲血色的唇上。
“怎么會……怎么會呢,你們可是御醫(yī)啊,你們怎么會救治不了,這怎會救治不了,為何救治不了,如何不能救治?!”
“他不過是染了寒氣,之前他的寒疾已經(jīng)有好轉了,怎么會這樣?”
“父皇,父皇……你為何不讓人加衣,你存心要害你自己嗎?”
“你們跪著干什么?快救他,快救他啊……”
伍虞精神恍惚,低喃半句又吼問半句,時而轉頭看伍祿時而對著伏著上身跪在地上的太醫(yī)。
床幔的拖擺被高高束起,四周都敞亮,可此時在伍祿眼里放著的,只有他的兒子。
“虞兒啊……”伍祿嘴唇微動,“不怪他們?!?p> “父皇,我在,我在。”伍虞忙回伍祿的話。
“讓他們……下去?!?p> “父皇,他們得留著為您治病?!蔽橛菸宋亲?,努力在臉上擠出平然的表情。
“下去。”伍祿輕輕閉上眼,搖了搖頭。
因著怕伍祿動氣,伍虞再不好拂逆他的意,便遲疑著說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