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日,龍圖閣的修撰們都覺得快要變天了。原因是安定公主李清凰三天兩頭就往他們這里跑。
龍圖閣這個地方也就是聽起來好聽,實際上根本沒有任何實權(quán),一群人窩在里面除了看書就是編書,就連六部里最小的長吏都能壓他們一頭。對于年紀(jì)大了的士子來說,龍圖閣倒是一個很適合養(yǎng)老的地方,與世無爭,又可以研究學(xué)問,每月的薪俸也足夠他們在長安城久居下去。
但是大多數(shù)人根本待不住啊,他們又不是七老八十,大多還正在壯年,誰不想要在朝廷中占據(jù)一席之地?誰不想要名揚天下,痛痛快快針砭時事?寒窗十年,誰不想要成為一代名臣,名垂青史?
現(xiàn)在安定公主一來,倒似往一潭死水里扔了一塊大石頭,激起陣陣漣漪。
這長安城誰不知道安定公主李清凰是最得女帝喜愛的女兒?女帝甚至還把洛陽的溫泉宮都賜給她當(dāng)行宮,還把內(nèi)城的嘉善坊劃了一塊地出來給她建了公主府,要知道她現(xiàn)在還沒開府呢。若是誰能有幸得到安定公主青眼,仕途也必然一片光明坦蕩了!
光是女帝偏愛也就罷了,她偏偏還生得花容雪膚,是所有公主中最為美貌的。就算一直都有傳聞?wù)f她的脾氣不怎么好,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她這般千寵萬寵被追捧著長大,有點脾氣也很正常,反正娶了公主回家,本來就是要把公主當(dāng)成菩薩供起來的。
李清凰拜會龍圖閣都不是空手上門,總是會讓侍衛(wèi)去長安最出名的雅樓買好剛出爐的糕點,分發(fā)給眾人。
她又不能明著說是來監(jiān)視林縝的,就只說自己是來討教學(xué)問的。她從前還旁聽過太傅給太子上的課,不管是策略還是明經(jīng)都有所涉獵,后來在外游歷,也增長了許多見識,再加上她還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手好畫,討教學(xué)問也不算是很勉強。
李清凰來得勤,今科探花的心都如同沸水里漂浮的茶葉,忽上忽下。他讀了幾十年圣賢書,年過花甲,今年本就是他最后一次去趕考,此次恩科總算考上了進士,又中了探花,對于自己被分在龍圖閣并無怨言。他年紀(jì)大了,經(jīng)不住官場傾軋和黨朋站隊,還是老老實實地窩在這里頤養(yǎng)天年比較好,再說最年輕的狀元不也跟他一起當(dāng)個小小的七品修撰嗎?
他想起那日杏林宴上安定公主那壓過融融春意的一笑,和她放在他桌上的一朵杏花,實在不能不去多想。
公主為何會對他笑?為何偏偏只送了他杏花?公主到底是什么個意思?
越想,心思就越浮動。
李清凰安然若素地踏進了書閣,林縝辦公的位置就在書閣里靠窗的位置。他的桌面很整潔,除了筆墨紙硯,桌角上還放著一只小小的瓷瓶,瓷瓶里簪著一支杏花。
現(xiàn)在正是杏花開得最盛的時候。瓷瓶里那枝杏花也開到了極點,偶爾會有一兩片花瓣落下來,正好落在他的茶杯里。
她站在書架之間偷偷地觀察他。昨日他又被母親召進了宮,不過是和別的幾個老修撰一道,估計還是討論編寫西唐新律的事情。可是之后,他又被留下來吃了一頓便飯——吃飯就要喝酒,酒后就會亂性,她盯得死緊,卻架不住很多時候她根本不能到場啊。
由于春意正濃,天氣也暖和了,官袍都換成了薄些的春衫。李清凰掃了他好幾眼,沒有在他裸露在官袍外的皮膚上看到什么亂七八糟的痕跡,她嘆息著把拿在手上的書重新放下。等她長吁短嘆地出了門,老探花終于忍不住,問林縝:“公主這幾日可是天天都來?”
的確是天天都來。偏偏她看上去還不像是喜歡讀書的人,不知道來這里干什么。
林縝看了一眼擺在茶水邊上的一小碟雅閣的杏花糕,微微閃了一下神,然后又搖搖頭。這位公主的想法總是蠻不講理,不按常理出牌,誰知道她又有什么新想法了?又或許,她就是單純覺得這樣很好玩罷了。
老探花又問:“你說,這杏花糕是不是暗示什么?”
“……”林縝埋頭整理書卷。
“杏花糕,杏林宴,她是不是在暗示我?”
“……”林縝本來不想理會的,但還是忍不住了,“什么?”
“她在杏林宴上送了我一朵杏花,還對我笑了,”老探花發(fā)愁道,“唉,我的年紀(jì)又這樣老了,當(dāng)她的祖父都夠了,當(dāng)真承受不起這份厚愛啊,唉!”
林縝手一抖,不小心把手上的薄薄的書頁給撕了下來。
你也知道自己當(dāng)她祖父都夠了,那還擔(dān)心什么?
他覺得李清凰真是有毒,明明蠻不講理又囂張跋扈,可周圍人一沾上她就跟中毒似的,連心智都不斷地往下掉。手上的編書進度都已經(jīng)快完成了,林縝今日打算早點回去,他的進度趕得快說明年輕人有上進心,可是快得太過了,就會遭到同僚嫉恨。他不蠢,也不是真的清高到目下無塵,他這些年能夠在最出名的越麓書院半工半讀下來,也說明他其實很會做人,一個自視甚高又毫無倚靠,可偏偏有些才華的寒門子弟只會受到眾人排擠,怎么也不可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書院讀了這么多年。
大概是聽說了他們就快要修完初稿,長久沒有出現(xiàn)的顧長寧又來找他喝酒。
顧長寧一見到他,就道:“據(jù)說安定那家伙來你們這里很勤快?”
的確是很勤快,幾乎每日都到,若是有一日缺席了,旁人就會提起她,簡直比不來還有具有存在感。
“公主的確時常來這里借書。”
“借書?”顧長寧哈哈大笑,“別逗了,她還會讀書?她字都認(rèn)全了嗎?”
林縝詫異地看著他,他不太明白,為何顧長寧對于李清凰和李柔月都抱著這樣大的敵意,他其實對待別的姑娘都很溫柔體貼:“平心而論,公主的學(xué)問并不算太差。”
當(dāng)然也僅僅是不差,絕對沒有龍圖閣修撰們夸贊的那樣出色。
顧長寧勾住他的肩,湊在他的耳邊說:“你說她為什么天天往這里跑?她從前可都是懶得到這里來,她是不是——”他的目光定格在林縝的臉上,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勾起唇角:“林兄,我覺得,她大約是看上你了吧?!?p> 林縝心中噗得一跳,又抬起那張波瀾不驚的清淡面容:“顧兄別開這種玩笑了。”
“不是嗎?”顧長寧挑起眉毛,“不信我們就打個賭?”
屏卻相思
老探花:杏林宴,杏花,杏花糕,你說公主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林縝:…… 老探花:我的年紀(jì)當(dāng)真大了些,都夠當(dāng)公主祖父了,如此厚愛,注定辜負(fù),可惜可嘆…… 林縝:…… 身邊有一群智障系列 李清凰發(fā)動技能:主角光環(huán)(技能發(fā)動時,方圓百米之類全部人群智商下降50%,并且以每分鐘0。1%的速率減少,效果持續(xù)30分鐘) 唯有林縝免疫,以遺世獨立的風(fēng)姿以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