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七守在院子里別無他事,玄珀玩耍了半日已然睡得香了,于是便被安放在一個鵝絨蒲團改制的團窩里睡著。蘅汀進來的時候正看見梁七正擺弄著桌案上一堆條狀的東西,瞧那模樣甚是沉迷,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偶爾癡了些。
蘅汀湊近后輕咳了一聲才將梁七的思緒拉了回來,梁七回過神后趕緊起身搓了搓手憨笑道:“蘅姐姐,希羽姑娘尋見了沒?”
“嗯,然后我囑咐她去做事了,估計清晨才能回來呢?!鞭客≌f道,然后環(huán)視了一圈又道:“夜深如此,看起來安生的很,倒也不必守著了,你且去休息吧?!?p> “姐姐若是有事吩咐,我也能去做些,我年紀輕,精神得很,倒也不困呢?!绷浩咦焐想m這么說著,但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瞧瞧你都困成什么樣了,還跟我嘴硬,快去歇息吧,我得急趕回宮里去了?!鞭客≌f道,然后瞅了瞅桌案上的那堆東西問道:“這是什么新奇玩意兒?”
“姐姐這都不認識?難道你們那山上沒有這金貴玩意兒?”梁七詫異道,又調侃了一番,見蘅汀瞪眼吹眉,便也不敢再笑直說道:“這是一味藥材,名叫蟲草,產自西荒雪原之上,市面上需得一錠足金才能換得一兩?!?p> “這藥材可有奇效?”蘅汀一聽這是藥材便急急問道,想著可能救治起少婈來。
梁七捏了一個放在手中端詳了片刻,想了想道:“這蟲草全名叫冬蟲夏草,便是說一種飛蟲的幼蟲冬日蟄伏于地下時由草種子從身體中發(fā)育而出,至夏日時草漸破土而出,蟲身雖死猶生,草質雖生得畸形而有大用。安生堂的老郎中說這東西有駐顏、提神的功效,便是只是貴族富人才用得起?!?p> 蘅汀聽后緩緩點了點頭,繼而嘆了口氣道:“想來也無大用,不過是些噱頭罷了?!?p> “我也覺得是這樣,不過我只是好奇這天地間竟然還有蟲魚草木合為一體共生的東西?!绷浩唧@嘆道。
“蟲魚草木共生……”蘅汀接過梁七的話茬反復念叨著,突然展顏笑道:“好小子,這回倒是你提點我了?!边€沒等梁七詢問明白到底是如何,蘅汀便消失在眼前。
蘅汀經梁七這么一說倒是想起在上界的百花宮時,母親花神絳姝除了培育百花,掌管四時植物交疊更替,還曾為一只斷了角的麋鹿接上了一節(jié)桃枝以作角骨,有一頭五臟俱裂瀕死的黑虎也是被她于心窩子里埋下一顆菟絲子草種,一路沿著心脈蔓延生長,硬是將五臟的裂縫修補好了,何況千年以前有一位少神渡劫時失去肉身,也是采了神池的蓮藕做了一副軀干出來的。那既然自己也有著母親所傳下來的功法傍身,何不用這些來修補少婈內里的傷患呢?
正想著,腰間一陣顫動,蘅汀急急停在半空中,伸手一摸才知是那紫金葫蘆在動,蘅汀見此立時明白了,原來是方才一直在忙于奔走,忘了將藏身在葫蘆里的鱗鈞給放出來,于是便拔掉頂塞,鱗鈞在里頭瞧見光亮,便飛了出來。
“仙上莫不是忘了我,這里頭可是有些悶呢?!摈[鈞出來后松了松衣領無辜道。
“方才一直忙著,沒顧上你的囑托,實在抱歉。”蘅汀忙賠禮道,說完笑的也很是尬然。
“主人她此刻如何了?”鱗鈞關切的問道,面上滿是擔心。
蘅汀搖了搖頭道:“姐姐外頭的傷倒是好全了,只是內里的傷患還未愈合,并且還消耗了不少精元,如今我倒是想到了一些辦法可以先行幫她醫(yī)治內里的傷患。”
鱗鈞聽言點了點頭復又問道:“內里的傷患便是要有勞仙上了,只是主人昏厥不醒全是因為精元外泄太多的緣故,我方才感知了一番主人的心脈,覺得她至少丟了三百年的精元,若是不從旁輸送精元給她,怕是要任其沉睡至少數月才可能蘇醒?!?p> “數月之久?”蘅汀詫異道,心里想著若是任少婈在這凡間沉睡數月,她的安危得時刻留人守著不說,那魏翊煊怕是受不得此等煎熬,若是他再日日遣太醫(yī)、江湖郎中輪番來診治,簡直不能再多想了。
