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是人間富貴花2
翌日,代阿嬌天沒亮,就揣著書,背著背簍,來到院子里。
白狼認生,只要代阿嬌一接近它的感官范圍,白狼便齜牙咧嘴,頗有一副咬死代阿嬌的氣勢。
所以靜好只能將白狼拴在院子內(nèi)。
代阿嬌也明白,有靈性的動物,一般如果沒有靈魂上的交流,都不會與人親近。
但有靈性并不意味著聰明。
所以白狼沒有獵犬聰明,自己不過喂了它們一天的飯菜,它們今日便沒有對她露出尖牙。
聽說慕容家擅長養(yǎng)鷹,不知道養(yǎng)鷹跟養(yǎng)狼哪個難。
代阿嬌背著背簍,精神氣十足。
獵犬在代阿嬌周圍轉(zhuǎn)悠著,為代阿嬌引路??粗@群獵犬,代阿嬌頓時有種領(lǐng)導(dǎo)者的錯覺。
師父說,這一次去山間,要帶回三樣?xùn)|西。
七色蓮、鬼蘭、千年人參。
下意識的摸緊懷里的書,代阿嬌頓時有了自信,斗志昂揚地走向山間。
看著代阿嬌的身影消失在林間的小道上,靜好忍不住對菩提子道:“師父,代阿嬌真的能活著回來嗎?”
菩提子意味深長地笑笑,回道:“那丫頭看的實在太少,所以看待事物的領(lǐng)悟力也少。要知這大千世界,光怪陸離,都隱于滄海山脈之間。沿途有美景,有險境,希望這丫頭在此山中,能夠真正成長?!?p> 想起自己當年的際遇,靜好問道:“師父,若是代阿嬌死在了這山間,怎么辦?”
聞言,菩提子搖搖頭,認真道:“我救那丫頭時,她已是將死之人,若不能過這關(guān),是她的命數(shù)。倘若能過這關(guān),必定死而復(fù)生、鳳凰涅槃!”
靜好嗯了聲,抬頭,望向浩瀚山林,神色一如往常的平靜從容。
原以為到了冬日會冷的直發(fā)抖,但代阿嬌發(fā)覺只要時常走動,身體也就不冷了。
翻開經(jīng)書,上面對七色蓮的描述,只有一句話。
“七色蓮每年只開七天,外部的花瓣為七種顏色,而內(nèi)部的花瓣只有在凋謝的前一刻,才會張開?!?p> 這么神奇?代阿嬌茫然地望向大山深處。
既然是蓮花,應(yīng)當生長在有水的地方。
小心地將書本放進懷里,代阿嬌起身,拄著折來的結(jié)實的樹枝,朝林間小徑而去。
走了一個時辰,代阿嬌不停地喘著氣,看了眼周圍還活蹦亂跳的獵犬,真心佩服。
一進山林,林木獨特的氣息混合著泥土青草的味道迎面撲來,令人想要擺脫這潮濕感,以至于呼吸都不能順暢起來。
行走在昏暗的山林中,代阿嬌不知道會有什么危險。
到了傍晚,代阿嬌便坐在火堆旁,一步也不敢離開。
獵犬們則趴在火堆左右,閉著眼睛,享受著片刻的暖光。
清晨,林間更加潮濕。
代阿嬌收集完露水后,一飲而盡,頭腦頓時清醒了大半。
這條走不到盡頭的路,真心讓人絕望。
不知道是第幾次走上坡路,代阿嬌強忍著腿腳的疲憊,邁了上去。
這時,登上坡的代阿嬌不由瞪大了眼睛,眼前滿是一片桃粉。
這里竟然還有梅花林?
梅花林孤獨又頑強地生長在山林間,在這片容納萬物的山川里,格格不入?yún)s又有奇特的難以言喻的美。
腳下踏著梅花瓣,代阿嬌繼續(xù)前行。
翻開經(jīng)書,代阿嬌打量著一路的風(fēng)景和植物。
“這是金花茶吧?”代阿嬌哇了聲,折了幾枝放在布袋里。
抬頭望了望蒼茫的林深處,代阿嬌忽然感覺,天地萬物仿佛都有生命。
他們?yōu)榱藗鞒?、為了活下去,都在拼命努力著?p> “這是座天然的植物園??!”代阿嬌一面翻看著經(jīng)書,一面用小棍子撥弄著植物。
師父也曾在這山林間,行萬里路,讀百卷書嗎?
