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形同陌路
在蕭建峰回國兩個月后，一個明朗的下午，蘇小小忙完社區(qū)的事回家，在進門的一刻，驚喜地發(fā)現(xiàn)蕭叔叔回來了，并且給她帶回了她父母一切安好的消息。讓蘇小小心情一如那逐漸溫暖的天氣。
“我們晚上出去吃飯，”蕭建峰提議，“你看看，我不在家，你們這兩個孩子，成天瞎對付？冰箱里都沒菜的?！?p> 蕭駿和小小站在他身后互換著眼神，偷偷一樂，兩人都不擅長烹飪，平時隨便一點面包，水果，雞蛋和牛奶就打發(fā)了。
“哦，對了，小小，今天還有一個人來，是叔叔公司的董事長，請你不要介意，也是他提出想見見我的家人?！?p> “叔叔的意思是，需要我穿得正式一點嗎？”
“啊……這倒沒必要，就是希望你別太介意……”
“那我還是換件衣服吧?！碧K小小愉快地一笑，跑回臥室。
蕭建峰看著她歡快的背影，心里一絲沉重，不知道這孩子等會兒見了他之后是否還能如此雀躍，可他拗不過那人的央求。年輕人的心結，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吧。
就餐的地點相當講究，是家高級的海鮮餐廳，蘇小小一席白裙走在這基調為黑的餐廳里，似乎成了一道格外耀眼的風景，令人微微側目。
蕭駿戲稱，“妹妹今天可真像朵百合?！?p> 蘇小小輕笑，“駿子哥是想說像野百合吧？”
蕭駿反應一刻，笑開了，“那天你的車倒得啊，真嚇死我了，虧得那孩子也反應快，剎住了，你沒看他那輛是保時捷最新款嗎，還剛提的車，要真撞上，肯定栽。小野丫頭?！?p> 蘇小小一嘟嘴故意拉著蕭建峰撒嬌，“蕭叔，你看，駿子哥眼巴巴盼你回來就是來告狀的。我不才剛學沒多久嘛，不允許犯錯誤啊?！?p> “你哪里是犯錯誤，你一直就在錯誤中。偶爾能撿兩個對的?！?p> 蘇小小白他一眼，“不和你學了，我和Fred學去！”
“你可別再去害人??！禍害我一個就得了?！?p> 蕭建峰也笑著叮囑他們幾句，好久沒聽見孩子們斗嘴，聽得他也開心，小丫頭最近開朗多了，不像剛來的那幾個月，瞅著讓人心疼。
這其樂融融的景象被一個人遠遠看在眼里，他停下腳步，不忍心去打擾這一刻的美好。那抹明艷的笑，他是如此懷念，真想就站在這里一直看下去。
“Sir， do you have an appointment?”
“Yes， my friends are here.”嚴樾緩緩提步走過去。
蕭建峰一抬眼看見他過來，站起了身，“董事長到了?！彼p輕一句，蕭駿也跟著站起來，坐在蕭駿對面的蘇小小也忙站起來，一個男人的身影已經(jīng)走到了近前，小小抬眸的瞬間，嚴樾在她那雙清麗的大眼睛里，看到了震驚，錯愕，接著就是無邊無際的冷漠，沒一絲一毫的溫度，讓他的心一下就被冰封。
蕭建峰瞅一眼兩人情形，忙打破僵局，為他們一一作介紹。
“嚴總好?！边@一聲，客氣，平淡，形同陌路。
嚴樾不敢回應，他調整不了語氣，心被凍得僵硬，只微微頷首，有些呆怔地望著她。蘇小小早垂了目光，沒理會。
“坐吧?！笔捊ǚ逭泻?，“想吃什么？”他拿過本菜單，翻開一頁遞給身邊的蘇小小，和藹道：“小小看看，想吃什么？”
“蕭叔點吧，我吃什么都行?！碧K小小臉轉向蕭建峰，留半個后腦勺給嚴樾，雖然她知道他的目光一直就在她頭頂流連。
“小越，你看看，喜歡吃什么？”蘇小小心里一驚，蕭叔招呼他，竟然像對自己家的孩子。
“蕭叔看著辦吧?！眹篱幸泊鸬靡?guī)規(guī)矩矩的。
“爸，帝王蟹和龍蝦是一定要的，特色?！笔掤E忙推薦。
蕭建峰點頭，招來服務員，商議著點了菜。四人就這么坐著，氣氛有些冷場。蕭駿雖然和嚴樾年齡相仿，但因為礙于他的身份，也拘謹?shù)煤?，怕說錯了話，便掏出手機，刷刷網(wǎng)頁。
