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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朵搖晃

第十七章 無常世事(4)

花朵搖晃 陳緒安 2374 2021-06-07 03:26:03

  五天過去了魏云松依舊昏迷不醒,七天過去了魏云松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醫(yī)生已經(jīng)放棄治療,說魏云松已無醒來的可能,然而謝嬌云堅信兒子還能夠醒來,她說什么也不放棄。

  在那些天里謝嬌云日日哭,夜夜哭,她的白發(fā)在那些日子里越來越多,很快就白發(fā)如雪,尋不見一根青絲,見者無不扼腕嘆息,他們無不被那份執(zhí)著的母愛所感動,亦感嘆命運的殘酷。

  我、李珺婉、田笑笑趕到醫(yī)院看望魏云松,我們看到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魏云松覺得經(jīng)歷了大夢一場。想到在不久前我們還一起秋游,一起表演《長河落日》,一起學(xué)習(xí),一起歡笑,一起談?wù)搲粝爰拔磥?,我們沒有忍住都哭了,覺得命運實在殘酷。魏云松的母親謝嬌云看著我們哭又嚎啕大哭起來,然而我們無法安慰她,正如我們無法安慰我們自己那顆碎裂的心,那時語言蒼白無力。

  在病房內(nèi)謝嬌云每日記日記,她希望用這種方式打發(fā)難捱的時光,同時希望能夠用自己的真誠感動上蒼,好讓兒子早日醒過來。

  兒子已沉睡八日。

  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你我為母子,想來前世一定有億萬次的回眸,否則我不可能有幸成為你的母親,若無前世不解之緣,你亦不能成為我的兒子。既然如此,在我未離開這個世界時,你也不能殘忍的拋下我,你若自此沉睡不醒,我想我活著也是巨大的煎熬,活著也是行尸走肉,活著也是朽木。因此,兒子,我知道你是憐惜我的,你一定舍不得你的母親難過,你一定會醒過來的,對不對。你一定只是乏了,你只是想暫時先睡一會兒,可兒子你一定不要貪睡,你要答應(yīng)你的母親過幾日就醒來。兒子,我知道你是最懂事的,你知道媽媽內(nèi)心的煎熬,所以你就盡快醒來吧,我日日會在病床前為你祈禱。

  兒子已昏迷不醒九日。

  兒子,今日我特意到超市為你買了你最愛吃的巧克力,我一下買了好多,這下你可以吃個夠,兒子,想吃就吃吧,我想看到你歡快的樣子,以往你每次吃巧克力時都是高興地,你的眸子閃著灼灼的光,我喜歡看你幸福的樣子,你幸福了我就幸福??墒俏覄兒昧饲煽肆Γ銋s在睡著,我將巧克力放在你的嘴里,你無法咀嚼,吞咽,恍恍惚惚間我想到你是受了重傷,你正在地獄的門前徘徊,剎那間我的淚又奪眶而出,我想我只有替你吃了,整整一個下午我吃了三十塊巧克力,吃的我直想吐,中途我還在衛(wèi)生間吐了一回,我邊吐邊流淚,我流淚是因為你竟然連最愛的巧克力都沒辦法吃了,這是令我無法忍受的,因此我逼迫著我自己替你吃下那些巧克力。兒子,你知道么,我能夠為你做任何事,然而我無法替你活著,兒子,若是折損我的壽命而能夠讓你醒來,我想最大的愿望就是讓自己立即死去,好令你盡快的醒來,健康平安的活在這人間。

  兒子已沉睡十四日。

  兒子,我知道你喜歡文學(xué),你一直是個善良而謙和的孩子,我知道你汲取了許多文學(xué)的營養(yǎng),今天我為你買了好幾本書,現(xiàn)在趁著你熟睡的時間讓我朗讀給你聽。

  我最先念的是《游子吟》,至于為什么想到給你朗讀這一首古詩,我想還是繞不開母子情分吧。

  慈母手中線,

  游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

  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

  報得三春暉。

  念完這首詩時,我的心里滿是酸楚,無論我做什么都抵不過你歡快的活著。

  下來我又選擇了史鐵生的《我與地壇》,近來我總是看一些與疾病抗爭的故事,史鐵生是令我敬佩的,他與病痛抗爭的事情激勵我,我念這個也有著激勵我自己的意思,我不能夠在你面前表現(xiàn)的脆弱,那樣我怕你醒來后會笑話我的,所以我要更加堅強些,這樣才配做你的母親。

  “兩條腿殘廢后的最初幾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間幾乎什么都找不到了,我就搖了輪椅總是到它那兒去,僅為著那兒是可以逃避一個世界的另一個世界?!?p>  “一個人,出生了,這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問題,而只是上帝交給他的一個事實;上帝在交給我們這件事實的時候,已經(jīng)順便保證了它的結(jié)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jié)日。這樣想過之后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比如你起早熬夜準備考試的時候,忽然想起有一個長長的假期在前面等待你,你會不會覺得輕松一點?并且慶幸并且感激這樣的安排?”

  “我才想到,當(dāng)年我總是獨自跑到地壇去,曾經(jīng)給母親出了一個怎樣的難題。”

  “她不是那種光會疼愛兒子而不懂得理解兒子的母親。她知道我心里的苦悶,知道不該阻止我出去走走,知道我要是老呆在家里結(jié)果會更糟,但她又擔(dān)心我一個人在那荒僻的園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我那時脾氣壞到極點,經(jīng)常是發(fā)了瘋一樣地離開家,從那園子里回來又中了魔似的什么話都不說。母親知道有些事不宜問,便猶猶豫豫地想問而終于不敢問,因為她自己心里也沒有答案。她料想我不會愿意她跟我一同去,所以她從未這樣要求過,她知道得給我一點獨處的時間,得有這樣一段過程。她只是不知道這過程得要多久,和這過程的盡頭究竟是什么。每次我要動身時,她便無言地幫我準備,幫助我上了輪椅車,看著我搖車拐出小院;這以后她會怎樣,當(dāng)年我不曾想過?!?p>  兒子,我為你朗讀這些的時候,你一直是安安靜靜的睡覺,我多么希望你能夠突然間醒過來,再叫我一聲媽媽,然而你睡得香甜,有幾次我念著念著仿佛看到你的手指動了一下,我急忙進行確認,然而事實告訴我那只是我的錯覺而已,我的心由驚喜又一下變得冰涼。我又繼續(xù)將文章念下去,我只是希望你能夠回應(yīng)我一聲,然而你一直沉默著。

  我看著你年輕的臉龐,我想你一定是這世界上最堅強的兒子,你一定會在某個瞬間突然醒來,然后你會說:“媽媽,我餓了”,“媽媽,我給你跳支舞吧”,我想在經(jīng)歷了這次突然的事故之后,你會平淡的對待人生,我想你會同史鐵生一樣活得坦然,生活的磨難無法打擊到你,你也會理解一顆母親的心,她所有的愿望只是希望你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們再次來到醫(yī)院探望魏云松的時候看到魏云松的母親謝嬌云寫的那些日記就散亂的放在病床周邊,我們表示要看那些日記,謝嬌云并沒有阻攔,看完那些日記,我們只覺得愈加傷心。李珺婉哭的梨花帶雨,我想她不僅為魏云松傷心,可能又想到了她的表哥承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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