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脈多雨水,瀑布、河流眾多,山中有許多天然洞穴,眾人奔離山溝不久,青老便尋到了一處山洞,風(fēng)雨交加中正可讓眾人好好休息一晚。
山洞足夠大,馬匹也可避避風(fēng)雨,山洞內(nèi)還有很多小洞穴,十名盧龍軍將士探查一番,倒是沒有什么毒蟲猛獸,經(jīng)過這一天風(fēng)雨中奔行,眾人的衣物都已被打濕,各自尋到隱秘處換好干爽衣物,秦軒和小火已經(jīng)用車上備好的干柴燃起篝火,山洞內(nèi)立刻暖意融融,小火便要出去找些野獸打來烤制,卻被秦軒攔住,山林中正是疾風(fēng)勁雨,野獸也都躲藏了,何況小火對這里并不熟悉。
眾人圍著篝火吃些干糧,便商議行進路線,此地已屬山南東道,明心不再熟悉,而白裙女子雨若寒只了解劍門附近幾州情形,出了伏牛山脈便是商州,之后還要經(jīng)過金州和洋州,才能到達雨若寒熟悉的興元府,眾人最后商定,既然沒人熟悉商州到興元府這段路途,那就走官道,想來朱溫也不會派宣武軍追他們來山南東、西兩道。
眾人商議已定,各自休息,秦軒卻是無法入睡,盤膝端坐篝火旁,感知著洞外的疾風(fēng)勁雨,進入了冥想。
在馬車之中清晰感知到外界后,秦軒便感覺腦海中似乎多了些什么東西,而也正因這次的感知,他現(xiàn)在竟是毫無睡意,原本因為失去勁氣而虛弱的身體正發(fā)生著奇怪的變化,不受他控制的亢奮著,似有什么東西正在他的身體里蘇醒,要接管他的身體,要帶著他的精、氣、神脫離身體融入天地之中。
秦軒盡力延伸著感知,山洞外風(fēng)雨更加強勁凄厲,枯葉飄零,草木凌亂,這深秋末日般的景象仿佛就存在于他的腦海中般清晰,向前落入一個山谷,正是眾人進來之處,向左走進一片林地,向右越過一條小溪,向后爬上山洞所在山坡,隨后秦軒便如站在了山洞上空,俯瞰著山洞周邊的一切,他站立的位置也越來越高,所看到的范圍也越來越大,幾乎要越過山洞所在山峰,如天神一般。
終于,感知似到了極限,恍惚間秦軒腦海中的一切瞬間消失,一絲陰寒氣息從腦海中涌出,進入小腹,卻是比他殺人后的那股陰寒還要強烈,坐在篝火旁的秦軒立刻感覺到渾身極度的寒冷,似到了陰間一般。
這一定是幽冥針?biāo)年幓曛畾馀c他體內(nèi)陰寒氣息融合所致,竟是已侵入了秦軒的意識之中,他體內(nèi)先天之氣也無法抗衡,更別提純陽之氣了。
秦軒緩了口氣,就著溫暖的篝火陷入沉思之中,既然這股陰魂之氣這么強大,還能幫助他去感知外界,那么能不能內(nèi)視自己的身體呢?或許可以藉此找到幽冥針躲藏之處,秦軒意念沉浸,極力凝聚在自己身體之內(nèi),可是,卻仿佛他的身體已不存在一般,感知中原本的身體竟然一片虛無,只有空殼,秦軒的感知依舊是向外延伸而去,反復(fù)嘗試多次都是如此。
這陰魂之氣竟是占據(jù)了他的身體!竟連感知都無法做到!如今秦軒不僅失去父親、失去誓兒,還失去了自己的身體!他現(xiàn)在竟是如一縷殘魂般借住在陰魂的身體里,已然無可奈何!
武者意念強大,尤其是化武境的武者,喚醒先天之氣,感知更加細(xì)微,雖還無法內(nèi)視,但即使如秦軒現(xiàn)在這般勁氣盡失,也可僅憑意念感知到四肢和軀干的存在,可他此時意念所到之處卻是一片虛無!秦軒睜開雙眼,望著自己放在腿上的雙手,癡傻的發(fā)起呆來。
“小軒,怎么了?”月鷹云不知何時醒來,坐到快要熄滅的篝火旁,邊添著干柴邊有些莫名的看著秦軒。
“我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秦軒依舊望著自己的雙手,原本深邃的目光空洞的形同呆滯,連聲音都仿佛沒了生氣。
“啊???”月鷹云迅速扔掉手中的干柴,一個閃身便抓起了秦軒的右手,兩只溫?zé)岬男∈植蛔〉姆饋?,還稍微用力掐了掐,抬頭一臉緊張的問秦軒:“沒感覺嗎?”