蕭建峰詢問著蘇小小的功課，學車情況。小小也轉向他低聲作答。她始終留半個背影給嚴樾。嚴樾就這么干坐著，內心無比尷尬，他真該聽蕭叔的話，緩一緩再來見她。
菜一上桌，大家可算找到點共同話題，聊聊飲食，氣候，風土。蘇小小也不插話，乖乖地吃，就好像蕭叔家的小女兒一樣。正好服務員端了盤龍蝦上來，放在了嚴樾近旁，他拿了盤里的刀叉主動分菜，先給了蕭叔，又分了一塊給小小。往她食碟里一放，就聽見一聲客氣的“謝謝嚴總?！币膊豢此?，始終勾著頭吃東西。
嚴樾手一滯。她的語調沒情緒，沒起伏，平平淡淡的，好像他真就是那么個初見的陌生人。
蕭駿忙接過嚴樾手里的刀叉，笑著客套，“怎么敢麻煩嚴總呢，我自己來?！?p> “小越，你別管他們，自己多吃一點?！笔捊ǚ迕φ泻羲?。
蘇小小剝蝦殼的手一抖，蕭叔竟如此疼惜他。一沒留神，胸前的衣襟崩上了兩個黃點子，她低頭看一眼，挺明顯的，便起身去了洗手間。剛收拾完從洗手間出來，就迎上了等在門口嚴樾。
“小小?！边@一聲叫得很輕，透著無奈，心疼，似乎還有些怨怪。
蘇小小沒躲沒閃，大大方方站定了，唇角掛一絲虛無縹緲的笑，“嚴總好?！?p> 一樣的語氣，平淡如水，卻壓得他難以呼吸。
“我想和你談談?！?p> “嚴總想談什么？”那丫頭眉頭都不皺一下，一臉茫然的表情。大半年的時間她已經(jīng)學會了控制情緒，又或者在她眼里他根本不值得一提。
“有些事，我想告訴你?！眹篱蓄D一下，觀察她的反應，“吃了飯，能和我單獨談談嗎？”
“嚴總一定是弄錯了，我不是您公司的員工，沒有公事可談。至于其他的事，我不感興趣?！碧K小小淡淡一笑，繞開他。
“小小，”嚴樾一把牽住她手腕，“別這樣。以前的事——”
“以前我并不認識你?！碧K小小打斷他的話，用另一只手輕輕推開了他的手，“以后也不想認識?！?p> “那你為什么還幫我？”很多話堵在他心里，卻只脫口而出這一句。
“我很早就認識蕭叔，卻沒點破，我欠你一次。從今往后，一筆勾銷?！碧K小小抬步就走，頭也不回。
一筆勾銷？她這是算的什么糊涂賬，他欠了那么多，她卻一分一毫都不稀罕他來還。
這頓飯是怎么結束的，蘇小小不太清楚。賬單被裝在托盤送來時，蕭建峰要付，卻被嚴樾攔下了，然后她聽見他說：“蕭叔，我開了酒店的車來的，我想送小小回家，可以嗎？”
蘇小小一驚，看向蕭建峰。蕭建峰會意，“小越啊，早上剛下飛機，你也一定挺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改天再來蕭叔家里坐坐?！?p> “蕭叔，那我能現(xiàn)在就去嗎？您知道我為何而來，我一刻也不想等了?！眹篱泄虉?zhí)地爭取。
蕭建峰看一眼蘇小小，勸道：“小越啊，這事不急在一時的——”
“我坐嚴總的車回去。蕭叔，您和駿子哥先走吧?！碧K小小突然說。
“……啊……”蕭建峰不確定地看著蘇小小，她輕點一下頭。
“蕭叔，您放心，我一定把小小平安送回去?！眹篱酗w快地承諾，似乎很害怕下一秒她會改變主意。
“啊，小越啊，天快黑了，你開車穩(wěn)著點……”
“這天早晚涼，小小穿得少，別凍著她?！?p> “還有啊，你也早點休息，有什么事慢慢說，往后有時間的?！?p> 蕭叔說一句，嚴樾答應一句。
蕭駿看著兩人走遠的背影，一臉疑惑，“爸，怎么回事？嚴總好像認識小小?！?p> “不僅認識啊，他們之間應該有些心結未解，讓他們早些解開也好?！彼肋@一個多月，嚴樾馬不停蹄，一個會接一個會地開，一份文件接一份地簽，趕著把事情辦妥就是為了來見她一面。一個曾如此有耐心的人，卻在得知她消息的一刻，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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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小一把拉開車后門，坐進去，不發(fā)一語。等嚴樾發(fā)動車子后，便報出了蕭叔家的地址。嚴樾開了車里的導航，輸了地址。
