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遭晉詭諸驅(qū)逐到蒲城后,門下的客卿紛紛前來辭別,或轉(zhuǎn)投他人門下,或另謀出路,重耳也不強求,愿留的則留,不愿留的給了銀錢讓其自去,數(shù)百門客,最后愿意跟隨重耳去蒲城的門客不過卻縠、卻溱兄弟、欒枝、先軫、胥臣、趙衰、呂甥、顛頡八人而已。
重耳收拾了行李,帶著家臣和門客離開絳都,往蒲城進發(fā),一路上大失所望,且不說這一路走來土地荒蕪,人煙稀少,到了蒲城,說是個城,卻連個象樣的城墻也沒有,不過沿著附近的河水鑿了一條護城河,河邊用木板樹枝搭起一丈多高的箭垛子,城門口又有個用竹木搭制的數(shù)十丈高的瞭望塔樓,有幾個兵士站在塔樓上,背著弓箭,卻一臉昏昏欲睡的樣子。
蒲城令早已接到重耳前來的消息,率手下官員在城外迎接,見了重耳,上前行了禮,請重耳等人進入城中。
這蒲城令約摸三十開外,留著一縷稀疏的羊須,十分精干的樣子。重耳一路上與之攀談,才知這蒲地有方圓五百里,因常受狄人侵擾,人口稀少,民眾貧困,但凡家里有些資財?shù)?,都遷到別地去了。
因狄人每逢冬天和初春,青黃不接時常來蒲城劫掠,蒲城民眾只得舉家?guī)Э诘靥油鶅?nèi)地去躲避,不交戰(zhàn)時又遷回來,和附近的狄人做些生意,拿布匹糧食交換狄人的牛羊馬等物。由于民眾常年受戰(zhàn)亂侵擾,流離遷徙,大都貧苦不堪。晉候雖多次下令減免此地的賦稅,但收效甚微。
重耳聽蒲城令如此說,便道:“狄人早年就與晉國訂立盟約,約定互不侵犯,怎得狄人如此不守信約,還時常來犯?”
蒲城令道,“此事說起來還要問負責軍務的軍司馬,下官只負責城中的刑獄和內(nèi)政事務。”
“都司馬是何人,為何今日不見來我?”
蒲城令道:“蒲城的都司馬正是魏萬將軍的小兒子,名叫魏犨。”
重耳自然知道魏萬是晉詭諸最得力的車右,晉國赫赫有名的勇士,陪晉詭諸東征西戰(zhàn)多年,立下無數(shù)戰(zhàn)功,后來晉詭諸攻滅了魏國,就把原魏國的土地賜給魏萬,算來魏家也是晉國的望門大族,他的兒子卻在蒲城當一個小小的軍司馬,未免有些出乎意料。
重耳還要詢問軍司馬的事,蒲城令言詞閃爍,用別的話岔開了去,重耳心中雖然疑惑,當下也不追問,決意先到府衙安置下來再說。
眾人到了府衙中,蒲城令請眾人入宴,其接風洗塵,飯菜雖粗糲,但眾人一連幾天奔波,都已疲憊不堪,此刻都胡亂吃了,各自回房歇息安頓。
羿日,重耳命蒲城令將城內(nèi)數(shù)年的卷宗帳冊拿過來,蒲城令去了半日,方才拿了兩冊卷宗過來說,數(shù)月前庫房失火,將簡冊等物全部燒毀了,只剩下這兩個月衙門的收支帳目。
重耳心里不悅,讓蒲城令先退下,留在衙門內(nèi),隨時等待自己查問。重耳細細查看以往的帳目,看了兩日,覺得里面訛誤錯漏之處不少,便讓書童旻把蒲城令喚來。旻去了片刻,回來說蒲城令不在衙內(nèi),聽說外出辦事去了。
重耳看得疲倦了,走到后堂來,這里家仆們已將行李物品安放好,只需再添置些日用雜物。重耳見后堂總共才五間狹小的房屋,家仆和門客們都擠在一處,住著太過擁擠,便將管家頭須叫來,讓他到城中尋一處合適的宅子,價格適宜就買下來。
頭須道:“晉候不是將蒲地賜給公子做封地了嗎,整個蒲地都是公子的,公子若看中哪座宅子,命他們讓出來即可,何必還要自己花錢買呢?”
