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怎么這么老實?”
阿顏將熱氣騰騰的蟹肉煲端到跟前來,只見這麻麻辣辣的一鍋,雞腳軟糯即化,炸過的蟹子散發(fā)著誘人的鮮味,濃郁的蟹黃飽滿欲出,讓人食指大開。
賀清剛想動筷子,阿顏又奪了回去,分出來一些給福安和七歌,賀清一邊心疼的直搓手。
“這么老實,還不是餓的唄,”賀清含糊不清邊吃邊講。
剛剛在門外,賀清看到兩個小廝打扮的陌生男子從院子外的另一邊出來,低著頭匆忙走了。
如今人人都知道,龍鳳酒樓和城南的無名小館子打了賭。賀清猜得到這大概是龍鳳酒樓的人,但又覺得肖富貴是仗義磊落之人,就算要打探消息,也是白天派了人佯裝顧客,總不會半夜聽墻根。但他那一雙兒女,兒子雖孝卻無心經(jīng)營繼承,女兒驕橫要強,但也總是行事魯莽,并不聰慧。
賀清吃著,見阿顏捶著腰,決心還是不說為好,自己今后多來看看便是。
“阿顏,你為什么會做這么多好吃的?”賀清的心思又回到了眼前這鍋美食上。
“因為我自己就很喜歡吃?。 边@真的是句大實話。
“我看那些尋常人家的女兒,也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偏偏你就愛在這鍋灶便打轉(zhuǎn)?!?p> “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找些自己特別喜歡的食材,一個人在家里精心給自己做一餐,再打開電腦找一部喜歡的電視劇,一邊吃一邊看,心情就會好很多,”阿顏托著腮,想著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說過電視劇電腦這個詞了,已經(jīng)有些陌生的感覺。
“說了你也不懂啊,反正我感覺我是再也回不去了,”阿顏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她總是錯把賀清當(dāng)成以前那個小主管,說一些有的沒的胡話,卻總是意識不到,眼前的賀清,真的不是自己那個世界的人。
賀清見阿顏突然失落下來,便也不再言語,找了些開心的事,哄著阿顏開心去了。
涼亭下,白鶴捧著一卷書,聽著廚房里的你一言我一語,心中醋意闌珊。
突然驚覺自己變得如此敏感多疑,便暗暗責(zé)備自己心胸狹窄患得患失,不為大丈夫之舉。
于是便在這糾結(jié)矛盾的心情里,喝掉了一大壺茶,字,當(dāng)然是一個也沒看進去。
明日鄉(xiāng)試,阿顏早早關(guān)了門,拖著白鶴和小豆子,非要去街上置辦些筆墨衣物。
“阿顏,只有兩日而已,筆墨紙硯無需置辦,考場有的,”白鶴真是不知這哪里來的規(guī)矩,從未聽說過“去考試就得新氣象”這勞什子說法。
阿顏只當(dāng)沒聽見,給白鶴買完兩件厚料子的袍子,便和小豆子手拉手逛一些新奇玩意兒去了。
這個阿顏,白鶴苦笑。今日難得有空出門,白鶴想著那日阿顏說的話,便只身去了對面的鋪子。
“白鶴哥哥!”肖語鳳忽然在身后叫他,見回了頭,便溫婉一笑上前問安。
“白鶴哥哥,今日真是巧,鳳兒也正打算到這店來看看呢!”
好不容易等到白鶴今日出門,底下的小廝急急忙忙去稟報了,肖語鳳決意今日要和白鶴表明心意。
“肖小姐,小生只是路過,肖小姐請便?!卑Q只當(dāng)她是肖家的大小姐,因著上次和阿顏有些不愉快,便不想多言,行了禮便要走。
“白鶴哥哥!鳳兒有重要的事情要與你說,我在前面茶樓了點了包廂,白鶴哥哥與我來,”怕白鶴推辭,又加上一句:“事關(guān)兩家酒樓,白鶴哥哥可不能忽略了?!?p> 難道阿顏出了什么事?還是酒樓出了什么事?白鶴便不再推辭,與肖語鳳到了茶樓坐下。
“白鶴哥哥,不知道那阿顏妹妹,是從何方來的?可有書碟冊子作證?”
