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嬙出了惠安宮,心頭覺得大快,忍不住想回去對驪姞訴說,回到章含宮后,入了門,徑直往寢宮來,穿過后庭時,見兩個奶娘抱著小奚齊和小卓子在廊檐下打轉,兩個孩子哇哇地哭鬧著。
驪嬙道:“你們抱著小公子在這里干什么,怎么不回屋里去?”
“姞娘娘說要歇中覺,讓我們先帶著小公子在外面玩會兒?!?p> “這都快到晚膳時候了,還歇什么中覺?”
驪嬙進了寢宮,見內室的門關著,門口連個婢女都沒有,心中生疑,便徑直推門進去,赫然見驪姞和內豎息兩人赤條條地躺在席上行茍且之事。兩人見驪嬙闖入,雙雙驚起,一時又羞又愧,內豎息衣褲都不及穿上,便向驪嬙跪下,連連磕頭。
驪嬙怒極,隨手拿過一根門閂,沒頭沒腦地向內豎息打去。驪姞撲上去,狠命抓住驪嬙的手,內豎息趁機披上衣服,逃出門去。
驪嬙怒喝道:“今日我若不打死他,來日你就要跟著他一起喪命?!?p> “要打你就先打死我吧,橫豎是我讓他來的,他只是聽命而已?!?p> 驪嬙一巴掌重重拍到驪姞臉上,“你喜歡作賤自己也就罷了,難道還要連累我一起受過?”
驪姞也發(fā)了狠,松開驪嬙,直直瞪著驪嬙道:“我是喜歡作踐自己,可是你做的傷人性命的事還少嗎?哪一樁罪過比我小了?依我說,從此以后,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少管我的茬,你若不顧惜咱們姐妹的情分,我也從此丟開手去,要是簍子捅到主公那里去,誰先死還不一定呢?!?p> 驪嬙氣得眼前發(fā)黑,扔了門閂,道:“罷了,外頭的屎還沒擦干凈,自己窩里到先鬧起來了,我以后不來管你的事,若鬧出了事情,你也別怨我不幫襯你?!?p> 驪嬙回到寢室,覺得心口一陣緊似一陣地疼,只得躺在床上,一邊讓念枝喊來醫(yī)官。這一躺倒驪嬙便幾日不曾起來,宮里的事務只得都交給細柳和簡修容打理。
驪姞也自知那日做得過了些,過來看了兩回,說了些軟話,驪嬙還在氣頭上,只是當著下人的面,不好說什么,也不理睬驪姞,姐妹倆心里存了芥蒂,驪姞便讓人把寢宮旁邊的幾間偏房打掃出來,自己帶著小卓子和宮人們搬到偏房去住。
驪嬙休息了兩日,這日略覺得精神好些,便在床榻上坐起,聽細柳念各宮的支出賬目,秀葽此時進來說優(yōu)師前來請安。驪嬙也不及梳理,便喚他進來。
優(yōu)師今日一身素凈的葛衣長袍,除了腰間一枚青玉佩,別無他飾,見了驪嬙,行了禮,垂手站在一旁,溫言道:“聽說夫人鳳體欠安,小臣特意前來探望。這個季節(jié)秋寒漸濃,時有涼風冷雨,侵人于不備,萬望夫人保重身體才好?!?p> 驪嬙聽他話中有話,點點頭,“樂師大人說的是,幸好本夫人根底強健,還經得住這些風雨?!?p> 優(yōu)師從懷中掏出一方木盒,遞上道:“這是小臣對夫人的一片心意,希望夫人不要嫌棄。”
念枝接過來包裹,遞給驪嬙,驪嬙打開看時,是一枝約四寸來長的人參,須發(fā)儼然,具足人形,便道:“這么大的人參,恐怕內務司里也找不出一個,樂師大人是從哪里得來的?”
“微臣當年在燕國游歷時,曾為燕君彈奏琴曲,深得燕君喜愛,他便賞了我這支人參,微臣一直留在身邊不曾得用,今日獻給夫人,也算是物得其所了?!?p> 驪嬙讓念枝收了人參,向優(yōu)師道:“樂師大人曾在各國游歷,見識廣博,為何最后卻選擇在晉國安身?”
