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大院斜上空,夕陽已如血。
跪著的伊陽,從容站起,深吸一口氣,對孫景山道:“孫大哥……若家父林盼被斬,林家滅門……從今往后,你孫景山,再無報(bào)恩機(jī)會(huì)……”
孫景山聽了,臉色一怔。
他本是那江湖俠義之士,最重俠與義。雖心中稍有猶豫,卻仍然滿口答應(yīng)道:“二夫人放心,孫某并非貪生怕死之輩,你尊貴之軀,尚敢一往無前,孫某何足懼哉?但此事,二夫人只能得我一人相助,與我孫氏兒郎,并不相干?!?p> 伊陽點(diǎn)點(diǎn)頭道:“多謝孫大哥,劫那法場,人多顯眼,你我二人足矣!”
……
……
當(dāng)夜,尚書臺(tái)官府中,尚書令楊密坐于正中主位,左邊是尚書左丞麒休,右邊是司隸校尉楊靖。這三人,便是日后監(jiān)斬罪臣林盼的三位監(jiān)斬官員,楊密為主,麒休及楊靖為輔。
麒休抱拳拱手道:“尚書令大人,今晚過去,再有一日,就是林盼問斬的日子了。”
“還未恭喜尚書左丞。”楊密淡淡一笑,沖麒休行了禮,謙遜有禮。麒休連忙擺手道:“尚書令大人無需客氣,在下只是小小的尚書左丞,本該拿著綱紀(jì)卷書,讀讀寫寫……能做監(jiān)斬官,全仰仗楊大人。”
楊密笑道:“尚書左丞此言差矣,讓你來做監(jiān)斬官,是陛下的意思。”
麒休聽罷,眉頭微微一皺,笑道:“楊大人,這是陛下的意思……?”楊密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麒休淡淡道:“陛下還說,左仆射林盼需簽字畫押招供狀,方能問斬?!?p> 聽了這話,麒休猛然站起,驚疑不已道:“這……這當(dāng)真?!”
“真真切切,尚書左丞可去問詢陛下我言之真?zhèn)?。”楊密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淡淡說道。麒休眼珠一轉(zhuǎn)收起驚慌,對楊密行禮道:“尚書令大人,那林盼……招供畫押否?”
“否。”楊密搖頭回答道。楊靖瞇著眼睛,盯著麒休道:“你就這么急著致林家人于死地?”楊密猛轉(zhuǎn)過頭,皺眉怒視楊靖,楊靖看了楊密一眼,低頭道:“下官失言……”
“尚書左丞勿怪,犬子楊靖,口無遮攔了。”楊密扭過頭,對麒休客氣道。
麒休卻擺擺手道:“楊大人無需如此說,司隸校尉大人說的是實(shí)情,我確實(shí)急,但我這也是為陛下急,為社稷急。二位大人,你們怎么能確定,陛下究竟是想殺了林盼,還是不想殺林盼呢?”
楊密聽罷,眨眨眼,微微點(diǎn)頭,表示贊同。雖然他心已知陛下并不想殺了林盼,但既然麒休如此“聰明”,楊密也就裝一回糊涂好了。
在麒休的注視下,楊密一臉波瀾不驚,皺眉思忖一陣后,正視麒休道:“尚書左丞,此事不難。只需要用你的手,你的筆,偽造一封林盼的簽字畫押供狀即可?!?p> 麒休聽罷,眉頭一松,心道:好你個(gè)楊密,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
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哈哈笑了起來,伸出胳膊拿過一支筆和一卷空竹簡,邊寫邊說道:“楊大人何意,麒休心知肚明。授楊尚書此等剛正不阿之人以柄,休愿為之?!?p> “尚書左丞言重了……”楊密微笑說完,低頭不語。
麒休洋洋灑灑,寫下一封供狀,并于結(jié)尾處模仿林盼字跡簽字。寫罷,楊密拿來一看,雙眼一亮,驚愕道:“神乎其神……這果然是林盼筆跡……”
“楊大人謬贊,既然如此,后日午時(shí),林盼當(dāng)問斬否?”麒休扔了筆,站起身問道。
楊密點(diǎn)頭道:“供狀在此,不欠東風(fēng)。靖兒,明日準(zhǔn)備法場,后日午時(shí),問斬林盼?!睏罹刚酒鹕韥?,行禮道:“下官遵命!”麒休哈哈大笑著,招呼也不打,便離開了尚書臺(tái)官府。
……
……
孫景山尋人一夜未果。
次日,他來到林府,帶來了三個(gè)壞消息,第一個(gè),林貽樂沒有找到。第二個(gè),林盼已經(jīng)招供畫押,明日問斬。第三個(gè),林貽居被剝奪官職,毒打一頓,黃昏時(shí)將遣送回家。
其實(shí)第三個(gè)消息,算是好消息了。
林貽業(yè)淚流滿面,不知如何是好,伊陽滿面淚痕,對孫景山道:“明日早上,來我林府?!?p> “遵命,夫人……”孫景山應(yīng)了一聲,便速速離去。
黃昏時(shí)分,楊靖送林貽居歸來,林貽居渾身傷痕累累,站都站不起來。楊靖的部下們將林貽居送入房中后,安慰幾聲,自行離去。伊陽去見林貽居,林貽居掙扎起身道:“弟妹,我二弟人呢?”
伊陽道出事情,林貽居心中哀慟,痛哭不已。
他掙扎起身,對伊陽道:“弟妹,如今我林家,萬分險(xiǎn)惡,我二弟不是那種會(huì)躲起來的人,他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測,或是有什么難言之隱……陛下雖放我歸家,但恐怕麒休那廝,不會(huì)放過全家老小……弟妹自行速速離去,不要被我林家之禍波及!”
伊陽聽罷,瞪起眼珠道:“大哥說的這是哪里話?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過了門兒,嫁給了林貽樂,我現(xiàn)在也是林家人!”
林貽居聽了,泣不成聲道:“大哥只求弟妹開恩,將三弟帶走……家父蒙冤,二弟不知所蹤,這個(gè)家恐怕不保,你速速帶上我三弟,離開這是非之地,去江湖之中吧……”
伊陽站起身,雙眼泛紅道:“大哥……我豈不知這其中兇險(xiǎn)……但是……我夫君給了我一個(gè)家,教我不再漂泊無依?,F(xiàn)如今,我怎么能碰到點(diǎn)兒事情就先想著逃呢?眼下,我夫君生死不明,咱爹又危在旦夕,但是大哥,現(xiàn)在可不是放棄的時(shí)候,只要還有一線生機(jī),我絕不可能扔下這個(gè)家不管,大哥不必再苦苦相勸了?!?p> 林貽居話已說盡,心中盡是感激之情,淚水橫流,卻又無話可說。
伊陽吩咐陶九好生照料林貽居和林貽業(yè),自己則找來白布,纏上劍,換上一身便裝,便出門去了。她同孫景山在約定之地匯合,帶著孫景山,去法場勘察地形。
行刑臺(tái)已經(jīng)立起,劊子手們正磨刀霍霍,清洗斬首木。
伊陽和孫景山看完了地形,對視一眼,便自行離去,于隱蔽處藏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