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夢里不知身是客
不等他說完，我一個蹦高拽住了他的胡子，引的他痛呼：“別用力，疼疼疼，我說你一個孩子怎么還這么大的脾氣。”
我怒極反笑，沒有放手的意思：“這是哪兒，別告訴我你是那該死的命格君，我老是命途多舛隨意gameover是不是就你筆下作怪?！?p> 仙人疼的齜牙咧嘴順著我揪得力道干脆一屁股坐了下來：“對對，正是本君。你可別冤枉本君，你的命格早就脫離本君掌控了，本君還有苦說不出呢?！?p> 我松了手：“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那我現(xiàn)在是死了還是活著？”
命格君一把拍掉我的手：“放心你死不了，天命自有安排，我只能說天機不可泄露，你該知道前因后果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就在他不知道從哪掏出把梳子極其小心翼翼梳理胡子的時候，我趁其不備又薅上他一大綹頭發(fā)：“管你什么君有話就給我說清楚，你和那女鬼是不是合伙折騰我玩呢？莫名其妙墜樓又莫名其妙被拖到一個歷史上根本就沒有的時代，從頭活起吧，眼見著又是個小姐身子艸蛋的命，孤兒寡母被折騰的半死，你現(xiàn)在讓我活過來用不了多久又得玩完！”
“快松手，快松手，你以為誰有那閑工夫逗你玩，”命格君趕緊從我手里搶過頭發(fā)，“這么跟你說，你和那女鬼本就是一人，何為前世？何為今生？上一次你見到我時讓我一定要封印你的記憶，你自己說的，不好的便不要想起來，不要影響你這一世的選擇?！?p> “她讓我去報復，替她向那些待她不公的人索回該得的東西，命都不長還索回個錘子？”我已經(jīng)控制不住一個個往外蹦的粗話。
命格老兒被我瞠目要吃人的氣勢鎮(zhèn)住，自動忽略我話里的不敬：“既然什么都不記得了就當是一時的氣話，好好活著，這一世可別讓本君失望，我可是好不容易給你爭取來的機會——”
命格君感覺自己是說錯了話，連忙止住話頭，“趕緊回去吧，沒有重要的事本君不會找你，睜開眼就是一個新的開始?！?p> 說罷，不等我有反應，一腳將我踢下云層。
“你踏馬倒是告訴我，突然提我上來是有啥、重、要、的、事、啊——”我嘶吼著最后一句話也不管命格君能不能聽見，失重感立馬襲來，頭暈惡心感覺靈魂被捏來揉去擠壓變形，尖叫著下墜，猛然就睜開了眼。
眼前是雙兒放大的臉，見我醒來一邊擦著眼淚，又哭又笑：“小小姐，你發(fā)了一晚上的汗嘴里說著胡話，奴婢以為你——”她似又要落淚，用袖子抹了抹眼。
天已經(jīng)大亮，從窗口望出去雪已經(jīng)歇了，門口的桃樹樹杈被積雪壓得甚是可憐。我懷疑命格君是不是專門寫我來練筆，一定要命途多舛才能吸引讀者。
我咬碎牙在心里惡狠狠地詛咒命格君：你這老不死的是看了多少部“XX的誘惑”“豪門恩怨錄”才歸納總結(jié)出這么多套路？
雙兒紅著眼為我梳頭，抽抽噎噎強忍著不哭出聲來。我看著銅鏡里的自己，面黃肌瘦，看上去像個營養(yǎng)不良的小蘿卜頭。母親的病時好時壞，時而清醒又時而昏迷，出事的那天早上她突然睜開眼：“梨花開了嗎，弈之說花開的時候，他就來接我?！?p> 她當時叫我拿鏡子給她，面色紅潤不像正生著病，歡喜的問我：“我現(xiàn)在漂不漂亮，你說他若是見了我可還有當初的歡喜？”
我和雙兒只當是她病地說胡話，并未在意，誰知居然成了最后的遺言。
我捏捏自己削尖的下巴，鏡子里的那雙眼睛又大又圓，眼窩凹陷。雙兒原本白嫩的手上現(xiàn)在滿是凍瘡，我拉起她一只手貼在臉上：“雙兒，你是不是怪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孝寡情，娘過世了我居然不哭不鬧？”