“是的,雖不知主人是否為龍族血脈,但如今已經成蛟,那她的體質想來還是與龍族有相通之處的,所以此刻最要緊的還是要為其輸送精元。”鱗鈞又接著說道。
“醫(yī)典上說神仙的精元類比于凡人的血液,而之前也聽父君提到過,說這精元需得用修為道行去度化才行,只是我修習的是木系法術,與姐姐的不同?!鞭客≥p咬著下唇有些躊躇道。
鱗鈞聽蘅汀如此一說倒像是醍醐灌頂了一般,釋然笑道:“仙上不必為難,我曾效力于龍族君主,修行的自然是水系法術,與主人倒是一致,何況要是用您的三百年道行去救治主人,于您自己而言也是頗為不利的。便化去我的道行吧?!?p> “你的道行?”蘅汀驚訝道,心里想著這鱗鈞不過是一個劍靈,看著年紀又輕,又有多少年的修為傍身呢。
鱗鈞肯定的點了點頭,見蘅汀似乎不可置信便開口道:“仙上可莫要看輕了我,我雖然只是個小小劍靈,卻也有著萬年的修為,不然也不會成為鱗鈞劍的宿主。所以區(qū)區(qū)三百年修為化去也不會損傷我太多。頂多是睡兩日罷了,反正也是日日宿在劍里的?!?p> 蘅汀在心里掐指算著,這看起來只是十幾歲年紀的少年卻是活了萬余年的老前輩,算起來比父君還要年長,卻被他一口一個仙上的叫著,此刻想著倒是很難為情了。
不容多思,鱗鈞又進了葫蘆里,蘅汀也不多做停留,轉而便飛往了皇宮大內。
少婈見鱗鈞劍飛來之時,瞬時失去了控制真身的能力,頃刻間變回人形,但背部傳來的傷痛已然疼的讓她險些昏厥,只是那手握白刃的紫衣女子還欲做出繼續(xù)行兇為非作歹的架勢,少婈一時駭然起來,這情勢要比曾經渡劫時遭遇雷刑更為可怖,總不能今夜命喪于此。
少婈又一發(fā)力,能感受到背部的傷口又崩開了一些,血液如流水一般外泄,還未等得自己使出招數,便見鱗鈞劍劃過那紫衣女子的手臂,轉而阿鈞也顯出身形來。那紫衣女子未曾想會受此傷害,一時呆愣著也不敢做下一步。少婈見此才算暫時安穩(wěn)了心思,剛朝著阿鈞呼喊完一句,便搖搖欲墜了下去,意識也隨著耳邊呼嘯的風聲漸漸昏沉……
少婈是被一陣又一陣急欲鉆進耳朵里的風聲給吵醒的,漸漸意識清明,感知到手腳皆可以動彈了,少婈才費力睜開了眼睛。這也不知是何境地,遍地黃沙流石,風吹飄揚,險些要瞇進了眼睛。少婈費力支起身子坐了起來,四面環(huán)顧了一番下來,發(fā)現這里的景致倒是與姨娘掌管的百里黃泉很是相像,難道是到了黃泉么?少婈心里如此想著,卻很是疑惑,只是記得被阿鈞救下來了,可是這為何突然來到了黃泉。就算是不幸殞身,這黃泉也只是凡人死后必經的地方。
少婈百思不得其解,渾身也是無力,只得失力一般癱倒在沙地上,也顧不得這黃沙硌著身子又臟了衣裙,雙眼無神的張望著天空。這境地的天色與黃泉的粉霞云天倒有不同,這片天色碧藍如湖水,遍布星云渦旋,那天色似乎朝著扔一塊石子便能激起層層水波一般的澄澈。
少婈緩了緩之后勉強又恢復了些力氣,于是又坐了起來,朝著四面呼喊著阿鈞的名字,她想著既然是被阿鈞救下的,那么帶她來這里的人便應該是阿鈞了。誰知喊了好些聲,愣是沒瞧見阿鈞的身影,甚至找了一圈也沒見到鱗鈞劍。
奈何少婈失力難以動彈,呼喊了半天也已經費勁了力氣,正躺著閉目養(yǎng)精蓄銳之時,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窸窣聲,少婈趕忙睜開雙眼朝著聲音發(fā)出的方向斜看過去,卻見不遠處的一處枯死的灌木叢正略微顫動著,還未等少婈問出口是誰,便見一條黑影竄了過來,是一條長如管柱般大小的不明物體,來勢甚是兇猛,所過之處騰起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