沿途奇異獨特的植物,數(shù)不勝數(shù),代阿嬌一邊吃著摘來的玫瑰果,一邊打量著。
直到來到一處深潭邊,代阿嬌才急忙將經(jīng)書揣進懷里。
林澗深潭中央,高出水面的蓮花,花瓣輕薄艷麗,呈七色盛開。
“找到了!”代阿嬌大喜過望,正準備上前時,步子卻邁不開來。
在這方生長著七色蓮的林澗對岸,正趴著一條巨蟒,而七色蓮就在池塘中央。
代阿嬌抿著唇,大氣都不敢出。
聽說蛇都會冬眠,不知道這條巨蟒是不是在冬眠。
她可不敢去試。
環(huán)顧四周,池塘邊生長著一顆參天榕樹,樹枝沿池塘而去,正好觸及蓮花之上。
代阿嬌屏住呼吸,小心地挪動步子,朝這顆得天獨厚的大樹走去。
站在樹枝上,代阿嬌努力掌握著平衡,懇求樹上這些青苔別故意滑她一跤。
視線直直盯著七色蓮,代阿嬌緩慢移動著。
走幾步,代阿嬌下意識地瞧對面岸上的巨蟒,見它依舊趴著,便放心下來。
幸得樹枝粗壯有力,代阿嬌趴下來,大力扯上兩支七色蓮后,便迅速起身離開。
跑到岸邊時,代阿嬌雙腿發(fā)軟,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在閻王門前過。
正欲離開時,代阿嬌覺得懷里空落落的,伸手一摸,不好,經(jīng)書沒有了。
轉(zhuǎn)身,視線落在榕樹樹枝和池塘的交接處,經(jīng)書正安靜地躺在水草岸上。
肯定是剛才太緊張了,連書掉了都不知道。
要回去嗎?
代阿嬌猶豫了。
當然要回去,那可是百草圣書!
代阿嬌嘆了口氣,小跑著上了樹枝,趴下?lián)炱鹆私?jīng)書。
再次下意識地瞧向?qū)Π?,代阿嬌臉色一白,后背冒出冷汗?p> 對岸的巨蟒什么時候消失的?
忽然,水波浮動,巨蟒破水而出,巨大的頭顱咬向樹上的代阿嬌。
“??!”想跑的代阿嬌腳下一滑,掉入池塘。
岸上的獵犬瘋狂地吠叫著。
拼命爬上岸,代阿嬌拿著經(jīng)書,剛回頭,就見巨蟒朝自己血盆大口撲來。
一時間,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
完了,我死了!
就在巨蟒撲向代阿嬌的千鈞一發(fā)之際,十幾條獵犬跳躍在空中,一口尖牙咬在巨蟒鱗片上。
代阿嬌心中一震,看著獵犬們同巨蟒搏斗。
代阿嬌趕緊起身,拼命奔跑著,一邊跑著,一邊眼眶泛紅。
身后傳來獵犬的慘叫聲,代阿嬌忍不住哭了起來。
跑了半個時辰,甚至已經(jīng)感覺不到雙腳的觸覺,代阿嬌噗的一聲,從山坡滾下。
耳邊頓時安靜下來,代阿嬌左手拿著七色蓮,右手拿著經(jīng)書,大口大口的呼哧著。
剛才跌落在池塘里,都沒有感覺到冷意,現(xiàn)在一靜下來,冷意直往心里鉆。
盡管如此,代阿嬌還是不敢動。
忍住眼淚,等了半晌后,代阿嬌艱難地坐起來。
將七色蓮放在腰間的大布袋里,代阿嬌低頭,埋在雙膝間,想要哭,可是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
于是收拾一番,起身起找鬼蘭。
聽這個名字,肯定也不是什么好容易拿到的寶貝。
代阿嬌眼中劃過一絲迷茫,師父他既然知道道途艱險,又為何要自己拿到這三種稀世珍寶呢?
鬼蘭盤踞林木而生,代阿嬌拄著樹枝,尋著蹤跡,到處查看。
行至一片林子時,代阿嬌停住了腳步,不可思議地望向周圍。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淡紫色花海。
“這些真的是花嗎?”代阿嬌停下來,指尖觸碰著植物的尖端。
淡紫色如羽毛般的觸感,像花又像草。
“真美?。 ?p> 寒風(fēng)經(jīng)過這片花海,仿佛都變得溫柔許多。
代阿嬌坐在一塊青石上,安安靜靜地瞧著眼前這片花草,感受這一刻的靜謐美麗。
原來這里的山間四時之景,應(yīng)有盡有。
休息片刻,代阿嬌立即起身,得趕快找到鬼蘭和人參,她可不想就這么死在這里。
傍晚,代阿嬌烤著火,吃著果子。
忽然,草叢里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渾身緊繃,代阿嬌視線轉(zhuǎn)向一旁的草叢。
這時,從草叢跳出一頭黑色的影子。
代阿嬌拔出短刀,小心翼翼地站起來。
火光掩映下,獵犬極度疲憊的眼睛闖進代阿嬌的視線。
代阿嬌驚呼一聲,連忙蹲下,抱著獵犬,眼眶泛紅。
這唯一活下來的獵犬有多么的不容易,它又是憑借怎樣的信念找到的自己?
