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巫長及腳跟的發(fā)絲并不挽起。陽光打進房間，發(fā)絲浮現(xiàn)出暈黃的光圈，美輪美奐。她身穿杏子黃大袖衫，同色的煙云繞絲長裙，懶懶曳地，仙氣蕩漾。衫裙上的刺繡百合幾乎能以假亂真，燦烈地盛開在美人腳邊。白凌練沒見過這么美的人?？伤睦飸{空覺得，就是有一個人擁有勝于司巫的美貌。
司巫伸出骨節(jié)纖細的手，抬起白凌練下巴，緊緊逼視著她的眼晴。有些失望道：“還沒醒?！?p> “你說什么？”白凌練腦子糊涂。
司巫收回手，“沒說什么。我叫皎若，是這個帝國的司巫，你可以這樣稱呼我的官階。你現(xiàn)在很安全，是我路過時順手救了你。”皎若想：“她并不是五月出生，原本就是誤抓。我救了她也不算錯事?！?p> 白凌練記憶涌動?；璋档鸟R車與哭喊的孩童剎那撞進腦海里。當(dāng)時是什么樣的？當(dāng)時她被囚在馬車箱子里。那小小的箱子，她只能躺在里面，看著那么近的箱頂。她用手敲敲箱壁，外面?zhèn)鱽砹嘶貞?yīng)。不一會兒，四面都響起來，“嘭嘭嘭。”她想，這里有很多人，很多箱子。一定是在一個極大的馬車?yán)?。車最上面要有遮蓋物，可能覆蓋蔬菜，也可能是布匹。大馬車由八匹駿馬拉著，馬腿部結(jié)實有力，選的是馬群中最好的馬，噠噠噠！一日千里。
“崩”，極大的聲音響在車上。整個馬車都震了震。白凌練唬了一跳，呼吸都哽在喉嚨里。身子震得猶自發(fā)顫，胃里翻騰的食物想要自由。白凌練強行忍住。
“安靜些?！币粋€男人聲音傳來。一瞬靜默后，箱子里爆發(fā)出激烈的哭聲。
“崩，崩，崩”連著三聲不停歇后，四周又恢復(fù)寂寥。
直到一個孩子試探般的，發(fā)出響亮，短促的哭音。
狂躁的響聲又連著響十遍。本是極致地折磨，孩子們卻再也沒有聲音傳出。白凌練竭力咬牙，閉眼接受這殘暴的對待。
馬車不停歇的跑。箱子里不再干燥，越發(fā)潮濕，木材揮發(fā)著霉味。白凌練想，最近可沒有下雨，這樣濕潤的天氣，是到了南方嗎？
馬車一連跑了四天才停下，所有的孩子下車后，要蒙上黑巾遮目，排成兩行走。白凌練又被放到了箱子里，上路后平穩(wěn)許多。白凌練把耳朵貼近箱底，聽見嘩啦啦地水聲。她估計走的應(yīng)是水路。
又過了好久好久，白凌練臉上的黑巾都酸臭被她蹭掉了，船才停下。她被拉出箱子后，夜色已晚，不能看清楚周圍的建筑。她被推進馬車，這樣又折騰了會，才下了車。她飛快一瞟，天色微明，巍峨壯大的宮門屹立在不遠處。她前面走來個男人，拿著黑巾過來，突然跪下。
被男人踹跪在地上的白凌練抬頭看。
寬廣地甬路上，皎若坐在轎輦上，懶散的支著頭向外看了一眼，恰與白凌練茫然的目光相撞。于是人人尊敬地，有大神通地司巫大人就帶走了這個與自己有緣地孩子。
白凌練目光感激，問皎若為什么從人販子手中救出自己。而且那么輕松的救出自己。
“人販子？”皎若臉色古怪，看著白凌練稚嫩純凈地臉，一陣沉默?！拔业纳矸莞撸?dāng)然能輕松的救下你。至于為什么救你。”
皎若手一揮，手中多了面鏡子，竟是白凌練貼身地平安鏡。
“因為我們有師徒緣份。”皎若撫摸著鏡沿。“這個鏡子我認(rèn)識，既于你有緣，那你就能成為我的徒弟。你貼身戴著吧！”
白凌練拿著鏡子，想老和尚和熙弟兒說過貼身帶著，如今皎若也這樣說。究竟是為什么。她的眼晴又突然瞪大，“仙術(shù)，剛才是仙術(shù)嗎？”
“這些不過雕蟲小計。你遲早也會的。來，讓我看看你根骨怎么樣?！别ㄈ裟笾琢杈毜厥滞?，“上品木靈根，還可以，不過對你來說，資質(zhì)好壞也沒區(qū)別。咦！你氣息怎么這樣弱，而且你臉色也很白?！?p> 白凌練茫然地看一眼皎若，又看一眼銅鏡。“也不是很差。自從我過年時大病一場，一直是這樣?！薄 ○ㄈ敉蝗焕湫σ宦?。她射來的眼神像是冰凌，尖銳冷漠，撞得白凌練身心發(fā)抖。白凌練強咬著牙，竭力壓住心中的不滿，顯然這不是對恩人發(fā)火的好時候。白凌練想法瞞不過皎若。她心里好笑，自己哪是對白凌練發(fā)脾氣。
“不要害怕，只是我見你身子有異常，探查下罷了。既然你身體不好，就好好調(diào)養(yǎng)吧！”