“微臣是個零落無根之人,原以為這一生注定浪跡天涯,不想在這里遇見了夫人,夫人待微臣情深義重,令微臣大有相見恨晚之意,俗語說良禽擇木而棲,又有士為知已者死,說的就是微臣這樣的了?!?p> 驪嬙也大有感概,心中不禁惺惺相惜起來。又說了會話,驪嬙讓念枝和秀葽到膳房去,讓庖人們準備幾個菜饌,請優(yōu)師在這里用膳。
念枝和秀葽下去后,驪嬙忍不住用帕子拭著淚道:“這宮里頭恐怕只有樂師大人是拿我當知已的,主公雖憐惜我,但終是以國事為重,一年里頭到有大半時候帶兵在外,讓人膽顫心驚。就是在宮里的時候,也整日招蜂引蝶,無暇他顧,哪里象樂師大人這般知冷知熱的。雖說身邊有個親妹妹,卻是個小孩子性子,不能替我分憂不說,我還要幫她四處張羅周全。別看我是個夫人,守著諾大的宮殿,管著手下成群的奴仆,實則一個貼心的都沒有。今兒見了樂師大人,才忍不住說了這么多掏心窩子的話,平日有誰知道我的苦楚?!?p> 平日驪嬙總以一副凌厲、強干的面目示人,何曾有過示弱的時候,此刻哭得如薔薇帶雨,又是素妝打扮,更顯纖質嬴弱,不堪一握,讓人心生憐惜。
優(yōu)師上前走到驪嬙床邊,摟住她的肩頭,驪嬙也不推托,順勢倒在優(yōu)師懷中,優(yōu)師輕撫其秀發(fā)脖頸,低頭一番軟語勸慰,驪嬙欲推還就,兩人見火候已到,脫去衣衫,一番巫山云雨,難解難分。
事畢后,優(yōu)師道:“我聽說,夫人曾經鐘情于申生,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驪嬙嗔道:“哪里是你想的那樣?當初我們姐妹倆初來晉國,孤立無援,原指望世子能幫襯我們一把,不想他背信棄義,出爾反爾,反將我倆推入火坑,以后再也休提我與他之間的事?!?p> “你果真對申生已經斷了情義?”
“他的心思都在隗姒身上,我對他除了怨,哪里還有情義可言?”
“只怕你是心口不一,對他余情未了,我看你每次在宴會之上都對他含情注目,頗為玩味?!?p> 驪嬙靠在優(yōu)師的肩膀上,媚聲道:“你難道每次飲宴時都在觀察我,莫非你是早存了不軌之心?”
優(yōu)師撫摩著驪嬙柔滑的肩頭,“自從我見到夫人的第一眼起,就為夫人所傾倒,但自忖職賤位卑,恐怕今生只能仰觀夫人的容止而已,不想夫人垂憐,得親夫人的絕世芳澤,讓我如在夢中一般,今生死而無憾,我優(yōu)師若能常伴于夫人左右,即使做夫人的鞋屨,被夫人踩踏于地,我也是心甘情愿的?!?p> 一番話說得驪嬙十分舒坦,驪嬙道:“晉候已經年老,待他百年之后,還怕這后宮不是咱們的天下嗎,到時你想什么時候來都行。”
“夫人可別忘了,晉詭諸百年之后,坐上國君之位的可是申生,若果真如此,哪里有你我可以隨心如意的一日?!?p> 驪嬙一愣,“依你說,那該如何是好?”
“除非當上國君的是你的奚齊,到時你成了太后,就真正是獨尊后宮,無人再能撼動你的地位了?!?p> 驪嬙搖頭道:“申生世子的地位已經牢不可破,要讓晉詭諸改立奚齊為世子,談何容易?!?p> “要依我說,其實也不難,晉詭諸雖然信任申生,但申生在后宮中無人幫襯,而夫人出入晉詭諸身邊,只要稍進些言詞,便可離間他們父子兩人?!?p> “主公一向信任申生,申生又有仁德之名在外,主公會相信我說的嗎?”
“正因為申生自認為仁德,所以心高氣傲,大凡這些自認為清高的君子,常常對譖語流言不屑于去辯解,即使受人中傷,也是自憐哀嘆,感懷不遇而已,而晉詭諸又是生性多疑的人,申生越是不辨解,晉詭諸則疑他更甚,只要夫人適時向晉候進言幾句,哪有什么辦不成的事。”
優(yōu)師附在驪嬙耳邊一番言語,驪嬙一一記在心里,末了嘆道:“我原以為在后宮論識見和心機無人能與我相比,今日聽了你一番話,才知此山更比那山高,平日是我自視過高了?!?p> 兩人起來穿戴整齊了,念枝這時進來說晚膳已經備下,驪嬙和優(yōu)師一起用了晚膳,喝了兩杯酒,優(yōu)師告退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