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叔平一向不是什么魯莽的人,她總是未雨綢繆保持警惕,如此奢華的陪嫁隊伍就像一塊誘人的蜂蜜,吸引了草原上各路流匪以及本是「良民」的少數(shù)民族部落整族騎馬來偷襲劫掠?;蛟S這些人琢磨著,不論是金銀財寶還是糧食馬匹,無論從柴叔平這里搶走點什么,都是能讓他們生活好一些的寶貝。
不過有光鮮亮麗就有影子緊緊跟隨,送嫁的和親隊伍在明,曹彬帶領七殺軍在暗,這些如蠅群一般渺小的劫匪往往還沒有摸到和親隊伍的邊兒,就被曹彬等人無情絞殺,除非夜里有好幾撥流匪偷襲出現(xiàn)了漏網(wǎng)之魚,這才需要柴叔平帶領衛(wèi)隊親自動手。
本來草原游牧民族就有冬日里南侵打劫的愛好,但此次耶律德光發(fā)動的對晉戰(zhàn)爭讓大部分的草原男人都跟著耶律德光去南方作戰(zhàn)了,因此前來偷襲柴叔平的大多是以婦女和老人孩子組成的隊伍,柴叔平查看過她們瘦骨嶙峋的尸體,苦笑著搖了搖頭。
她知道草原的冬天一向很難捱過去,因為冬日里缺吃少穿,人與牲畜都要忍饑挨餓。牛羊等牲畜是牧民們寶貴的財產(chǎn),他們很少宰殺食用,除了要維持自家畜群的繁衍,還要用他們向貴族老爺交稅以及換鹽換茶維持日常生活。
盡管知道這些人也是活的艱辛,但柴叔平著實沒有更多的同情心能給予他們,畢竟壓榨他們剝削他們讓他們辛勞一年但到了冬天仍然生活無以為繼的并不是柴叔平這個無辜的過路人,這些人既然選擇拿起刀劍,那么他們面對規(guī)則就只剩下了殺人或是被殺。
長途奔襲而來的耶律璟顯然并非是一般的土匪,他出身高貴手里握有上京城兩千守衛(wèi)部隊,那可是契丹精兵中的精兵,根本不是草原上那些土匪毛賊所能比擬的,幸好曹彬的探子始終監(jiān)控著柴叔平隊伍周邊的情況,因此早在耶律璟出現(xiàn)在視線前方的時候,柴叔平就接到了曹彬派人飛馬送來的情報。
根據(jù)出太原之前于郭威劉知遠擬定的計劃,此時的柴叔平已經(jīng)做好了金蟬脫殼的準備,她原本計劃由曹彬帶隊襲擊自己,兩邊假模假式的亂斗一通作出痕跡來,拋下一些車子布帛之類的碎片就可以執(zhí)行第二段計劃了,萬萬沒想到此時突然殺出一個程咬金,耶律璟的神經(jīng)病程度果然不容小覷。
眼看與耶律璟即將遭遇,柴叔平心里非常清楚——跑是不可能跑掉的,即便是扔下所有的輜重糧草,將一千二百人集合到一起只怕也跑不贏熟悉本土人多勢眾的耶律璟。
那就只剩下另外一個方案了,就是血戰(zhàn)到底,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不過是八百人的差距拼命一點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耶律璟長途奔襲而來,站到高高的丘陵之上,看到的就是假裝懶洋洋在一片盆地中慢慢蠕動的和親送嫁隊伍,耶律璟以為自己占盡地利優(yōu)勢,殊不知這處三面凹陷下去的丘陵盆地是柴叔平特意為之選好的墳場。他見遠處的車隊已經(jīng)開始變陣,所有的車輛都以柴叔平的車駕為圓心,依次盤旋行進圍成了一個緊密的圓圈,所有的車輛馬匹朝著圓心把車屁股沖著外面,就知道柴叔平這是緊急擺了個圓陣御敵。
在耶律璟的認知里,圓陣是中原商隊抵御小股土匪或亂民的常見操作,活像一群被狼包圍的山羊,緊緊的湊在一起徒勞無功的用羊角來抵抗,因此耶律璟揮了揮手,讓所有的軍隊都橫向散開高高立于盆地邊緣的丘陵之上,利用高低差強調(diào)己方的人多勢眾企圖從精神上壓垮柴叔平。
對于耶律璟愚蠢的停滯不前炫耀武力,柴叔平還真要感謝耶律璟他們?nèi)野溯厓鹤孀?,能生出這么一個傻且神經(jīng)病的兒子來也不容易。
這是因為耶律璟的胡亂炫耀,柴叔平原本非常緊急的備戰(zhàn)時間變得寬裕了起來,她坐在圓陣的中心,冷靜的指揮手下人開展工作,就像一條正在蟄伏蓄力的毒蛇,隨時能給敵人致命一擊
原本混在隊伍中扮演丫頭婆子以及女樂師女舞者的女兵們?nèi)挛宄蛣兊袅俗约河糜趥窝b身份,不利于搬磚作戰(zhàn)的外袍,露出里面精干的短打衣褲,又順手揪下了頭頂上插滿了頭飾的假發(fā)狄髻瞬間回復了簡單清爽。
這些女孩子從小就受到非常嚴格的軍事訓練,她們有不輸給男人的力量與敏捷,同時又聽從號令分工明確,因此麻痹完耶律璟的神經(jīng)之后她們就袖子一擼投入了集體布陣的勞動大軍之中。盡管柴叔平身邊只有男女士兵兩百人,但她的每一條命令都能得到迅速有力的執(zhí)行。
馬夫們技巧精準位置明確,瞬間就將哪些用來布陣的馬車趕到指定的位置,而這些士兵則通力合作,在杠桿滾木滑輪等機關(guān)術(shù)的幫助下快速的卸掉了那些車上的貨物。
將長矛一左一右的固定在車身兩側(cè),長長的矛桿伸出車尾半丈以上,高度直指馬腹。馬夫們也沒有閑著,他們將一人高的盾牌升起固定在車尾,又從車底的暗格里抽出幾根粗壯耐用的銅桿別入車身鎖定,將車子與車子兩兩連接起來,這能有效的防止車陣被騎兵自殺式?jīng)_擊撞出缺口。
郭威親自督造的車輛果然不是凡品,這可不是什么普通拉貨物的大車,而是大名鼎鼎的武鋼車,當年漢朝李陵曾經(jīng)用這種車帶著五千人與八萬匈奴血戰(zhàn)十多天,最后因為長時間無人支援而戰(zhàn)敗。
雖然這是一個戰(zhàn)敗案例,不過已經(jīng)能夠說明這種戰(zhàn)車在對付草原騎兵方面的恐怖實力。
然而耶律璟不但傻,還傻的非常徹底,他見柴叔平對自己的武力展示沒有絲毫慌亂反而準備負隅頑抗,當下氣不打一處來。他繼承了草原人極其優(yōu)秀的視力,一眼就望到了遠方坐在馬上的那個紅衣小人,就是這個女人帶給了他無盡的屈辱與噩夢。
耶律璟的心中燃滿了怒火,他來不及思索為什么就下令準備沖鋒。
黑壓壓的契丹騎兵瞬間沖到了一百步以內(nèi),柴叔平一聲令下,衛(wèi)隊中的男人齊齊掄起一支長柄鐵錘,狠狠的砸在武鋼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