白凌練神色驚異。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自從生了場大病，她晚上總是陷入夢魘，醒來倒忘了大半。白天也難以提起精神，恍恍惚惚好似不在人間。藥斷斷續(xù)續(xù)吃，不治根本。白凌練表訴不出來，“我很不對勁，一整天都不好，我說不出來。司巫大人是不是知道原因。”
“我猜測你當(dāng)時一定是受了凍。風(fēng)寒入體，妖邪入侵，才會成這樣。不過你年齡這樣小，是抗不了太久的，現(xiàn)在竟然還沒死，怪不得是仙胎投生?！?p> 白凌練只聽得個‘死’字，暗想自己活不了多久，鼻子酸澀，淚水泌了一層眼珠子。帶著水光的如發(fā)亮一般地眼望向木皎若，眼里滿是對死亡的天然恐懼。“大人，大夫治好我的病，卻治不了根本。你定有法子罷！”
皎若暗忖，就算仙胎投生，如今也是肉體凡胎，凡間大夫怎么可能治好?？此皦m仙力是留下一點在指尖，當(dāng)時定是她無意使了，恰有大夫來指病。
皎若抓起她的手打量，“你可寫過字，你病之前?！?p> 白凌練驚訝答道：“得病前，日日練字?！?p> 皎若點頭，若是寫字地紙被人燒了，倒有可能扼止妖氣。
“你沒什么危險，我在這里，定能保你平安。只要聽我的話，我不會害你。你年齡太小，貿(mào)然幫你去邪恐傷了根本，先得養(yǎng)起身子才行，關(guān)于性命的事最慌不得。你去挑選個婢女，好照顧你起居飲食?！?p> 皎若站原地沒動作。房門忽然被打開，兩排婢女魚貫而入，都是不似凡俗的瓊姿花貌。她們微垂著頭，露出纖細白暫的脖頸，似被壓彎的百合花。不像婢女，倒像是天上地仙子。皎若自得地說：“這里的女子都是我在各處網(wǎng)落過來的，長相上乘，極襯我這留仙府。如果你長得丑一些，我也不會救你了?！?p> 白凌練暗忖，有什么了不得，論模樣也沒多漂亮，比不上桃兮。她可不愿意用這些婢女，嘴上試探地問：“司巫大人，我不想挑她們。能不能要我原來的丫鬟來?！?p> “你不想用？我的人還不如你那里的凡俗婢子嗎？”
“這個，要說實話嘛，論模樣是比不得的?！卑琢杈殬O認(rèn)真地說。
皎若好笑道：“小丫頭不用說話激我，當(dāng)然能來。只是我留仙府的規(guī)定向來是給進不給出，丫鬟來了也不能出去。你也不能出去，除非實力到了能殺我的那一天，才能隨便出入?，F(xiàn)在嘛！你還做不到。”
“什么，我豈不是永遠出不去了。你不早告訴我，我不想待這一輩子。你，你可是司巫大人??！”白凌練仰望著皎若，滿臉不可思議，這樣皎若秋月般的人物，就該永遠待在天上。
“傻孩子，那是你不知道你擁有什么。你很快，就能出去了。”皎若撫摸著她地臉。容貌不過十七八歲，此時卻渡了一層如母親般溫柔地光。
白凌練還沒有做好與父母分離的準(zhǔn)備。看著皎若，想起同樣美麗地母親，大滴地眼淚住下滾?！翱晌沂裁磿r候能回家?！?p> 皎若輕嘆一聲。當(dāng)自己弟子，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事。給她些時間緩緩吧！
白凌練不能接受，捂著被子倒大哭了一場。迷迷糊糊一夜就過去了。
次日醒來，白凌練垂頭看，衣服齊整。她扯著衣服角想，定是昨天哭著睡著了，衣服都沒脫。
白凌練穿好靴子下床，屋里一個人也沒有。她在這里逛了一圈，是五間大的房子。她家倒也有這樣的院子，只有白夫人才能住，而她生母連獨院也沒有。
院子里風(fēng)景很美，粉墻綠瓦間一棵極大的樹立在旁邊，粗糙地樹枝上掛滿白雪。咦！南邊也會下雪嗎？
白凌練走近，原來是棵杏樹。虬枝亂舞在空中，爆開一簇簇杏花。她走到樹底下，杏花茬弱，不勝寒風(fēng)，飄零在頭頂臉龐幾朵。白凌練跓足觀看會兒，遂離去。
白凌練繼續(xù)走，穿過穿堂，踏上抄手游廊，出了月亮洞，卻輕咦了聲。原來外面四面建有高墻，沒有出路，只西角落開一個小門，她倒沒見過這種設(shè)計。她進去小門，不由一呆，里面是個書房，與自己的一模一樣。她推開書房地大門，見外面又是院子，一棵極大地杏樹立在院中。
她冒出悚然的想法，這分明是自己的院子，快綠館。她自己書房由西耳房改造，與西次間相連。如果她猜想正確……。她重新退回書房，果然與次間相通，所有房間轉(zhuǎn)一圈，都與自己院子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