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未散在偏殿醒來,已然是日暮了,她微微動了動身體,手上的傷口已經(jīng)被包扎好,而靠在一旁的楸水,長睫如漆,雙目緊閉,俊美臉龐和神色間天然的冷淡之意在闔眸后被沖淡了些許。
所以,此刻看來,無端的溫柔。她心中一動,忍不住伸出右手,在楸水面龐上虛撫,可終歸是怕把他吵醒,沒敢真的觸及便收了手。
“..........”
靜默片刻,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銀鄂的身影,那平息的憤怒又重新升上心頭。
然而楸水在這里,看著他......她便不自覺的變得稍微冷靜起來。
她面色發(fā)白的搖了搖頭,輕輕的下了床,動作輕的幾乎的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然后還是毅然而然的走出了偏殿,卻發(fā)現(xiàn)遠處的大殿已經(jīng)關閉。
銀鄂!報仇!
她的身體就像反彈一樣行動,一步一步跨過那朝向大殿的階梯,再推開了異常沉重的高門。
結果,里面真的空蕩蕩毫無一人,無法接受的她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咆哮道:“為什么??!為什么不肯放過我!明明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連指尖都微微發(fā)了抖。
片刻,一片寂靜的大殿里,傳來了腳步聲,隨后便是一只手緊緊抓住了未散的手臂,將她拽了起來,可身體仿佛被抽空力氣的她,站不太穩(wěn),起身的那一刻一個踉蹌,險些摔了一跤。
卻又是一只手伸了過來,扶住了她的腰,道:“你剛醒,就別亂跑了?!?p> 原來是初明。
然而未散正因為錯失對銀鄂報仇的機會,正憤懣著呢。
她一把撥了他的手,額頭青筋凸起,對他怒目而視。而初明看到她這樣,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復雜,愕然道:“怎么了?”
“......”未散臉色陰沉,沒有說話。
但一瞬間,她的這副樣子就烙進了初明的眼中。
于是。
這一次,初明沒笑了,語氣也沒那么悠然自得了,反倒像是隱隱有些不安,道:“你前面在宴會的時候,是見到什么認識的人了嗎?”
對此未散沒有回答,而是用力的握緊了拳頭,完全不顧剛包扎好的傷口,慢慢的眼前的初明嚴肅的蹙起了眉頭。
鮮血從她指縫滴滴答答的落下,她閉著眼,嘆了一口氣軟下聲來道:“……求你不要問了?!?p> 明明是自己染上了他人無法理解的憤怒,卻希望這他人理解.......同時,也認為他人肯定理解不了,黑色的雙眸因上涌的感情矛盾而微微晃動。
但'對不起'這句卻初明說的,他的聲線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
空氣突然安靜。
“........”
良久,初明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只是靜靜的將未散扶起,然后牽她走出了大殿。
次日,他們回到了第而區(qū)的古苑。
嵐絮在門口抻著腿等待著,遠遠地見三人行近。一名白衣輕簡,一名黑衣華貴,兩個走在前面,而一襲明明是紅衣卻顯得十分黯淡,陽光中,彷佛能透過衣服看見那之下突然變得羸弱的身軀。
嵐絮的手里還抱著花粼,雖然是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樣子,但好歹也抱著花粼兩天一夜了。
只見嵐絮在看見他們之后,兩眼一發(fā)光,直接撂下了花粼,跑到他們身邊,欣欣然的道:“你們終于回來了,我在門口等了你們很久呢!”眼神一直望著的是前面的楸水和初明,完全忽略了未散。
倒是花粼屁顛屁顛的走了過來,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看來是在‘死敵’嵐絮的‘照顧’下吃了不少苦。
在看了未散一眼后,就躍到她身上來,而未散也不得不趕緊用手接住,然后花粼便開始激動的抱怨起來:“那個猥瑣家主為什么要把我塞給嵐絮啊,那個臭婆娘雖然表面跟你長的幾乎一樣,但內心真是骯臟至極,比不上你一點點好。我覺得他肯定是想再背地里偷偷對你做些什么勾當,我原本想溜走的,但那個臭婆娘一直盯著我不放!他們沒有對你做什么吧,看樣子臉色不太好。那個臭婆娘肯定是收到了什么指示,不給我吃飯不說.....那個臭婆娘還.......”
