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初夏蜷縮著身體,緊緊地護住自己的頭,挨著打。
記憶卻跑到孤兒院去了。
——
三個月前。
XX市孤兒院。
“你們看,阮初夏又在那兒看漫畫書?!币粋€臉頰上長著雀斑的小男孩指著坐在角落里的阮初夏說。
為首的男孩隨意瞥了一眼,沒說話??裳劬锏膮拹簠s不加掩飾。
另一個個子稍高一些的男孩接腔道:“明明都是這兒孤兒院里的孩子,婆婆對她可真是偏心!平時偷偷留好吃的給她就算了,還會帶她出去玩,又給她買東西的。”他努努嘴,“真偏心?!?p> 為首那個男孩眼睛里此時此刻不光是厭惡,還有……嫉妒。
“喂,阮初夏。”說話的是那個領頭的胖男孩,諢名“小胖”。
阮初夏只淡淡撩一撩眼皮,面上有幾分冷淡,又有些不以為然。然而落到小胖眼里這些則是赤裸裸的炫耀。
怒火,噌得一下燒到極致。
“你,漫畫書給我!”
是不容商量的語氣。
阮初夏沒理他,繼續(xù)抱著最新版的《哆啦A夢》看得起勁。
雀斑男孩先按捺不住,上去就是一腳踢在阮初夏肩膀上。語氣不善地說:“拽什么拽!沒聽見小胖哥讓你把漫畫書給他嘛!聾了!?”
阮初夏猝不及防被踢了一腳,身子歪倒在一邊,手里的漫畫書也掉在地上。她冷淡地瞧了那些看熱鬧的人,撿起漫畫書,吹吹上面的塵土。
“憑什么?”眼睛似是含了冰渣子一樣瞧著那個雀斑男孩。趁其不備之時,一巴掌扇了過去。“我的東西,憑什么給別人!”
“他媽的,給你臉了是吧!揍她!”
寡不敵眾,饒是阮初夏再厲害也打不過三個半大男孩。最后只是狼狽地落了一身傷。
小胖如愿地拿到漫畫書,目光不屑地瞧著阮初夏。“以為婆婆疼你,就可以在這兒孤兒院橫著走了?想得美!”
小胖盯著漫畫書,在阮初夏面前一頁一頁撕得徹底?!安贿^就是個一出生就沒人要的小可憐,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阮初夏眼睛赤紅地看著小胖,舔舔后槽牙,忽地身子撲過去,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啊——打她!”
阮初夏護著頭,蜷縮著身體,努力把傷害降到最低,透過縫隙,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周圍那些孩子對自己指指點點的目光,或是可憐、或是厭惡。
獨獨沒有人幫她。
今時今日,亦是如此。
沒有人,會幫自己。
“他娘的,再看見你,老子打斷你的腿!”大雄狠狠地啐了一口,看著流血的手,又踢了阮初夏幾腳,這才解氣。
“走!”
直到聽不見腳步聲,阮初夏才掙扎著爬起來?!袄献舆€覺得晦氣呢!”她朝大雄離開的方向吐口唾沫。
右手的大拇指彎起,擦擦還在冒血的嘴角。不用鏡子她也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狽。
簡直……唉,比在孤兒院混得還慘。
揉揉發(fā)痛的雙肩,一扭頭看見一條黑色毛發(fā)干枯的流浪狗,正用舌頭舔著肉包子,津津有味地吃著。
“呵~還真是便宜你了!”阮初夏扶著墻站起身,心里不禁感嘆,這就是“肉包子打狗”吧!貌似還有些不對。
拐個彎她就從那小角落出來了,還不忘給自己撣撣灰塵,畢竟是個“大佬”還是要注意下形象的。
咳,盡管形象確實不怎么樣。
…
凌嘉搖著一把折扇,慢悠悠地逛著鬧市。后面還跟著一個面無表情的顧秋白。
凌嘉:“……”
看著他那張臉著實讓人掃興。
“顧兄,你今日出手相幫,是因為那丫頭長得像花弄影吧。”
顧秋白只是沒什么情緒地瞧了他一眼,沒說話。
凌嘉早習慣他那兒半死不活的模樣。“方才在酒樓我掐指算了算,那姑娘的命格很有意思?!?p> “何以見得?”
凌嘉也不解釋,只是言辭含糊地說了句:“這世上哪有兩個人如此相像,特別是那雙眼。”
顧秋白遲疑了一會兒說道:“……難道是轉(zhuǎn)生?”
凌嘉卻不再言語,只笑瞇瞇地拍了拍他的肩。
若是真的有緣,五百年前也不會走到那一步?!澳銈儍蓚€,前緣未了,此番定會有所交集?!?p> “嗯?!鳖櫱锇椎偷偷鼗貞艘宦暎榫w不高。“既然如此,凌嘉,我先行告辭。”
想知道的消息已經(jīng)得到了,滯留在人間也沒什么意思。
凌嘉點點頭,目送了一會兒,這才在街上好好逛一逛。
“顧兄啊顧兄,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绷杓螕u頭晃腦地說。
顧秋白只覺得自己的頭嗡嗡作響。三百年了,本以為直至自己身死道消他二人也不會再相見;不曾想真的可以等到她。
…
阮初夏撣撣衣服,就瞧見一男子迎面走過來。不是那個“人傻錢多”是誰。心想:這家伙不會想明白了,然后把銀子拿回去吧。
還是先走為妙。
顧秋白本是沒注意到的,可她那一番做賊心虛的模樣反倒引起他的注意。
“是……阮姑娘?”
見對方認出自己,逃也逃不過了,索性聽天由命吧!“哎,好巧好巧。居然又碰見了?!彼阎荒樇傩φf。想了想,她又說,“大哥,你該不是找我要錢的吧?先說清楚了,我可是財神爺甩袖子——一個子兒都沒有!”
顧秋白倒是沒料到她會這么說,只覺得有趣。
他低頭粗略看了她一眼,說,“怎生弄得如此狼狽?”
本已干凈的小臉,此時已是青紫一片,嘴角處還有殘留的血跡。就連那身滿是補丁衣服都破了,成了一個個小窟窿眼。
“我,不過是兩個大佬……火拼罷了!”她豪氣萬丈地說,“不值一提!”
顧秋白看著面前的小人,半蹲下身子,看到她腮幫子都有些腫了。
“果然不一般?!彼统鍪峙良氈掠譁厝岬靥嫠潦茫按罄幸惨写罄械臉幼硬藕?。”
阮初夏看著他溫和的眉眼,只覺得心里泛酸。
習慣了被人欺負、挨打卻無一人關心的日子,只能自己強裝著不在意的模樣,在沒人看到的地方,自己偷偷舔舐傷口。
她哭喪著臉說:“我不是大佬。就我這兒小身板,當大佬的話我那些手下都得餓死!說不定還會把我抓起來,煮了吃?!?p> “你……”顧秋白一時間不知該用什么詞來形容。
她嘟著嘴巴:“說不定煮了吃都不夠塞牙縫的。”
聽她這么說,顧秋白壓抑不住的笑意,從眼睛里冒出來。這個小不點!
“疼嗎?”看著她臉上的烏青和血污,顧秋白問。
這么一問,倆人卻是都愣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