“有。”秦軒收回空洞的目光,露出苦笑看向月鷹云:“是冥想時感知不到身體了?!?p> “嗯?怎么可能!”月鷹云不禁大驚,握著秦軒右手的雙手不禁握緊,如果連自己身體都感知不到,那同僵尸又有何區(qū)別,也就別指望恢復(fù)功力了。
“你中的是幽冥教鬼教主親自煉制的幽冥針,又叫噬魂針?!庇耆艉恢螘r也已醒來,靠坐在遠處的洞壁上,在篝火的光芒中若隱若現(xiàn),說出來的話如聲音般讓人冰寒。
“噬魂針!”月鷹云小臉上立刻現(xiàn)出驚恐的神色,似乎這三個字蘊含著極其的恐怖。
“用幽冥鬼火在極陰之地熬煉厲鬼魂魄七七四十九天,再融入補天石煉制的幽冥針中,不僅吞噬武者勁氣,還會吞噬魂魄,把武者變成受人擺布的傀儡?!庇耆艉穆曇舾颖?,幾乎把正沉睡的眾人都驚醒了過來。
“那怎么辦?!”聽了雨若寒的話迅速坐起來的小棋立刻緊張問道,一雙睜的更大的眸子里已涌起了淚花。
“不知道,也許師傅他老人家有辦法吧。”也許覺得秦軒即將變成幽冥教的傀儡太多凄慘,雨若寒的聲音也不那么冰寒了。
“阿彌陀佛?!泵餍拈]上雙眼,雙手合什念了句悲天憫人的佛號。
山洞內(nèi)隨后便死寂一片,只有月鷹云添了干柴的篝火劈啪作響,眾人的目光都望向虛無,小棋和幾位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盧龍軍將士已然流下了淚水。
這時,山洞口忽然透進了天光,似有晨曦要跳躍而來,把篝火的明亮掩映下來,秦軒體內(nèi)竟傳來一股失落情緒,因洞外晴和的天光。
“吃些東西吧?!鼻剀幊榛乇辉满椩莆盏母o的手,露出一絲笑容對眾人說道。
多雨的伏牛山脈難得連著幾天的晴和,眾人也加快了行程,月鷹云并沒有刻意安慰秦軒,只是更加寸步不離,似乎陪伴才是最大的安慰,而秦軒的感知力卻是在這晴和的天光下大大縮水。
這日傍晚時分,眾人終于趕到了有“三秦要塞”之稱的武關(guān),這座“山水環(huán)繞,險阻天成”的昔日雄關(guān),此時也已形同廢置,竟無人把守。
進入武關(guān),便來到了三秦之地,眾人住進了武關(guān)驛站,沒有急著用餐,而是先梳洗起來,在陰雨的山中奔行的這些時日早已讓眾人渾身濕膩不爽,尤其是幾位女子,早盼著趕緊出山到達館驛客棧,好好梳洗一番。
秦軒倒沒有急于梳洗,而是信步走到雄關(guān)前,在傍晚昏暗的光線中,望著書寫“三秦要塞”四個大字的雄偉關(guān)城,感知不禁再次延伸,一邊向關(guān)內(nèi)直道,一邊向伏牛山脈,此時他的感知力再次強大起來,隨著感知之力的延伸,秦軒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了一位巨人,正左手托起西京長安,右手托起東都洛陽,可是在他的感知中,自己的身體卻不如此時官道旁的那株小樹,也許連這個寒冬都挺不過去。
忽然,一聲凄厲的鴉鳴將秦軒從悲涼的感覺中驚醒,心中不禁更加凄涼,朔風(fēng)襲來,枯枝顫動,棲息在枝頭的寒鴉鳴叫著飛起,換去了另一個枝頭棲息,倒是如此時的秦軒一般,連一陣朔風(fēng)都已是承受不住。
晏小雨
李白《秋風(fēng)詞》:“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fù)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