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獨孤朔坐在書房暗室里,在他面前擺滿了畫像。
低眉淺笑的、仗劍而立的、拈花而笑的……每一幅畫都用了十足心血。
這些有的筆力稚嫩,紙張泛黃,明顯是幼年所作;有的筆鋒凌厲,下了十足的力道,是憤怒之下畫的,可這每一張都帶著濃濃的情意。
獨孤朔手指輕觸女子的臉頰:“你還是這副樣子,半分都沒有改變,從我醒來到現(xiàn)在整整六年,可我現(xiàn)在才敢見你,邪,這一次我絕對不會……”
“主子,秦念府中的東西已經查出來了,確實像秦五說的那樣冒領軍功,私通外敵。這樁樁大罪下來,本該徹查到底,可秦念這回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就被抄了家,還下了株連九族的重罪。主子,可猜猜是什么緣故?”暗室外面響起男子爽朗的笑聲,獨孤朔不再久留,從暗室中出來。
“父王決斷謹慎小心,也十分公道。能讓他二話不說下抄家滅族這樣毫不留情的圣旨,只可能是這件事的背后比處事不公更加觸碰他的底線。那秦五是極為罕見的紫色雙目?!豹毠滤返牡馈?p> 那雙眼睛代表著一個時代的輝煌,異色眼睛一直為世人不容,被各方趕盡殺絕,世間難尋,只有這紫色世代相傳。
而這種與黑色極為相近的暗紫色,千年前被他們奉若神明。
“主子說的不錯,國主聽到秦念的罪狀,只問了一句:秦五姑娘當真是生來就有一雙紫色雙目?屬下自然是如實答了。國主聽后連給秦念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株連九族?!?p> 他說到這兒就不明白了:“一雙紫色眼睛真的比是非曲直更加重要?”國主絕不會是這樣的君主,國主有大智大才,連龍紋服飾這樣的恩典都給得了,怎么會?
“青巖,國主不是不理會是非曲直,而是秦五背后的勢力讓他連考慮的念頭都沒有。”這是留在七國骨髓里的恐懼,將來他要達成多年心愿,父王將是他最大的阻力。
“父王現(xiàn)在也緩過神來了,你和沈炎立刻搜集秦念所有罪證,一絲不留的在金鑾殿上上表,不能給任何人留下齊云無公道可言的口實?!?p> 沈炎收斂了神色抱拳道:“屬下領命,請殿下放心?!?p> “讓陳慕備上一份禮,本太子明天要去一趟麒麟山莊?!?p> “是。”
羽,既是你拋出的橄欖枝,我豈有不接之理。
獨孤朔推開房門,看著天空夜幕將至,黑夜?jié)u臨,不出預料明天就是秦家罪行公布的時候,屆時你會以何面目出現(xiàn)?;蛘呔驮诮褚埂?p> 想到這兒獨孤朔立刻向著將軍府的方向走去。
……
皇城傳遞消息的速度極快,不過三天時間易寶閣秦念的消息已經傳的沸沸揚揚。
這開國名將費勁心思建立起來的名聲、功業(yè),已經土崩瓦解。
在淳樸的百姓看來,秦將軍已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惡人了。
冒領軍功、私通外敵,那他們參軍的子女是不是因為這個才丟了性命。一時之間,秦念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秦念揮退了下人獨自坐在府中,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那些暗格中的東西怎么會留下來,秦五又怎么會知道?
秦念在朝二十多年一舉一動小心謹慎,他自認沒有什么太大的漏洞不可能處處受敵,這次竟然連個求情的機會都沒有就到這般田地。
“秦大將軍的心中必定滿是疑惑,為什么易寶閣之后你就一敗涂地?”秦府之中忽然傳來一道女聲,清冷悠閑,秦念只覺得眼前一道紫色閃過那女子就坐在了他的對面。
她提著一壺老酒,去了個杯子,為他斟滿一杯:“因為今年的鑒寶會本就是為你準備的死亡煉獄。你可滿意?”