代阿嬌發(fā)現(xiàn)獵犬有一只腳,血跡斑斑。
應(yīng)該是受傷了,代阿嬌立即拿出布袋里止血的草藥,又扯下身上衣服的布帶,小心的為獵犬包扎著。
“你放心,等回到師父那兒,我一定好好待你。給你找個漂亮的媳婦兒,然后你們生一窩比你還勇敢的崽子們?!?p> 代阿嬌擦去眼角的淚,重新坐回火堆旁。
獵犬安靜地趴在火堆旁,似乎是睡著了。
又是一天清晨,代阿嬌在前面走著,獵犬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著。
一人一狗,漫無目的在山林間行走。
代阿嬌也沒有先前的熱情和活力,她只想找到東西后立馬離開。
走了約莫三天,終于在林木茂盛處看見了那數(shù)抹潔白。
“是鬼蘭!”代阿嬌跑上前去,神色激動。
蘭花垂在枝條上,似高山雪,可是為什么要叫它鬼蘭呢?保險起見,代阿嬌戴上手套,將花朵摘下。
只見鬼蘭被摘下后,迅速蔫成淡黃色。
代阿嬌心生奇怪,鬼蘭花朵不能被摘下嗎?
環(huán)顧四周,代阿嬌發(fā)現(xiàn)被摘下的鬼蘭的莖和根都迅速蔫了下去。
是不是要連根一起拔了呢?
于是代阿嬌開始小心翼翼地,取下交錯復(fù)雜的鬼蘭的根。
這一取便是一天。
傍晚,坐在火堆旁的代阿嬌慢慢發(fā)現(xiàn),周圍好像有些不一樣。
這盤在樹上的鬼蘭竟然會發(fā)光,它們就像是燭火一樣,照亮了四周。
“真美??!”
代阿嬌想著,是不是鬼蘭生長在林間,被人當成了鬼火,才有的這個名字。
這一次出發(fā),代阿嬌想通了許多,她開始認真欣賞旅途的風(fēng)景。
這一路,因為心里一直想著要找到的七色蓮和鬼蘭,所以忽略了很多很奇特的美景,著實懊悔。
大千世界,僅僅是能看見繁花的一景,便足夠幸運。
代阿嬌登上山峰,翻開經(jīng)書,確認無誤后,開始查看周圍。
獵犬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一直對著峭壁狂吠。
盯著眼前峭壁下數(shù)米的人參,慢慢接受現(xiàn)實的代阿嬌先是呵了聲,不由得苦笑。
過了片刻,代阿嬌眼里才重燃希望。
“來啊,誰怕誰!”
代阿嬌尋了條結(jié)實的藤蔓,一頭纏著樹,另一頭纏著自己的腰,緩緩朝峭壁靠近。
期間,代阿嬌有想過若是藤蔓斷了會怎樣,亦或者人參附近有別的兇禽猛獸怎么辦?但千年人參就在那里,不管怎樣,得自己去拿到,因為它不會主動走向自己。
寒風(fēng)瑟瑟,代阿嬌竟然冒出汗來。
身子好不容易靠近埋藏人參的地方,代阿嬌取出紅繩套在人參的頭上,然后用小木棍緩緩撥開人參周圍的土。
突然,從天空飛來兩只鷹,一雌一雄。
代阿嬌聽見鷹擊聲,嘆了口氣,她就知道,不會這么容易。
取下人參,放進布袋里,代阿嬌抓住藤蔓,迅速朝上攀爬。
雄鷹直直朝代阿嬌撲來,代阿嬌熟若無睹,繼續(xù)攀爬。
“撕拉”一聲,代阿嬌脖頸被勾出一條血痕。
代阿嬌忍著疼,努力不讓自己有太大的晃動。
因著代阿嬌默默忍受,兩只鷹越發(fā)張狂。
臉上的鮮血,脖頸上的血,被抓成破爛的衣服,代阿嬌咬牙,余光掃到鷹飛來的影子,不動聲色。
就在鷹撲來的一瞬間,代阿嬌眼疾手快拔出匕首,一刀刺向鷹的身體,猛地朝崖壁上按。
“老虎不發(fā)威,你當我是病貓?”
代阿嬌瞪了眼還在空中盤旋的老鷹,繼續(xù)爬著。
雄鷹盤旋,發(fā)出陣陣哀嚎。
上了懸崖后,代阿嬌覺得臉上奇癢,便摸了一把,滿是鮮血。
“走吧!”代阿嬌對一直待在旁邊的獵犬道。
獵犬朝空中的雄鷹齜牙咧嘴,仿佛在警告雄鷹一般。
空中的雄鷹,憤怒地望著代阿嬌,仿佛只要等代阿嬌放松警惕,就飛撲下去吃食她的血肉。
沿著山路,代阿嬌筋疲力盡。
但勝在這里有極美極震撼的風(fēng)景。
吃著玫瑰果,代阿嬌笑道:“你說,我們多久會走出去?”
獵犬舔著它的傷口,隨后安靜地趴在代阿嬌身旁,就像最忠實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