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guī)矩

　　賈姨娘拿眼仔細觀察著葛歆嵐臉上的神色，說了這么多，喉嚨也有些干，她舉起指甲瑩亮柔軟的手，撫向喉嚨。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桌上，一時，空空如也的桌面瞬時提醒著她，她剛剛的窘迫，她看向身邊的丫環(huán)云裳，朝她使了個眼色。

　　丫環(huán)領(lǐng)會她的意思，馬上退下去沏茶。

　　“姨娘，這個世界上，有一件事，叫做識實務(wù)者為俊杰，我們做人，不能往后看，而應(yīng)該往前看，你看爹爹，多能屈能伸，爹爹都能原諒外祖，在外祖面前點頭哈腰，以圖在朝中有個大靠山可以靠靠，歆嵐幾年后，就要嫁人了，若這個時候還不世事練達一點，和外祖言歸于好，討好外祖，借機讓外祖成為我婚嫁之事上的有力加持，豈不愚昧，可惜?！?p>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賈姨娘平時不是喜歡一副苦口婆心，假惺惺勸慰她的樣子嗎？她就狠狠打她臉，打得她還不好言語。

　　賈姨娘眼里閃過一抺驚愕，看向葛歆嵐，簡直對葛歆嵐另眼相看。

　　這死丫頭，現(xiàn)在倒聰明得緊，看起來，沒那么好糊弄了。

　　賈姨娘眼里深斂的精光閃了閃，唇角勾上笑意。

　　“歆嵐，看來，你是真的長大了，會為自己的以后考慮，你如此精細會打算，姨娘很欣慰，看來，以后你到那里都不會吃虧，姨娘也不用擔心，今后你會受人欺負?！?p>　　賈姨娘寵溺地摸著葛歆嵐的頭，一雙手又順著葛歆嵐的頭發(fā)，停留在她的肩膀上，細心地幫她整理著肩膀上的衣服。

　　她的動作，輕柔又充滿母性。

　　賈姨娘這樣的人，就有這樣的能力，讓你一拳揮去，好像打在棉花上一樣無力。

　　這樣的老狐貍，想要扳倒她，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是的，姨娘，歆嵐長大了，姨娘，你也要多長個心眼，姨娘稱我歆嵐，被別有用心的人聽了去，一定會暗地里嚼舌根，說姨娘忘了尊卑，姨娘這么好，我不想姨娘因為這個，被人非議，姨娘，為了不落人口實，姨娘以后，再不可隨心而為?！?p>　　正端著托盤，為兩人奉上茶的云裳，手里一哆嗦，端向葛歆嵐的茶，在茶托里抖了抖。

　　“云裳，我這伺候的人都不知跑那去了，多謝你費心?！备痨箿赝竦匦χ?，可是那笑，不達眼底，總讓人感覺笑容里藏著一把刀。

　　“大小姐客氣了?！痹粕衙銖娨恍Γ奄Z姨娘的茶也放到她面前，而后拿著托盤，退到賈姨娘一側(cè)。

　　賈姨娘臉上明顯掛不住了，這個丫頭，真是一再挑戰(zhàn)她的底線。

　　即使是云裳的這一插曲，也沒讓賈姨娘臉上的神色好看幾分。

　　這個臭丫頭，如今已經(jīng)是旗幟鮮明地要和她站在對立面了嗎？

　　空氣窒息般沉默了許久，賈姨娘才非常不自然地，斂了斂衣物，慢悠悠從榻上下來。

　　“大小姐說的，姨娘明白了，姨娘會小心的，姨娘那邊還有事，這會兒就失陪了?！?p>　　賈姨娘改了稱呼，眼角抽了抽，擠出來的笑，尷尬又牽強。

　　尊卑有序，這是世家大族的規(guī)矩，賈姨娘雖是長輩，可是她是妾，地位極底，也就比丫環(huán)高那么一點，所以她面對葛歆嵐，都要分外恭敬，按規(guī)矩，要像仆人一樣，尊稱她為大小姐。

　　葛歆嵐一番話，明顯是在說她稱她歆嵐，行為逾矩。

　　“你這傷，讓下人伺候的時候仔細些，姨娘過幾天再來看你，需要什么，命下人來和姨娘說，姨娘著人送過來?！?p>　　賈姨娘控制不住自己，覺察失態(tài)，她繼續(xù)和葛歆嵐客套了幾句，方領(lǐng)著云裳，離開。

　　賈姨娘的西冷閣。

　　賈姨娘顫抖著手，看著榻上的水果，腳步向坐榻移。

　　云裳在賈姨娘身后，陪著小心，跟著她。

　　見賈姨娘要落座，云裳馬上給賈姨娘墊上她平時最喜歡的一個軟錦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