“.........”于是未散就這么一邊走一邊靜靜的聽著。
不知不覺中,心情好像發(fā)生了變化。
良久。
“噗!”她忍不住的笑出了聲。
花粼他真是一激動就容易說臟話的,給他們取的外號也是一個比一個難聽。
“你還笑得出來!”花粼憤憤不平的說道。
于是正當未散準備說話時,“........”她清晰的感受到了不同的幾個視線聚集到了她身上,再當她看向前方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楸水他們都在看著自己。
雖然楸水還是一臉平淡,但初明何嵐絮卻是一臉的不可思議......未散眨了眨眼睛,隨后才意識到在他們看來是她是對著空氣在笑,而且從昨天醒過來為止,一直都是悶悶不樂的,導致初明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沒有與她說話。
她承認自己有時候容易情緒化,但她情緒來到快,散的也快。再說,昨天她又對初明發(fā)了脾氣,她哪好意思再去搭話。
初明見未散神情古怪,但不像是不開心,繼而露出了笑容,定定的看著她說道:“太好了!”
話音未落,便有一女聲插入,“聽說你在大殿上暈倒了?不會是被嚇得吧?!畢竟也是,沒有見過大場面?!闭f到最后一句,嵐絮的語氣頗為不屑。
未散聽了,笑道:“是啊,沒想到你被初明留在古苑,沒有——,去都知道這么多消息?!毙Φ靡荒樚煺鏌o邪、人畜無害的樣子。
但眼前的嵐絮已經(jīng)氣的說不出話了,咬牙切齒的看著她,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撕碎’。
看嵐絮這樣,她心中又覺得舒暢了不少。
銀鄂的事情如今只能暫時忘卻了,但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會殺了他。
——因為她,還記得。
雨兮還在時的模樣。
桃花樹下,笑靨如花,紅線牽。
她,還記得。
凜曦死去時的模樣。
那樣的場景,未散她至死也不會忘記吧。
幾秒后,未散繞開嵐絮,抱著花粼向房間走去,但卻發(fā)現(xiàn)楸水的目光飛快的轉移了方向,仿佛剛才是一直看著她的那個方向,看著她?!可能是錯覺吧!
然而。
其實有些她完全不知道的事情發(fā)生或者我以為是夢的事情發(fā)生過。
在大殿中的宴會開始前,初明與楸水正在談話——
“初明,讓她單獨待在偏殿,恐怕會有意外。“楸水倏爾說了這樣一句。
“......我當然知道了,所以我準備讓你去那里保護她。我自己抽不開身。”初明說道。
“........”
“怎么?不愿意保護未散?”聽到這個名字,楸水神色微動。初明沒注意,繼續(xù)道:“那可是我未來的........”
最后的那兩個字還沒有說出來,楸水就立刻打斷道:“不是?!?p> 初明哭笑不得,拍了拍楸水的肩膀道:“你怎知我要說什么?”
“........”幾秒后,楸水淡淡地道:“我先去偏殿了?!?p> ”放心,就算有了媳婦也不會忘了兄弟你的!“初明在楸水背后喊道,臉上的笑容緩緩的斂了。
此時,偏殿里,一群女子將我緊緊的圍在中間,上下打量著未散。
”她好像適合這種發(fā)髻“
”她好像適合顏色更鮮艷一點的唇色“
”她應該用哪種步搖呢......“
然后便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一些我不感興趣的東西。直到她們將那些討論好的東西全部用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們才悻悻的出了偏殿。
可看著鏡子中自己的樣子,就像是第一次見一般,強烈的陌生感讓未散想起了原來真正的臉,但隨之而來的便是深深的乏力感,她走到旁邊的榻上,一只手撐著下巴,半臥著。
沒過一會兒,眼皮就不自覺的一下一下的耷拉著,窗戶外傳進來的一縷一縷的清風輕拂著臉龐,竟是散不盡的愜意。再加上,風吹動樹葉搖曳的聲音,‘嘩嘩~嘩嘩~’,聲音此起彼伏,像是彼此在低聲訴說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迷迷糊糊之間的一瞬間未散好像看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到了她的面前,但她還是選擇閉上了眼睛,因為感覺身體好像有數(shù)不盡的疲憊。
在夢里,她好像被什么黑暗的東西一直追逐著,“為什么要逃跑?為什么要逃跑?你是誰?你到底是誰——?!”理所當然的的還伴隨著這句話。
她的腳,就算我想停也停步下來,呼吸也越來越急促,身體也越發(fā)的疲憊,經(jīng)過的時間仿佛很久很久.....時不時呼喊幾聲,一開口,聲音卻明顯比以往的要低沉的多,就像是人扼住了喉嚨一樣,道:“我……”
似乎是想回應那片黑暗,但她沒有,因為她感覺到了一點點的異常。
好累.......好累........快要停止呼吸一樣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