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一次面對死亡
監(jiān)視器發(fā)出一聲長鳴,屏幕上的信號變成了一條直線。一名護士走上前扯起白色的被單,剛要蓋住病床上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的病患,卻被一聲“等一等”叫停。
凌院長緩緩地站起身來,伸出雙手撫摸著被單下那張已經(jīng)沒有了血色的臉,又將臉上凌亂的劉海整理到額頭兩側。
“淼淼最愛美了。”凌院長哽咽著只說了一句話就已經(jīng)說不下去了。
“院長,您別太難過,要保重身體啊?!绷韬鲋柙洪L微微顫抖的身體安慰著,而她自己也早已是淚流滿面。
慈善義賣會后,通過社會上很多好心人士的捐助,淼淼所需要的手術費已經(jīng)夠了,可她卻一直等不到適合她的心臟。
上周,淼淼的病情突然惡化,住進了加護病房。所有儀器都用上了,可最后還是沒有挽留住她的生命。
吳老師抹了抹眼淚,對護士說:“護士,可以了”,護士才小心地將被單蒙上了淼淼的頭。
凌院長在淼淼的死亡通知單上簽了字。淼淼被幾個人從病床上抬到了手推床,送去了醫(yī)院的太平間。
幾個福利院的老師在凌院長的安排下分頭去安排淼淼的喪事。凌寒和吳老師陪凌院長回到福利院收拾淼淼的遺物。
因為身體的緣故,淼淼幾乎不能參加任何戶外活動。特別是病情開始惡化后,很多時候她都只能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床邊的窗戶是她和外面的世界間保持聯(lián)系的唯一媒介。
淼淼的東西并不多,除了衣物外,留下的大多是彩色鉛筆和畫紙。她很喜歡畫畫,她把她想象中的外面的世界和她想要做的事情都畫在了紙上,
和淼淼一樣大的小女孩,她們可以上學,可以打鬧嬉戲,可以感受這個五彩斑斕的世界,而淼淼的世界只有窗戶外的天空那么大。
凌寒翻看著淼淼畫的畫。她的畫里有花草小鳥、藍天白云,有故事書里的人物、動物,有福利院的老師和小朋友,還有她憧憬著的福利院外大大的世界。
凌寒翻到了一幅畫,畫中有她。那是淼淼七歲生日的時候,當時凌寒正在讀大學二年級。那天凌寒特意回到福利院和其他老師一起給淼淼過生日。凌寒用自己打工賺的錢給淼淼買了一盒彩色鉛筆。鉛筆的顏色特別多,淼淼愛不釋手。
原來淼淼把那次生日畫在了畫紙上。畫上的淼淼在笑,每個人都在笑。
吧嗒吧嗒,凌寒的眼淚一滴滴落在畫紙上。
吳老師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凌寒的肩膀:“別難過,淼淼讓我們都不要為她難過,她要看到我們快樂?!?p> 凌寒點了點頭,用手擦去臉頰上的淚水。
收拾好了淼淼的東西,吳老師讓凌寒先回家休息,其他的事情就交給福利院的老師們來做。凌寒心情很沉重,回到家里,她沒有什么胃口吃晚飯,直接倒在了沙發(fā)上。她一閉上眼睛,淼淼的笑臉就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
躺了一會兒,凌寒坐了起來。她的心情太壓抑了,想要出去走走。她在小區(qū)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天色已黑,小區(qū)里的路燈不是很明亮,正好可以藏起她的悲傷。
淼淼的離開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她雖然早已是個成年人了,可還沒有做好和她關心的人生離死別的心里準備。
看到淼淼咽下最后一口氣,看到監(jiān)視器上的那條橫線,凌寒的心真就像是被刀扎了一下。
曾幾何時,她安慰自己沒有父母親人也并非是件壞事,至少她不用面對與他們天人相隔的情況。可她怎么忘了,她雖然沒有父母,但是福利院的凌院長、老師們還有那些她的小伙伴都是她的親人啊。
不知不覺,凌寒發(fā)現(xiàn)自己走出了小區(qū),來到了地鐵站口。她看了看手機,已經(jīng)快九點了。這個時間梅天東坐地鐵回家的話,應該差不多該到了。
她站在入口處,向地鐵通道里張望。就只在下一秒鐘,通道里出現(xiàn)了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梅天東背著書包,踏上了扶梯。仿佛是心有靈犀一般,梅天東抬起頭,和站在扶梯上方的凌寒四目交匯。
梅天東喜出望外,他嫌扶梯太慢,三步并作兩步就跑到凌寒面前。
“你怎么在這兒?是在等我嗎?”梅天東太高興了,聲音里透著幾分興奮,可是當他借著月光看到凌寒的臉時,興奮勁立刻消失了。凌寒神色凝重,眼睛紅紅的,看起來有些憔悴。
“你怎么了?你是哭過了嗎?”梅天東小心翼翼地問。
“淼淼,她——今天走了?!绷韬f起“走”這個字眼,心里又一陣難過。
“是那個等著做心臟移植手術的淼淼?”梅天東也有點不敢相信,“怎么會這樣?不是手術的費用已經(jīng)夠了嗎?”
“手術的費用是夠了,可淼淼一直沒有等到合適的心臟。”凌寒垂著眼說。
梅天東聽凌寒提起過,凌寒是看著淼淼長大的。淼淼從小就特別黏凌寒,總是央求凌寒帶她出去玩。凌寒每次都會用其他方式去補償淼淼,因為她不能答應淼淼的請求。偶爾淼淼因為不能出去鬧情緒的時候,凌寒是少有的能很快逗淼淼開心的人之一。
“她才十歲,才十歲而已?!绷韬f完,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梅天東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捧著凌寒的臉頰,用手輕輕擦了擦她臉頰上的淚水。梅天東的這個舉動讓凌寒頗感意外,她身體微微一顫,抬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梅天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眼睛被淚水模糊了,她覺得梅天東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但她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
“我沒事。就是有些難過?!绷韬蚝笸肆艘徊剑诽鞏|的手垂了下來。凌寒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輕聲說:“我們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