天色漸漸暗沉，嚴樾沒選主路走，說是怕堵車，拐上另一條道，路兩旁竟毫無一絲燈光，大片未開發(fā)的廣闊田地和黑黢黢的樹林在車燈照射下顯得陰氣襲人。這條道平時蕭駿開車也走過，但蘇小小從來沒覺得它像今天一樣透著詭異。
“小小，我知道你不想在蕭叔家談，是覺得不方便，既然這樣，我們就在前面農(nóng)場那兒停下來說吧?！眹篱袑⒎较虮P一打，車偏離車道，開進了農(nóng)場的小路，在路邊緩緩剎停。
蘇小小平靜半秒，淡淡一句，“我答應是因為我不想再見到你。今天你把話說完，往后我們見面不識，毫無關系?！?p> 嚴樾卻突然下了車，拉開了后車門，鉆進車，坐在了小小身側。
“小小，”嚴樾懇切地看著她，“我知道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錯，原諒我好嗎？”
“我說過了，我們從此互不相欠，你也無需我原諒?！彼弥敝钡?，語氣平平淡淡。
“小小，別這樣……”嚴樾眼里悲戚，突然拉住她的手，“你可以罵我，打我，就是別再這樣……折磨我了……”
折磨他？小小心里冷哼。一個始作俑者竟然在這兒裝得受了多大委屈一樣。蘇小小用另一只手去推開他手，卻被他一起抓牢了。
“小小，你聽我說，我曾經(jīng)告訴你的關于吳氏的故事都是真的，只有一件我沒說實話，我的母親叫方華，是吳氏集團董事長的太太，歹徒當年想要了我和我母親的命，是母親的女傭秀姨用親生兒子浩然換了我一條命?！?p> 蘇小小有些喘息，她猛記起蕭叔聽到‘遺物’兩字的反應，如今她才明白嚴樾讓她傳了一句暗語，這個遺物不是別的，就是他自己！
“我六歲隨同秀姨離家，早已經(jīng)記不清家是什么樣子了，但只記得一件事，就是無論如何都要回去。之前我不能對你說實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蘇小小掩住眼里的情緒，冥冥之中或許是有因果的。蕭叔回國后她曾和父親說起這事，沒想到他父親告訴了她一件隱藏很久的秘密。
“小小，”嚴樾手心里的汗已經(jīng)濕濡了她的手背，“我說過我會補償，我會用一生來補償，和我回去吧，……別再離開我了?！?p> “嚴總要說的話說完了？”蘇小小淡淡問一句。
這語氣，這冷漠的態(tài)度，突就讓他內心潰不成軍，大半年的時間，她已經(jīng)將他徹徹底底從心里掃除干凈了，連最后一絲恨意都蕩然無存。
“小小，”嚴樾心里難受不知如何表達，“你這樣，就是讓我又死了一回……”
蘇小小嘴唇哆嗦一下，到底沒把最絕情的一句說出來。但她馬上就后悔，因為嚴樾突然就樓住了她。
蘇小小又氣又恨，使勁推他，打他，有力踢他，可他就是不放。他到底把她的脾氣激起來了，然后就如愿以償?shù)芈牭搅怂拿衷僖淮螐乃炖锝谐鰜怼?p> “嚴樾，放手！”
他卻鎖得更緊，連同她的手臂都箍在一起，吻在她額頭上，“和我回去，小小，別再離開我了，我真的很想你?！?p> “閉嘴！”
他卻猛地反剪住她的手，將她抵在靠背上，“求你……”
他的唇堵住了她的嘴，蘇小小動彈不得，狠狠咬下去，一股腥甜一下溢滿口腔，嚴樾吃疼，卻不肯退縮。他的愛，不是她想不想要，是他一定要給，他有能力給，就再不會錯過。
突然一陣涼風灌入車里，嚴樾一驚，回過頭，卻對上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