雙兒趕忙說道：“小小姐只是嚇壞了，這么小的年紀誰能受的了家破人亡的刺激？”
“娘太苦了，這樣走了反而是種解脫，”我用臉蹭了蹭她的掌心，眼睛發(fā)酸卻努力忍著，“曹媽也沒了，以后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p> 雙兒哽咽著摟緊我：“小小姐要快點長大，不管你去哪里，雙兒都陪著你，”她停頓了幾秒，微微松開我，眼里帶著詢問，“小小姐，會替小姐報仇嗎？皇上因為相爺?shù)氖逻w怒整個丞相府，可是其他人是無辜的呀，曹媽她死的那樣慘，偷偷給你拿糖吃的管家大叔，還有漿洗衣服的趙婆婆都是無辜的呀。”
雙兒捂著嘴壓抑的哭著，話說的語無倫次。
她終究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女孩，痛苦的時候扮作堅強也只能強撐一時：“皇上不是個仁君嗎？怎能縱容著嫡夫人濫殺無辜，”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抹了一把眼淚努力平復情緒：“我們得想辦法出去，找找相爺?shù)氖烊藥覀內(nèi)デ笄蠡噬?，小小姐忘了嗎，皇上許諾要接小小姐進宮的，天子一言九鼎，以后就沒人能欺負小小姐了。”
說到這，雙兒的眼淚又掉了下來，“萬春樓那不是正經(jīng)姑娘去的地方啊，丞相府的千金小姐，怎能，怎能淪落至此?！?p> 說來也是啼笑皆非，我居然對未卜的前途竟沒有一丁點擔心。我相信自從與命格君打了個照面，又被踹回來繼續(xù)走謝韶光的路，“六歲夭亡”的預言已經(jīng)被破解，那么既然一時還死不掉，就該相信自己還有稍稍的些許運氣。
“皇宮難道就不是火坑？雙兒你想想，娘親被害的那天宮里來了人，你敢說皇上能不知情？就算知情又怎樣，謝丞相犯的是死罪，株連九族，總有人要頂著丞相夫人的名號去死，才有個交代。”
雙兒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我繼續(xù)說道，“能給我留條活路，已經(jīng)是天子最大的仁慈，”我用袖子認認真真擦去雙兒臉上的淚痕，“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娘的仇，終有一天我會向有罪的人，討回來。”
雙兒有些發(fā)愣，瞧著我喏喏開口：“小姐，你真的只有六歲嗎？雙兒有些害怕。”我牽著雙兒的手走出門，紅夫人正等著我。
嫡夫人身邊的婆子橫在我與雙兒之間，嘲諷道：“還當自己是丞相千金呢，你這條賤命就好生自己顧著吧，雙兒是府里的下人，她得留下?！?p> 我怒目相對，那婦人對上我的目光一怔，氣勢終究還是弱下了幾分。
雙兒撇開我，跑向嫡夫人面前跪了下去：“小小姐年紀小不懂事，夫人莫要怪罪。奴婢雖說是陪我家小姐嫁進府，那也是同丞相府簽了賣身契。奴婢哪里也不去，余生愿守著浣溪院誦念經(jīng)文為嫡夫人祈福?！?p> 嫡夫人笑得和白雪公主她后媽一模一樣，好不惡毒。
我看見雙兒用口型對我說，小小姐，活下去。
我最后一次扭頭看著丞相府這個曾經(jīng)華麗的牢籠，目光想要穿過大門再看一眼和影月生活多年的小院子。
紅姨牽住我的手，似是嘆了口氣，聲音幽幽：“從明天起，你不再是丞相府的千金，往后能不能再用回謝韶光這個名字，就得等你重新奪回尊嚴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