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知多久,貝爾從昏迷中慢慢醒來。他感到頭痛欲裂,想要挪動身體,卻感到一陣陣刺骨的疼痛。他努力抬起頭看向身體,發(fā)現(xiàn)自己依然被束縛帶緊緊固定在床上,動彈不得。望向外面,借著一點點玻璃的反光,貝爾看到龍科技大廈的內樓玻璃上掛滿了水珠。下雨了。貝爾心想。周圍的實驗員這會不知去向了,只聽到時隱時現(xiàn)的腳步聲,這是保安巡邏的聲音。
他重新躺回床上,強烈的疲憊感讓他閉上雙眼,昏迷前的景象讓他感到有些驚奇,仿佛自己就是那棵樹一般。他想要活動彎曲自己的手指,發(fā)現(xiàn)竟然沒有反應,急忙看過去,驚恐地發(fā)現(xiàn)雙手如同木炭色一般形容枯槁,毫無生氣。他絕望地嘶吼著掙扎起來,同時更令他恐懼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發(fā)如同落葉一般從頭皮上脫落,仿佛無根之木,在他掙扎的動作下離開了最后的土壤。貝爾的內心幾近崩潰,痛苦萬分,周邊的監(jiān)控設備也在他激烈的情緒下鳴聲大作。
周邊的保安聽到聲音迅速趕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有些驚愕地后退兩步,連忙通過對講機說些什么。不一會遠處傳來急促的跑步聲,幾名實驗員奔向貝爾的實驗艙,看到眼前的情景非常震驚,趕忙沖進實驗艙,手忙腳亂地調試設備。鎮(zhèn)靜劑隨著輸液管迅速流入貝爾的體內,后者逐漸失去力氣安靜了下來,鳴笛聲也隨著他們的操作逐漸減弱。幾名實驗員看著貝爾的慘狀,皺緊了眉頭。執(zhí)行催化劑輸入的實驗員在一旁,眼神復雜地看著貝爾枯槁如柴的雙手,輕輕拿掉了貝爾脫落的頭發(fā),重重地嘆了口氣,扭頭走出實驗艙。其他實驗員和保安也隨之散去,留下躺在床上,再次陷入昏迷的貝爾。
夜幕中,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點擊打在龍科技大廈的外墻玻璃上,發(fā)出巨大的噼啪聲,與震耳的雷聲和閃電交織成一個巨大的穹廬。巡邏的保安在大雨中幾乎目不能視,只得佩戴上紅外夜視儀,想要努力看清外面。夜幕中龍科技大廈附近仿佛空無一物,布滿大廈四周的3D動態(tài)感應網絡在夜間自動開啟,監(jiān)測著大廈周圍的風吹草動??罩械奈⒘棵}沖電網構成環(huán)繞感應區(qū),哪怕是一只蝙蝠飛過,也能夠被快速準確定位。
監(jiān)控室內,兩名警衛(wèi)一邊看著監(jiān)控屏幕,一邊扯著家常,聊著這周末要去哪里逍遙。在他們心中,沒有哪個傻子有膽量夜闖安保密集的龍科技大廈。突然,監(jiān)控器傳來急促的蜂鳴聲,監(jiān)控雷達上顯示在大廈外西南角有活物在快速向大廈移動。警衛(wèi)慌亂地通過對講機告知巡邏保安,后者接到信息,三人成組快速逼近威脅,手中的雷瑟槍也蓄勢待發(fā)。移動物仿佛也感受到了前方的威脅,變換一個方向快速逃去,保安緊隨其后快速追擊。大廈的照明光源也協(xié)調到位,快速定位到移動物,強光源下黑夜如同白晝一般,一草一木都清晰可見。保安迅速撤下夜視儀,對準移動物快速射擊,一個兩米見方的捕捉網應聲而出,準確地蓋在了移動物身上,捕捉網四角的固定器猛地向下扎入地面,將移動物牢牢壓在原地動彈不得。
三名保安警惕地緩步上前,槍口對準下方的威脅物仔細查看,才發(fā)現(xiàn)竟然是一只巨大的老鼠。這老鼠足有獵犬大小,正在網下拼命掙扎試圖咬斷網線。一名保安見狀松了一口氣,有些不屑地端起槍對準老鼠,一發(fā)雷瑟彈擊中,老鼠痛苦地掙扎了幾下,不再動彈?!疤擉@一場?!彼贿呧洁熘贿呁ㄟ^對講機報告這一情況,大樓外的探照燈也隨之關閉。三人協(xié)同著取下捕捉網,將老鼠拎起來,準備丟出大樓安全區(qū)外。“不過你說,這老鼠的眼睛怎么是藍色的?”拎著老鼠的另一名保安問道。“你管它呢,這年頭到處都是輻射和變異,藍色的眼睛有什么奇怪的?!鄙鋼舻谋0灿行┎荒蜔┑鼗卮鸬?,提問的保安聳了聳肩沒再說什么。三人繼續(xù)向外走去,此時沒有人注意到,老鼠眼中泛著的淡藍色光芒正在逐漸消失,變回正常的黑色。