重耳道:“此地既已歸我所有,我便是他們的父母長者,他們便是我的子民,做長者的,理應抑強扶弱,體恤子民,怎可強占他們田宅?他若肯賣,你多給些錢也無妨,若不肯,萬不可強買強賣,再多尋幾處田宅即可?!?p> 頭須答應著去了。重耳踱進房來,看眾門客是否安置妥當。重耳剛走進去,便聽顛頡在罵罵咧咧,原來府衙內(nèi)飯菜簡陋,連口酒都喝不上,顛頡便拉著先軫要去街市上買酒。
重耳道:“你倆出去走走也好,看看此地的風俗民情,再打聽一下軍司馬的消息,此人好大的派頭,咱們來了兩日,他竟然連個面也不露?!?p> 先軫同顛頡去了后,卻縠和卻溱將一卷書信交給重耳,此信是卻氏兄弟的父親,卻老太爺從絳城寫來的,大意是說夷吾被晉候打發(fā)到屈邑去后,卻芮決意跟隨夷吾前去,算來此刻也該到屈邑了。卻老太爺在信中叮囑卻氏兄弟,你們雖志向不同,各擇賢主跟隨,但終究是本家親眷手足,在外需多互相照應,不可叫卻家蒙羞,云云。
重耳道:“為何卻太公不提別人,卻只提這個卻芮呢?”
卻縠道:“我們卻家子嗣繁盛,除了我們這一枝嫡傳的大宗外,小宗旁枝不可勝數(shù),卻芮算起來還是我們的堂兄,家中雖貧苦些,但自小受家父寵愛,說他是將來光大卻家門楣之人,一直當?shù)障底铀每创?,我們兩家也格外親近些?!?p> 重耳道:“卻芮擔任太傅多年,悉心教導三弟,深得君父信任,學問才識自然是非同一般,難怪深得卻太公賞識?!?p> 卻溱道:“卻芮久在朝中述職,心計頗深,謀劃老到,與我倆性情大不相同,平日各自為謀,并無過多交往,此次他跟隨夷吾前去屈邑,也是意料中事?!?p> 三人又說了些閑話,重耳向兩人請教治理蒲地之法,兩人都認為當務之急是安定民心,抗拒狄人入侵,避免蒲地民眾向外流離,重耳深以為然,三人議了多時,重耳辭了出來,到前面正堂上來,讓旻再去看看蒲城令回來沒有。
旻去了片刻回來道:“聽下人說,蒲城令應邀去參加魏司馬的喜宴,今天大概是回不來了?!?p> 重耳怒道:“我讓他在衙內(nèi)待命,他卻去參加魏司馬的喜宴。這魏司馬好大的派頭,我在這里等了兩日,遲遲不見他來見我,連兵符也不曾交接,卻在大辦什么喜宴,我到是要好好會上一會?!?p> 此時先軫和顛頡也已回來,一齊到正堂來找重耳。
先軫道:“公子,今日街上好不熱鬧,輕車裘馬都往一個地方去,我倆向酒肆的老板打聽,原來魏司馬今日娶小妾,要在府中擺三日的酒宴,宴請全城的貴賓,據(jù)說凡是蒲城有頭有臉的大戶士族都請去了?!?p> 重耳道:“這個魏司馬平日是怎樣的行事舉止,你們可曾打聽了?”
先軫道:“此人確實是魏萬將軍之子,聽說武藝騎射十分了得,且臂力驚人,能將一匹牡馬毫不費力地舉起。但此人驕橫氣滿,為蒲城一霸,因他管著蒲城的軍隊,背后又有家族撐腰,所以無人敢惹他,那些大戶們沒有不巴結(jié)著的?!?p> 顛頡剛才喝了幾杯酒,臉色漲得通紅,忿忿道:“什么狗屁司馬,不過仰仗著他父親的余勢,我就不信他有什么真能耐,老子什么時候定要和他比劃比劃。”
先軫道:“他的喜宴早不擺,晚不擺,偏偏公子剛來,就大擺宴席,搞得滿城皆知,他分明是欺辱公子初來乍道,想給咱們一個下馬威,這正是咱們初顯身手的機會,需得好好殺殺他的威風?!?p> 顛頡是個最好事的,第一個贊成,“公子,咱們現(xiàn)在就闖進他的司馬府去,鬧上一番,讓他的喜宴變成送別宴?!?p> 先軫道:“明著打卻是行不得,他還是蒲城的司馬,手中握有軍隊,若真把他激怒了,兩下動起手來,咱們幾個就算個個以一敵百,也敵不過他府里成百的護衛(wèi)軍?!?p> 重耳笑道:“誰說咱們?nèi)ナ谴蚣艿?,你們不是總嫌這幾日的飯菜粗淡不堪嗎,難得他在府里擺酒宴,咱們何不去賺他一頓來吃,順便會會這位司馬大人?”
重耳把卻氏兄弟,呂甥,欒枝,趙衰和胥臣一同叫來,商議了半日,呂甥出了一計,重耳笑道:“此計雖好,究竟太損了些?!?p> 呂甥道:“此人乃是蒲地一霸,若不給他些苦頭,以后如何肯服公子的管?何況他橫行了這許久,也該好好懲治一番,讓他在眾人面前出一回丑,諒他再不敢小覷公子?!?p> 眾人這幾日在府衙中閑得發(fā)慌,今兒這一樁差事正可以舒展手腳,個個興奮不已,眾人最后議定了計策,便分頭去辦。
宣嬌
第二卷大戲正式開篇了,希望多多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