這女子穿了一身紫色衣裙,個子高挑,臉被一張純白的面具遮住,不見真顏,長發(fā)被挽成了個簡便卻一絲不茍的發(fā)髻,最為出眾的是那雙紫色的眼睛狹長而妖邪,若不是心智堅定的人怕是不敢與她對視的。
只是一眼秦念就知道了她的身份,至邪宮的尊主——納蘭邪羽。
這人不算神秘也不張揚,那張白色面具成了她身份的象征,紫衣紫目妖邪異常。
她是江湖排名第四的高手,亦是殺手中的翹楚,接一單生意收的價錢就抵得上一個富家公子半年的花銷。
她的出現(xiàn)已經讓秦念心生戒備:“想不到老夫的命也能出動尊主,是秦五出的價吧!這丫頭靠上南炎公主過的到不錯?!?p> “看到殺手站在你面前,秦將軍還能面不改色,果然是非常之人。當年的事,若說秦將軍錯了也不盡然,殺人保命本是人之常情,只是那么小的孩子將軍也下的去手?她好歹叫你一聲父親?!?p> 納蘭邪羽笑了笑,她將桌子上的酒遞給秦念:“終日做殺手也是無聊,將軍不妨解解本尊的疑惑。”
“老夫氣定神閑不過是因為老夫還有活命的本錢,若是自己性命無憂又怎么會有懼意。”秦念也不怕她下毒,接過酒杯一口飲盡:“好酒!這酒是碎雪?”
秦念臉色大變,轉而又平靜無波,暗自蘊起靈力想要逼出酒來。
“將軍的舌頭倒是靈敏,膽子也不小,在一個殺手面前還說自己有活命的本錢。”納蘭邪羽繼續(xù)一笑,抬手喝了一杯酒。
秦念的靈力松懈了下來:“尊主方才來時的話能否繼續(xù)說下去?”
秦念并不想將這無關緊要的談話繼續(xù)下去,他只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輸?shù)摹?p> “呵,這世上沒有不通風的墻。秦將軍銷毀你私通外敵、冒領軍功的罪證是為了萬無一失。同樣,為了萬無一失,甚至保命,有人也可以換掉將軍手中的罪證,將軍自認為銷毀了罪證,卻還不夠,畢竟活人還會說話,于是將軍就請旨出兵滅了這外敵?!?p> “是陸安,該死的,虧的老夫如此信任他,竟敢背叛老夫?!鼻啬钜蝗以谑郎?,杯中酒水濺出不少?!白鹬?,你繼續(xù)說?!?p> “當然,最后這陸安謀士也被你殺人滅口,因為他知道太多秘密,可這些秘密可不是他死了就能封住的。冒領軍功用的是數(shù)萬齊云難民的人頭,可這難民總會有活口,那外敵也會有心有不甘之人?!奔{蘭邪羽飲了杯酒,邪肆一笑:“本尊為將軍如此答疑解惑,將軍可能安心上路?”
秦念冷笑道:“尊主是要把老夫當猴子耍嗎?秦五不過是個孤女,就算靠上了南炎公主,也沒有這么大的人力物力。搜集這些罪證要的人力物力可不是一星半點,尊主是哄著老夫玩嗎?”
“將軍總算會用腦子思考問題了。”
“你說什么?”秦念大怒。
“這些罪證費了她九年的時間,掌握了將軍的命脈之后,她便可以借著易寶閣權貴集聚之時讓將軍身敗名裂。確定國主會定下重罪后,她就會親自送將軍上路?!笨吹角啬畹纱罅隧樱Γ骸八@人向來睚眥必報,用的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招數(shù),這碎雪的滋味怎樣,好喝嗎?”
“你是秦五!咳咳咳咳……”秦念話還沒說完就咳出血來,“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不,秦五已經死了,咳咳,不可能!”
納蘭邪羽揭下面具,看著秦念將話卡在喉嚨里,滿意道:“畏罪自裁,毒發(fā)身亡,這是本尊能給你最好的結局。當年的事你沒錯,不,你錯就錯在連殺本尊都沒有耐心,毒藥都不好好制,給了本尊活下去的機會。最后告訴父親一件事吧,六年前,太子殿下削藩之時遇到了難民的幸存者。壞事做多了,會遭報應的。”納蘭邪羽眼底都帶著冰冷的笑意,說完就走。
“慢著,你不想知道你爹是誰嗎?你給我解藥,再救我出去,我就告訴你,你的親身父母是誰!”
納蘭邪羽腳下不停,“你在南昌王宮找到一個女嬰,這不是秘密?!彼鲱^看了眼天,“我,已經沒有爹娘了?!?p> 她生于南昌舊宮,可她已經不想為了自己的身世忙碌了。
師尊就是她的爹,她只是納蘭邪羽,復國之任太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