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真相

　　回省醫(yī)院上班的楚天成，這兩天快被小護士們笑傻了。一個個見到他就抿著嘴笑。剛才手術(shù)臺上也是，他說血管鉗，手往旁邊一攤，卻沒等來要的東西，他看一眼旁邊的醫(yī)助，大口罩上一雙眼睛笑瞇瞇地看著自己。

　　“血管鉗！”他加重了語氣，那邊才忙遞過來。

　　“專心一點。”楚天成忍不住批評。

　　下了手術(shù)，正洗手消毒，旁邊跟過來一個小護士笑著問：“楚大夫，累不累？”

　　楚天成頭都沒敢抬，胡亂答一句，匆匆忙忙就走開了?；氐睫k公室，看見對面坐的張學(xué)瑋就抱怨：“我走這些天，醫(yī)院發(fā)了福利了？”

　　“發(fā)什么福利？”張學(xué)瑋眼睛盯著電腦屏幕研究他的手術(shù)。

　　“沒發(fā)福利，怎么一個二個跟吃了含笑半步癲似的，笑得我滲得慌。”

　　張學(xué)瑋一聽，一口茶差點笑噴出來。

　　“你看是不是，”天成皺著眉，“連你也吃了?！?p>　　“我說楚大夫，”張學(xué)瑋笑著搖頭，“你要再配把寶劍回來，估計那些姑娘們看著你就該叫楚少俠了?，F(xiàn)在你可是她們心目中的大英雄。”

　　“什么英雄，少扯了?！背斐梢荒槦o奈。

　　正說著就有人敲門進來，楚天成一看是救援隊里的同事李牧。兩人親切地叨嘮幾句家常，李牧忙表明了來意：“今晚隊里同事想給你接風(fēng)，訂的水月人家，請隊長大人務(wù)必賞光?！?p>　　“好！”楚天成也不推脫，一起生死與共的兄弟，沒有不豪爽的道理，回身一看形單影只的張學(xué)瑋，一笑道：“學(xué)瑋，你也一起吧，反正大家都認識的，你一個人怎么吃不是吃啊?！?p>　　李牧也忙說：“張大夫，一起去吧，我們還想聽你擺龍門陣呢?！?p>　　張學(xué)瑋連連擺手，“我不去，我不去，你們今天該聽楚大夫給你擺龍門陣，學(xué)習(xí)他大英雄的事跡?！?p>　　楚天成不搭理他，對小李說：“我和學(xué)瑋都去，給我們留兩個位置?！?p>　　李牧高興地走了。

　　張學(xué)瑋陰陽怪氣地開了腔，“到底是大人物了，都能替我拿主意了?！?p>　　楚天成抓起桌上的病例袋往他案頭一丟，“我是借花獻佛，這病例，回頭你幫我分析分析，我覺得是個典型?！?p>　　“哦，這么一頓飯就把我打發(fā)了？”張學(xué)瑋拿起病例袋晃晃。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楚天成理理白大褂坐下來。

　　“那你請我干嘛！”張學(xué)瑋也毫不客氣地回敬。

　　“貧嘴！”楚天成一只筆直接丟過去，卻被那頭手到擒來。呵～，這小子半個多月沒見，功夫見長啊。

　　*

　　水月人家的包間里，杯斛交錯。楚天成畢竟剛出院不久，淺嘗輒止，李牧卻喝開了，拉著天成，“天成哥，什么時候正式介紹介紹嫂子給大伙認識啊。”

　　一桌人聽聞，像是說出了他們的共同心聲一般，跟著起哄。這隊人里除了心外的李牧，還有急癥室和外科的幾名年輕醫(yī)生。他們在雪區(qū)時都見過蘇小小，卻沒搭過幾句話，印象中那丫頭挺沉靜，并不像他們當(dāng)初想象中是個咋呼冒尖的人。誰也不會忘記那天半夜她突然闖進醫(yī)療大帳，激動地央求他們隨同救援隊去溪谷接天成。所有人都震驚，但看著她那篤定懇切的眼神，聽著她鎮(zhèn)定的解釋，又無不欽佩，這小姑娘真是難得！

　　天成一愣，這些毛頭小子估計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和安如分手了吧，他一笑，“什么嫂子，沒影子的事，……要不學(xué)瑋，委屈你當(dāng)回嫂子？”

　　張學(xué)瑋推搡他一把，“滾開！我可不出柜?！?p>　　一桌人笑作一團。

　　楚天成本以為岔開了話題，沒想到李牧一皺眉，“這誰不知道小姑娘對你的情份啊，你看在人家千里迢迢跑去找你的份上，說這話就該罰！”

　　楚天成只當(dāng)他們還在說安如，“你們別瞎猜，沒事倒給你們說出點事來了。”

　　“哎，天成哥，說這話我就要批評你了，”急癥室的一名男大夫也抱不平道，“這可就是你沒良心了。”

　　他這話一出口，突然片刻寂靜，讓楚天成忍不住滿桌掃了一眼，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他，好像都想解剖了他，看看到底他的良心還在不在似的。這些人一個一個都怎么了？都被安如收買了？

