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離別前奏
死得人是在山上時保護我和陳三的親衛(wèi)隊長,現(xiàn)在他作為放火的嫌疑犯躺在冷冰冰的地上。
“他與你們在山上時可有什么異樣表現(xiàn)?”這回輪到陳將軍發(fā)問。
我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努力想找出一些蛛絲馬跡,然而始終覺得這個侍衛(wèi)隊長沒有任何反常。如果他和黑衣人是一伙的,那么他的舌頭上是不是也會有那個印記呢?如果沒有,那么至少有一半概率證明他是被冤枉的。
陳三歪著腦袋想了想:“沒有?!?p> 我恭敬問道:“親衛(wèi)隊長的身份是如何被識破的,他又為何會死了呢?”成為死人就會永遠閉嘴,我突然有點同情這個隊長,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稀里糊涂擋了別人的道了。
陳將軍看了眼安慶侯的臉色,見他并沒有出聲阻止,便答:“在他床下發(fā)現(xiàn)了沒用完的棕油,與現(xiàn)場的起火情況相符。就在今天早上,他是用自己的劍自刎而亡,應(yīng)當是知曉了自己形跡敗露?!?p> 這理由漏洞百出,不要太敷衍??磥碛腥讼胗眠@人的死趕緊給此事畫個句號。
我在尸體身邊蹲下,掰開了他的嘴。陳三驚叫:“你瘋啦!”陳將軍等人卻沒有阻止我的動作。
舌頭上什么都沒有。
他的脖子上確實有一道血痕,可是身上有幾處不明顯的血噴濺后什么東西踩上去的小腳印。
安慶侯突然出聲:“這件事兇手死的死逃的逃,證據(jù)不足又死無對證,先告一段落,你們都先回去吧?!?p> 陳三從懷里抽出條帕子讓我趕緊擦手,我對他道,“你先回去。”陳三使勁沖我擠眼睛,我把帕子團了團還給他,“聽話!”
陳三肯定是不會接,嘴上無聲的罵了一句,我當作沒看見,轉(zhuǎn)身將門合上。安慶侯示意陳將軍也出去,屋里只剩我二人,我大大方方下來:“侯爺,咱們開誠布公地談?wù)劙伞!?p> 安慶侯吹了吹早已涼掉的茶,遞到口邊沒有接話。那親衛(wèi)隊長的尸首一驚被人抬了出去,放尸體的位置就在我現(xiàn)在所坐位置的腳下。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半晌,就在我的耐心快要耗完的時候,安慶侯開口了。
“圖騰,或是別的什么符號,死士的舌頭上有,可是親衛(wèi)隊長沒有?!蔽抑雷约哼@話說出來,也算是露底了。露了多少,還得靜觀其變看對方的反應(yīng)才能判斷。
“你是說和大石頭上拓下來的圖案一模一樣?”安慶侯再次反問。我心里猜不準他的目的,決定還是冒險詐一詐他,鎮(zhèn)定答道:“您認識?!?p> 安慶侯嘆氣:“說是認識,不如說見過。你應(yīng)該去問問你的父親?!?p> “北遼?殺手是北遼人?薛家村的人是不是都死了,他們?yōu)槭裁匆眠@么詭異的方式屠村?”我不禁問出口。
安慶侯站起身,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看得我莫名其妙:“我能說得只有這么多,不用在我身上下功夫,你不會再得到其他答案?!?p> 看他似乎是下了逐客令,我忍不住道:“侯爺是幫他擦屁股,莫不是助紂為虐?”
激將法果然有用,安慶侯看著我,神情中反而有種悲憫:“是非功過,還是留給后人去評說吧。”
陳三在府衙門口等我。見我出來立刻迎上前,“你同他談了什么?”他見我神色淡淡,反而生出焦慮,“那親衛(wèi)隊長我知道的,是個實誠人,怎么會是殺手那伙的呢?”
我拉著他在一處墻根下站定:“這渾水你別趟,跟你沒關(guān)系?!标惾徽溃骸八冗^我的命,我相信他是冤枉的。”
“陳三,你知道我最近賺了不少銀子,我請你喝酒吧?!标惾贍敱晃彝蝗晦D(zhuǎn)換的話題整懵了,直著脖子:“啥?”
晚上,我和丫頭在百花樓擺了一大桌菜招待陳三。陳三反而興趣缺缺,眼神在菜品上掃了一圈,又落回我臉上:“你哪來這么好的興致,無事獻殷勤,有陰謀?!?p> 我笑得有些心虛:“有什么陰謀,我君子坦蕩蕩?!毖绢^斟酒時白了他一眼:“三少爺說什么呢,我家小姐文武遠勝少爺你,能惦記你什么?”
某人不高興了:“哎哎,說話就說話別揭人短行不行?我家小姐,喲喲,你認識她幾天啊就你家了這么親熱!”
我椅子朝他那邊挪了挪,招呼丫頭,“你也快坐下?!庇謽O熱絡(luò)地給陳三夾菜,“是是,和誰都不親熱,和你最親熱行了吧。”陳三這才舒展眉頭,將我剛剛夾進他碗里的排骨放進嘴里,隨后滿意地一瞇眼。
“這幾天大家伙都跟著擔驚受怕的,一呢是想來放松放松,二來咱們認識一個多月了,難得能聚在一起?!甭犖疫@么一說,陳三一挑眉道:“我這兩天不是在侯府蹭吃蹭住嗎,怎么不見你這么煽情?!?p> 我道:“你好意思說,怎么今晚還不打算回家嗎?”陳三啃著排骨含混不清道:“不回去,慪氣呢?!?p> 丫頭悶聲笑。
我手中的筷子也停下來了:“你爹揍你了?”丫頭笑得肩膀一聳一聳,我更奇怪了。陳三有些懊惱:“那倒沒有,這倒讓我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p> 丫頭臉脹得通紅,搶白道:“陳將軍不僅沒生氣,還說——”接著學(xué)著陳將軍的口氣,“居然學(xué)會護媳婦兒頂撞老子,長能耐了!”
陳三撲克臉,“你一個小姑娘偷聽人家說話不覺得臊得慌?!闭f完,不太敢看我的臉色,略有尷尬,“肯定是聽姑媽嚼舌根了,我爹還說年底了就提親什么的,我說什么有的沒的,我倆就是純友誼。”他用手撓撓頭,一副少年害羞之態(tài)。
我干干地笑著:“哈哈,是啊,將軍說什么呢,我倆經(jīng)歷過生死的革命情誼上升成那啥就太俗氣了,喝酒喝酒!”
見我沒有絲毫窘態(tài),陳三也大方了起來,一拍我的肩:“說到年底我想起來了,十二月初八我們睦州會有個本地特色的節(jié)日叫‘臘日’,這一天的傳統(tǒng)是歲末要祭祀眾神,睦州不似北方冬日嚴寒,這里四季如春,臘日那天城內(nèi)城外都會格外熱鬧,所有人會身穿盛裝撒酒慶祝,你頭回來正好能感受感受。”
我身子一僵,舉起酒杯與他一碰:“那是不是該喝碗臘八粥呢?!标惾环燮ぃH坏溃骸昂戎??第一次聽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