監(jiān)控室內,兩名保安長舒一口氣,其中一人嘴上罵罵咧咧的走出去上廁所,另一人拿起手機仰靠在椅子上刷著什么。兩人都沒注意到,在監(jiān)控的另一角,一個光點從監(jiān)控區(qū)域外向著大樓忽地閃過,連監(jiān)控器都沒有來得及預警就消失不見了。
49樓,實驗室中。
貝爾在藥物的作用下意識依然混沌不清,隱約中他仿佛聽到了外面吵鬧的聲音,夾雜著幾聲驚呼又歸于平靜。他努力想要擺脫藥物帶來的昏沉感,但眼前依然一片花白,仿佛沒有信號的電視屏幕一般。他努力睜大眼睛,雪花般的畫面中逐漸勾勒出了一個人形,兩個人形,它們離自己越來越近,好像就站在貝爾身邊,竊竊私語著什么。突然他感覺身上的束縛感消失了,好像有人解開了束縛帶,身上的針管也被一一快速拔出,刺骨的疼痛讓貝爾掙扎著想要大聲呼喊,一只大手猛地堵住了他的口鼻,貝爾幾乎不能呼吸。忽然他的耳邊傳來低聲輕語,“想活命就別說話,我們不是壞人?!必悹栥蹲×?,不再掙扎,因為這個聲音聽起來非常稚嫩,仿佛孩童一般?;秀敝胸悹柛杏X自己被什么東西向上拽起,在空中快速移動著,他努力想要掙脫,但于事無補,眼前也只有模糊的一片漆黑。他感覺到自己在空中快速飛行著,一段距離后又忽地下墜,仿佛向著無盡的地心快速墜落,失重感讓他大叫起來。
終于在一段時間后,貝爾感覺飛行停止了,自己被放在地上。他努力想要用雙手支撐著坐起來,才發(fā)現(xiàn)手腕部分也已經失去知覺,無法控制。絕望中的他用雙肘支撐著身體拼命向后挪動,猛地撞到了墻壁,劇烈的疼痛和恐懼感讓他在原地縮成一團。
“瑪雅,給他一些解藥,看起來應該是強效鎮(zhèn)靜劑的副作用?!币粋€稚嫩但平靜的聲音響起,話語中透露出一絲威嚴。貝爾感到有人接近自己,慌忙面朝對方采取防御姿態(tài)。忽然一陣清香飄向自己,這股味道讓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一只嬌柔的小手輕輕搭在貝爾的右臂上,讓他渾身一顫?!胺泡p松些,你現(xiàn)在很安全。張嘴喝下去,這個能夠中和你體內鎮(zhèn)靜劑的成分,很快你就能清醒過來了?!币粋€溫柔的女聲說道。
貝爾別無選擇,顫抖著張開了嘴,任由對方將藥物倒進嘴中咽下??嗬钡乃巹﹩艿秘悹栠B聲咳嗽,但是隨著藥劑服下,他眼前的世界也逐漸清晰起來。貝爾看向四周,自己正處在一個洞穴當中,棕黑色的巨大磚塊堆砌起一座巨大的殿堂,墻壁上布滿了黑色的藤蔓。他看向剛才給自己喂藥的人,發(fā)現(xiàn)竟然是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她正看著自己微笑,眼神中的真誠讓人心安。他倚著墻壁努力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周圍竟然都是孩子,最大的不過十七八歲,最小的看起來只有六七歲,而站在他們中央位置的是一個十五歲左右的男孩。男孩個子不高,但身上透露出領袖般的沉穩(wěn)與果斷,他正用審視的目光看向自己,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警惕,周邊幾名少年也同樣面對著貝爾,采取防御的姿態(tài)站著。貝爾注意到這個男孩子同樣沒有一絲頭發(fā),不禁用自己失去知覺的手去撫摸自己的腦袋,失望的發(fā)現(xiàn)自己同樣也已經變成了光頭??粗约喝缤衲疽话憧蓍碌碾p手,貝爾不禁泛起一陣惡心,猛地嘔吐出來,身體癱軟倒在原地。
看著似乎又要失去意識的貝爾,光頭少年緊皺的眉頭略微松了一些,揮了揮手,兩名年紀較大的少年上前攙扶起貝爾?!皫热バ菹桑磺谐繒显僮h?!闭f罷他扭頭離開了殿堂。
看著少年離開,貝爾用自己最后的力氣喊出,“我到底在哪里?”
少年停頓了一下,繼續(xù)頭也不回地向前走著,回答道。
“亞木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