　　“合著今天你們是來開批判大會的??？”楚天成一笑，打破僵局，“好，你們倒說說我怎么沒良心了？”

　　李牧疑惑地看他一眼，認真道：“我也有女朋友，可我女朋友在我進藏這些天連句問候都沒有；小齊也有女朋友，他女朋友知道他剛從死人堆里爬回來，家門都不讓他進，怕染了疫病；對了，還有小陳……”

　　“我女朋友更絕了，回來就和我鬧分手，抱怨說平時沒時間陪就算了，好不容易出趟差，別說沒帶回來半點稀罕玩意，倒落得命去了半條。”外科的小陳也不用李牧陳述，自己倒是毫不避諱地說出來，他搖頭苦笑，醫(yī)生這職業(yè)太需要家人的理解和支持了。

　　楚天成微蹙著眉，這樣看來，安如能飛過來看護自己，真應(yīng)該算是情深意重了。

　　“可是你那位小姑娘，求著物質(zhì)隊的官兵把她帶進了山區(qū)，而且要不是她，估計你也只能當(dāng)烈士了?！崩钅僚囊幌鲁斐傻募珙^。

　　“她還進山區(qū)了？”楚天成聽得一頭霧水。

　　“可不是嘛，今天就讓你看看人家是怎么進來的?！崩钅撂统鍪謾C，點開了微博的鏈接。一陣斷斷續(xù)續(xù)的歌聲和著車輪碾壓碎石路面的噪聲，顯得極不和諧。

　　這聲音楚天成幾分熟悉，他忙接過手機細瞧，“小小？！”一股莫名的滋味在心底炸裂開來。

　　他這一聲同樣震驚了身邊的張學(xué)瑋，哪個小小？蘇小小？他忙探頭過來，就著天成手里的屏幕仔細一看，可不就是，這個小姑娘竟然只身跑到災(zāi)區(qū)找天成去了。

　　“這到底怎么回事？！”楚天成威懾的目光四座一掃，“為什么你們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李牧忙小心翼翼從楚天成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機，他真怕楚天成一激動把他手機給捏碎了，這可是自己下了血本新添的iPhone啊。

　　被楚天成這樣一問，四座便開了話匣，大伙踴躍著七嘴八舌地講述蘇小小的故事，這個說一句‘她來的那天臉色可差了，我給她推了針葡萄糖。’那個又忙添一句，‘人家一來就趕著去找救援隊的領(lǐng)導(dǎo)了解情況。’

　　末了，李牧還補充道：“小姑娘是隨你坐直升機走的，我們都以為你醒過來時見到她了呢。”

　　沒有，當(dāng)然沒有！他見到的人是安如！

　　“哦，對了，小姑娘為了尋你，和領(lǐng)導(dǎo)告假說是病了，連病假條都是我?guī)退_的呢?！崩钅镣Φ靡獾匮Γ拔冶緛硪o她開個十天，結(jié)果她說五天就足夠了?！?p>　　楚天成心里默默對一下他們說的時間，可不就是！那孩子從入藏到離開剛好待了五天。他騰地從座位上站起身，拔腿就走。

　　張學(xué)瑋忙道：“哎，你上哪去?。俊?p>　　楚天成對四座抱歉道：“今天我有事先走了，改天我請各位再聚！”

　　李牧壞壞一笑，“那記得一定要帶上小蘇姑娘?！?p>　　楚天成置地有聲，“一定！”

　　李牧在他身后握拳振臂，“耶！這才像我們楚大隊長。”

　　張學(xué)瑋拉個臉，“耶什么耶啊，你把要接風(fēng)的人都耶跑了，我們在這兒算什么？”

　　其實他心里郁悶，拋開小小的學(xué)歷、職業(yè)，她的人品、真誠和樣貌，真是難得一見的姑娘。他開始有點妒忌楚天成的皮相了，就憑著這張臉四處留情，白白糟踐了人家姑娘一片真心。

　　楚天成幾乎一路小跑出了飯店，發(fā)動車子就直奔蘇小小家。在路上，他打了個電話給謝主任，詢問安如離院進藏的時間。

　　謝主任正在家里吃晚飯，吸溜吸溜喝面湯，“啊，她啊，具體哪天我真記不清了，反正是在你們醫(yī)療隊向安院長匯報了你在L市接受治療后走的。特意和我請了幾天假?！?p>　　楚天成這下全明白了，他謝錯了人，一直守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蘇小小。

　　“對了，楚大夫啊，”謝主任特意提醒道：“你那個小家屬前一周可又來看病了，胃病又犯了啊，胃潰瘍。我問她最近都吃啥了，她和我說吃泡面了，你說說你們這些年輕人，不能圖省事就總吃個泡面吧，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她說啊，泡面里不是有那個防腐劑嗎，吃了防腐劑不應(yīng)該是哪兒都不會壞嘛，怎么反倒腐蝕掉了呢，嘿——，她還有理了她?！敝x主任氣得反笑。

　　楚天成聽著，唇角一牽也想笑，可眼里的淚卻止不住地流下來，那孩子是在雪區(qū)吃泡不開的方便面吃的，如此委屈她卻一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