莫不是外人知道了什么?白鶴斟酌說道:“一個小藩國來的,家中落難,便逃到此地,保全性命已是幸事?!?p> 看來巧兒說的果真如此,一個妖女又怎么會光明正大的過來,定是使了法子接近了白鶴。
“那還真是可憐,難怪白鶴哥哥對她不一般,但是這外邦女子無根無據(jù),不知底細,白鶴哥哥還是要小心才是?!?p> 肖語鳳見白鶴不語,又接著說:“而且阿顏妹妹年紀雖小,本事卻令人刮目相看,甚至有些奇異,鳳兒覺得遠不是一個落難女子那般簡單,白鶴哥哥今后是要登上大堂的人,總要考慮得長遠些?!?p> “阿顏心地善良,無所依靠才求我無名酒樓收留,做了廚子求得遮風(fēng)擋雨,肖小姐不必擔(dān)憂?!?p> 白鶴講的面無表情又不容置喙。
肖語鳳聽得到這語氣中的不容置疑,心中越發(fā)擔(dān)憂,看來商顏這賤人真真把白鶴迷惑的不輕,自己放下身段苦口勸說,都絲毫不能動搖,眼下,也只用那巧兒的法子了。
“如此將來,鳳兒便依白鶴哥哥,不再擔(dān)憂,今后不管發(fā)生什么,白鶴哥哥都可以來找鳳兒,鳳兒定竭盡所能,”肖語鳳說著,怯怯的抬起眼看了一眼白鶴,又低頭有些嬌羞說道:“鳳兒只希望,白鶴哥哥可以平平安安,早日尋得真正的良人?!?p> 白鶴忽然明白過來,這肖語鳳不是找他講這酒樓之事,而是借著這名義來與他喝茶約會來,只道阿顏等得及了,便急忙告了辭去尋他們了。
等到白鶴走遠,巧兒從屏風(fēng)后出來,看著自家小姐臉上不喜,便拿出準備好的一個肖瓷瓶來遞給肖語鳳。
“這巫師可靠嗎?”肖語鳳打開聞了聞,這液體什么味道也沒有。
巧兒上前斟了茶:“可靠的很,幫城中很多老爺家做過法師,都說靈驗的很,有威望,小姐不必擔(dān)心?!?p> “那,那這瓶東西,你肯定他只是能讓她失了法術(shù),不會危及性命,”肖語鳳只是想讓白鶴公子識得商顏真面目,可以看自己一眼,傷天害理的事情,爹爹說過,不可做。
“小姐放心,巧兒跟隨小姐這么多年,哪會不知道小姐的心思。”巧兒乖巧說道。
翌日清晨,阿顏早早起來煮了雞蛋,從外頭買了油條,依照自己高考的樣子,給白鶴擺了個“100”,又讓小豆子,福安和七歌都吃了粽子和紅棗,逼著白鶴給爹娘上了香,一家人浩浩蕩蕩的送白鶴去考場。
白鶴早上被這一番折騰的哭笑不得,聽阿顏說著什么“一百分,步步高升,高中”,心中著實安心。
待到即將進入考場,白鶴將其他人先遣走,又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布包來,層層揭開,阿顏盯著看了幾秒,突然爆笑起來。
“千諸,付工錢也是一月一次啊,你這速度也太快了吧,”阿顏拎起這沉甸甸的金鐲子,想不到自己那天胡言亂語開玩笑,這書呆子也會當(dāng)真。
“千諸進去了,這兩日阿顏晚上不要開門了,早點歇著,要處處當(dāng)心才是,”白鶴見阿顏開心,便也心里歡喜的進了考場。
阿顏看著白鶴背著行囊的背影,心中感慨,這呆子,怕是不知道日后走上仕途,各方打點需要多少銀子,才會這般花錢如流水。
今日離那賭約已經(jīng)過去半月,城中的館子都將那螃蟹當(dāng)成了頭道時令菜,每日搶著從漁民那批發(fā),今天甚至又臨城的漁民挑了幾擔(dān)來高價賣,竟也被幾個館子一搶而空。
但在這之前,螃蟹只是被當(dāng)做一種水蟲,漁民不會養(yǎng)殖,百姓也不懂儲存。阿顏有預(yù)感,再過幾日,有限的那些被撈完,便再也難得找到等端上飯桌大小的螃蟹了。
可這無名酒樓雖然自擔(dān)了洛城第一酒樓的稱號,但地方小,每天能同時容納的客人,遠不及龍鳳酒樓。
阿顏知道,必須要再使些手段了。
龍鳳酒樓。
肖富貴端著酒壺,在大堂中來回應(yīng)酬著,這里坐著的,都是生意上的老熟客,又或是官場上不容怠慢的大小官兒,他全都得照應(yīng)好了。
“肖老弟,你說那無名酒館,也是可笑,竟也敢和你打這賭,真是不自量力,”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子坐著和肖富貴敬了酒,看來也是個有資歷的老夫子。
“哎?王公此言差矣,我肖某是愛才之人,有如此大才之人,又怎可不使些法子招攬過來?!?p> 邊上一位年輕人接過話來:“只是這無名酒樓竟只讓每位食客食兩只蟹,再多銀子也不肯多賣一只,說多食有毒,真是不知道賣的什么關(guān)子,肖老板有何高見?”
“這。。。。。?!毙じ毁F想到那天福安的話,原來那小娘子至今還堅持這話,難道多食真的會中毒不成?
正想著,小六子急匆匆從外趕來,神色慌張拉著老爺?shù)揭贿叀?p> “老爺,不好了,醫(yī)館里好多人,上吐下瀉,還有人發(fā)了寒癥,都說是在咱們吃了水蟲,吃了螃蟹回家就這樣了,老爺,你快想想辦法?。 ?p> “什么?你確定是在咱家吃了螃蟹所致?”肖富貴大駭。
“錯不了,幾位老爺家里也都請了郎中去,我打聽來,都是一樣的癥狀,這幾位老爺,這幾日天天在咱們酒樓里吃了螃蟹?!?p> 原來那阿顏小娘子所說的不可多食,竟是句鐵打的真話,肖富貴經(jīng)營這么多年,還從未遇到過如此情況,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