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一杯酒三分醉
B市的夜市來的早,華燈初上,許秋已經(jīng)在燒烤攤坐了好些時候,腳邊那幾個空瓶子就是最好的說明。
流年不利,諸事不順。這就是她的本命年。也許她真的應該聽母親年初給她說的話,本命年還是要穿紅色。前年,父親為了慶祝她拿到了畢業(yè)證,帶她去買玉鐲,父親看中的是一個碧血的,帶著鮮紅的顏色。當時父親說,快要本命年,帶些紅色的可能更好。她偏偏喜歡那只碧翠色,現(xiàn)在那只碧翠色的手鐲也在她手腕戴了兩年。父親醒來后,第一次拉著她,用顫抖的手摸了摸她這個玉鐲,無聲的微笑著。
母親原本以為這次和周知童的婚禮一定能成功了,信心滿滿的和大伯母一起開始準備著,又被半途殺出的婚前協(xié)議給生生阻止了。說起來,第一次被退婚,許家已經(jīng)丟臉丟到了姥姥家;許家人對許秋再一次選擇周知童抱有深深的不滿。又一次失敗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許秋都不敢再看母親那對她深深失望的眼神,也不敢去父親榻前請安。
說起來,她被婚禮前一天退婚,她不是不恨周知童的。然而,每當那些恨意涌上心頭的時候,她總會記起洱海的星空下的那個夜晚,那個纏綿至極的吻,洱海那波濤洶涌的浪潮在耳邊一遍一遍的回蕩著。她看到周知童那痛苦的神情,不知為什么就懟他恨不起來。
也許她心里還是保留著那些幼稚的想法吧。在遇到愛情前,她以為自己是理性的;陷進愛情里去的時候,感性便戰(zhàn)勝了理性。就像當年她罵盧畫一樣,為什么包銘是她第一個男人就淪陷進去了,已經(jīng)二十一世紀了,干嘛還在乎那么多?可是啊,當她自己也陷進去后才發(fā)現(xiàn),那不是時間的問題,也不是時代變遷的問題。女人,或者,一個人,陷進愛情里的時候,和任何東西都沒有關系。你想隨時拔腳就走根本就不可能!
燒烤送上來了,許秋早已喝的三分醉意,深深嘆了口氣,拿起一串魷魚就啃。豪放的吃相惹的鄰桌不停看過來。
“出來吃燒烤都不叫我,你有點不夠朋友??!”
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接著旁邊的椅子被一個男人拉開了。許秋側目,唐春風已經(jīng)不客氣的坐了下來,順手拿起一串燒烤便往嘴里送。
許秋沒有理會他。不是不想說話,而是根本就不想理他。她還記得之前他們也是在這里吃燒烤喝酒,有人趁喝醉非禮了她。那天晚上他被她的高跟鞋修理的很慘,今天依然不怕死的送上來,許秋只覺得他勇氣可嘉。但是今天真沒心情和他磨皮。
“聽說,你又要結婚了?!焙盟啦凰?,唐春風哪壺不開提哪壺。
許秋對著瓶子吹了一口,睥睨他一眼,諷刺道:“看來你的消息有點不靈通?。 ?p> “不是嗎?”語氣有些存疑,略帶著驚喜。
許秋不說話了,把啤酒往他那邊推,帶著些許挑釁的意味道:“喝一瓶嗎?”
“喝,干嘛不喝?燒烤配酒嘛!”
兩人叫老板又送來了兩瓶啤酒,瓶對瓶喝了起來??丛S秋滿面色潮紅,說話有些含糊了,唐春風又嫌棄起來。
“我說你一個女人喝那么多酒可以嗎?”
許秋不理她,誰說女人就不能喝酒呢?她的酒量就是陪領導出去應酬練出來的,紅的白的啤的,她都能三瓶不醉。作為一個在職場上混的風生水起的女人,你不在飯桌上喝兩杯怎么混?
“許秋,你真的,沒有準備結婚嗎?”
“結婚?和誰???”許秋冷笑一聲,睜著一雙有些迷離的眼睛看著他,口齒有些不清的問道,“和你嗎?你愿意啊?”
“我?我嗎?”唐春風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不確定。
偏偏許秋還執(zhí)著的追問道:“你愿意嗎?”
“你,你喝醉了嗎?”
“我就知道你也不會愿意?!?p> “誰說的!你不愿意我都愿意的!就怕你現(xiàn)在喝醉了醒了就不承認了。你等等!”他拿出手機了,誘導道:“來,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他竟是想把許秋說話的模樣錄下來,以防許秋酒醒了就不認賬。
許秋推開他的手,剛才又喝了一瓶,醉意有些深了,她低著頭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就算現(xiàn)在愿意,也不是為了我這個人!”
“許秋,你不會吧?你真的醉了嗎?你不是號稱千杯不醉的嗎?”看著許秋竟抵著燒烤油膩的桌子似乎睡著了,唐春風有些著急起來,看了看桌腳邊那橫七豎八的空酒瓶,嫌棄的問道:“我說,你到底是喝了多少瓶?。俊?p> 等他結了賬后,一轉身才發(fā)現(xiàn)許秋已經(jīng)歪歪扭扭的自己走了。
“喂!不要亂走!”
但是許秋走的也快,他在后面追,還追了一條街,累得他還小喘氣了一下。
“我說你這個女人,喝醉了還那么快,不怕摔跤!”
許秋大概走累了,趴在左江橋上,對著江心呼呼吹來的風大聲喝道:“許秋,你是一個笨蛋!大笨蛋!沒有人比你更笨,沒有人比你更傻!居然在一棵爛樹上吊死了兩次!”
“好了好了,沒吊死!你還是還是好運的!”唐春風順著她的口吻說下去,她的呼喊已經(jīng)引來了一些路人的注目,心里想著要趕快把這個醉女人送回家去,以免她在路上不知道怎么發(fā)酒瘋。
“周知童,你枉為人師,你就是個卑鄙小人!你一次一次的消遣我,你個人渣!你一直在惦記我的房子我的車子。你第一次把我退掉后,干嘛又跑去大理追回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退就退吧,干嘛還來招惹我?你不是為了我這個人,你分明就是惦記我的房子!”
許秋是真醉了,一聲接一聲的控訴著周知童,那些一直憋在心里的話不受控制的沖出口,對著寒冷的江心,她一把淚一把鼻涕的說。唐春風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一直拉著她,一邊輕輕撫著她的背,一邊嫌棄道:“我就說一個女人不能喝太多酒啊,你滿身都是酒氣,這樣怎么回家啊,你媽媽看到肯定要被你氣死?。 ?p> 許秋才想起他來了,迷糊問道:“你?我是誰?”
醉的夠嗆,連剛剛一起喝酒的同班都給忘記了。唐春風有些好笑又好氣,臉不紅心不跳不客氣的撒謊道:“我?我你都不認識?。磕憷瞎拼猴L!”
“你放屁!”許秋總算還知道自己沒有老公,被占了便宜,立馬回罵。
“好好好,我在放屁。你不要鬧了啊,我送你回家!”唐春風要扶她,被她甩開了,說道:“我不要回家!我不能這樣回家。我不能讓我爸爸媽媽看到我這樣,這樣哭!”
“你不回家你干嘛?你睡大街???”
“我不要你管!”許秋順著橋墩坐了下來,抱著雙膝不走了。
“我不管你誰管你?。磕悻F(xiàn)在就差睡大街了好嗎?”
許秋沉默了。
剛才被風一吹,頭腦清醒了一些,把那些失態(tài)收斂一下。唐春風嘆了一口氣,也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兩人一時都沉默了。
“唐春風,你曾說過,你可以為我打架,這句話還算數(shù)嗎?”突然,許秋悠悠的問道。
“干嘛?你想揍誰???那個惦記你房產(chǎn)的家伙嗎?”
是!她多想狠狠的揍一頓那個惦記著她房產(chǎn)的人,不揍他一頓都難以消她心頭之恨!
“上次我去打他,你不是還生氣了嗎?”
上次?上次是多久遠的了事呀。許秋嘆了口氣,把下巴抵在膝上,胡亂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和鼻涕,靜下來心來。她憶起了某些更久的事來。
“唐春風,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什么?”
“······那時,你為什么打架?”
“那時,是什么時候?”
“離開糖廠前,為什么打架?”
那時嗎?唐春風一時有些迷茫,轉開了看她的目光。那時的他,為什么要在廠里打架?二十多歲的人了,還在用拳頭解決問題,就像許秋說的一樣,是多幼稚園的行為?。?p> 突然,唐春風只覺得身邊一沉,許秋已經(jīng)歪在他身上睡過去了,嘴巴呼著濃濃的酒氣,鼻尖被酒熏得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